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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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雨昂微微笑了一笑,想到自己也年輕過,修養是隨著歲月而來的。
他走回到房裡,提起包著青虹劍的包裹,也從屋上出去,月光下,看得十分清楚,落身到地上,他果然回頭向西,他走得很慢,他在仔細琢磨這件事:“崔曉寒不是壞人,他所說的等我的那些不是壞人,大致也錯不了的,但是,他們這樣大張旗鼓的來找我,而且是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到底是為什麼呢?”他想不出原因。他自嘲地笑著自己:“常言道得好: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我趙雨昂自問俯仰無愧,為什麼要擔心別人來找我呢?”如此不覺行來,遠遠地已經看到一座廟。
廟不大,前後兩進,中間空著一個大院落,有兩株古柏,透出屋頂,老遠都可以看得到的。
月光下,紅磚綠瓦,高啄的簷牙,給人有一種莊嚴肅穆的覺。但是,此刻廟宇的莊嚴也還存在,而肅穆的氣氛已經沒有了。
院落裡傳出來嘈雜的人聲。
趙雨昂立即緊趕了幾步,來到關王廟,縱身上屋,轉到西廊之上。原來這座關王廟前一進是個唱戲的舞臺,是為謝神唱戲之用的,後進才是正殿。
此刻院落裡邊放置了幾排長凳,散坐著十幾個人,有僧、有道、有男、有女,年紀大的已經是蒼髮白髯,年紀輕的也有崔曉寒一般大小。
崔曉寒站在中間,顯得神情有些動:“各位都是已經在武林中揚名立萬的前輩,但是,我崔曉寒也不是無名之輩,難道各位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嗎?”其中一位蒼須老者說道:“曉寒兄!你要我們相信你的話,要尊重你的人格,可是,你也應該相信我們的話,難道我們大家這樣的年齡與名望,會無端的造謠生事?會無端來誣衊一個與我們無關的人嗎?”崔曉寒囁嚅地說道:“我當然不會懷疑大家的真實。只是…只是…我覺得趙雨昂不會是那種人,雖然我只是短暫地跟他見一面,我確是可以相信,他絕不是那種人。因此,我覺得其中必定有什麼隱情。我才請求各位,待一會趙雨昂來的時候,我們不要太使他難堪,要先把事情
清楚再說。”另一個黑黑
壯的漢子說道:“不要多說了,只要趙雨昂真的會來,一上眼我就可以認得他的樣子。就怕他將你支使開了,他心存畏懼,不敢到這裡來。”另一位道家裝束的人說道:“我們分別從各地來到了此地,他就是想跑也跑不了。”言猶未了,就聽到有人在屋上應聲答話:“請你們放心!趙雨昂絕不會逃跑的。因為理直氣壯,天下可以去得,我何必要跑?”從西廊廡的瓦頂上,飄身而下,十分自然,十分飄逸,落到場子當中。
就在大家一陣驚愕的瞬間,那黑壯漢,突然吼叫一聲:“就是他!燒成灰我也認得出。”說著話,人就向前撲過來。
這時候有一位老者伸手一把拉住,口稱:“程英名兄!何必如此,人已經來了,還怕說不清楚嗎?請稍安毋躁。”趙雨昂屹立在院落之中,臉上一直掛著微笑,他仔細打量坐在場子裡的諸人,除了少林寺的悟明上人,和武當派的紫信道長,其餘的人一個也不認識。
崔曉寒此刻對他拱拱手說道:“趙前輩!讓我來為你引見!”趙雨昂說道:“曉寒兄!我看大可不必了。我來了,而且已經等於自報了姓名,大家都知道我是趙雨昂,那就夠了。至於在座的諸位,到需要我認識的時候,自然就會認識。”他說著話時,朝四下裡拱拱手,接著說道:“各位召喚在下前來,到底有何指教?”這時有一位鬚髮俱白的老者,拄著一柺杖,站起來向當中走了兩步,敢情還是個瘸子。他一出來就自我介紹說道:“老夫李羽青…”趙雨昂哦了一聲立即說道:“原來是金陵大老李鐵柺李老爺子。趙雨昂失敬了!”李羽青當年在金陵被尊為“八仙”之首,黑白兩道都會尊敬他三分。如今“八仙”俱已凋零,只剩下李鐵柺碩果僅存,算年齡已經八十上下。趙雨昂當年當然也風聞過,只是不曾見過面。
李羽青說道:“我們很抱歉,深更半夜把尊駕吵醒不算,還要你到這裡來,老夫首先要向你深表歉意。”趙雨昂拱拱手只說了一句:“李老不客氣。”李羽青說道:“因為尊駕來到金陵,所以他們都要我出面來處理這件事。無論如何我是主位,又有這麼一大把年紀,如果有什麼開罪了尊駕,還請多擔待。”趙雨昂微微笑道:“沒有關係,李老!在下也已經是半百以上的人了,這一點修養應該還是有的。”李羽青這才回頭問道:“各位不妨將事情先說出來,我們然後聽聽趙兄說明。”趙雨昂一聽,這完全有點開香堂公審的味道,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他仍然是面帶微笑,靜聽大家的意見。
可是,他的沉靜謙和,並沒有獲得同樣的迴響。
還是那個名叫程英名的黑壯漢到院落當中,張口呸了一口痰,便罵道:“這個偽善的東西,看起來一派斯文,骨子裡是衣冠禽獸…”趙雨昂攔住接口說道:“兄臺是…”崔曉寒在一旁說道:“趙前輩!這位是名震蘇錫的霹靂火程英名兄。”趙雨昂哦了一聲說道:“程老兄!事情還沒有說明,先就張口罵人。這是看上老兄是霹靂火的外號,要不然這種態度,是容易引起意外的。老兄既然已經罵過了,就請說吧!”霹靂火程英名吼道:“跟你這種人還講什麼道理,把你給廢掉算了。”他手裡拿的是一雙八卦掌,
銅打鑄的,份量很沉。
李羽青說道:“英名兄!我說過,先把事情說清楚。”程英名對李鐵柺似還很尊敬,他舒了一口氣,說道:“李羽老!講起這件事,還是讓我火冒三丈。上個月,我在青賜一個朋友家小住。有一天晚上,隔壁鄰居的狗叫得很急,接著有人痛哭。我和我朋友,過去探聽,原來這家的小姐被人先xx後xx!”姦是武林中的大忌,
後再殺人,這是罪不可赦的。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趙雨昂的身上。
李羽青接著問道:“英名兄!後來呢?”程英名氣憤地說道:“我問苦主可看到了是什麼樣的人?”
“苦主怎麼說?”
“他們看到的是一個清瘦微須約在五十上下的人,手裡提著一柄包著的劍,走的時候沒有越牆,而是從大門出去的,門外有一匹青騾,跨上騾子,從容的走了。”
“英名兄!這麼說你本人並沒有看到?”
“李羽老!我看到了。”
“啊!是你追上去的嗎?”
“並不是我追上去的,而是我和朋友走出大門,這個人居然騎著騾子又回來了。一點也不錯,清瘦微須,騎著一青騾。他一看到我們,立即掉轉韁繩,飛馳而去。”
“這麼說,你只有一瞥之間?”
“李羽老!雖然只是一瞥,給我的印象,一輩子忘不了,不只是他的人,那匹青騾,是我所沒有見過的。所以,我今天一見,就知道是他!一個狼心狗肺的人!”程英名說著話,又要衝過來,仍然被李鐵柺攔住。
李鐵柺望著趙雨昂說道:“趙兄!你對這件事該怎麼樣來解釋?”趙雨昂站在那裡面帶微笑,神自若,緩緩說道:“李老!像程老哥這種事情,相信不止他一件,在座的諸位,一定還有別的情形,我要聽完了以後,一起來答覆。李老!你看這樣可好?”他的話剛一停,立即一聲“阿彌陀佛”!聲如洪鐘。尤其在這樣的深夜裡,震得人的耳朵嗡嗡直響。
悟明上人越眾而出,手中拄著神杖,杖頭有三枚金環,嘩嘩啦啦響個不停。
悟明上人是當代少林戒恃院長老,生平嫉惡如仇。少林一派,曾經中斷了近五十年,悟明上人是上一代僅存的一位,當時他還只是個小沙彌。如今已經望七之年。在少林地位崇高,極受尊重。因為受過斷絕香火的苦痛,脾氣火爆,他自認不能任掌門方丈,所以,名曰戒恃院長老,經年雲遊在外。
悟明上人一出來,趙雨昂拱拱手問道:“敢問上人!是不是我趙某人在貴寺又做下什麼滔天大罪麼?”悟明上人圓睜著眼睛說道:“你要是在少林闖禍,你能活到今天?”趙雨昂微笑說道:“如此說來,上人也是替別人打抱不平?”悟明上人哼了一聲說道:“道路不平,自有人來鏟修,怎麼容許惡人猖狂!”趙雨昂說道:“上人請說,在下耐心在聽。”悟明上人說道:“上個月我在天目山麓,看到你無故斬斷一個老人的右臂。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你是怎麼下得了如此毒手?”趙雨昂說道:“上人既在當場,為何不立即向趙某問罪?”悟明上人說道:“當時相隔了幾丈遠,你騎上青騾跑得太快,要不然豈能讓你逍遙法外!”趙雨昂點點頭笑了一笑說道:“今天這情形很有開香堂的味道,趙某既然被審,還有哪位再提出控訴?”紫信道長站在原處朗聲說道:“趙雨昂!我見過你的劍術,我也聽聞過你的為人,如果不是我親眼目睹,我也以為你是被冤屈的。”趙雨昂啊了一聲說道:“道長看見趙某又犯了什麼罪?”紫信道長說道:“白晝搶劫,搶的是積善人家的傳家之寶,而且還殺了人。”趙雨昂說道:“請問道長!這事情發生的時間與地點。”紫信道長說道:“上個月中,地點在松江城外五里史家大院。”趙雨昂說道:“請問道長!是親眼目睹?”紫信道長說道:“我正好經過史家大院,當時我正要仗劍追趕,你的青騾太快。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瞥,我相信看的不會錯。”李羽青頓著他的鐵柺,攔住另外人的說話,他說道:“夠了!憑英名兄,以及悟明上人、紫信道長他們三位的證言,趙雨昂!我認為你已經死有餘辜!再說,相信以他們三位的聲望和地位,斷不致無故造謠栽誣。趙雨昂!你還有什麼話說?”趙雨昂說道:“李老!按說李老這種說話的態度與語氣,是一種有人格有自尊的人所不能接受的。因為這裡不是國法公堂,各位也不是有司老爺,我趙某也不是犯人。再說,武林中有武林的規矩。各位之中,有誰是武林盟主?誰是南七北六一十三省黑白兩道的總舵把子。如果只是憑著各位一己之見,便將趙某當作犯人看待,換過在座的各位,你們可有人願意接受?”程英名喝道:“趙雨昂!你好利的口!”趙雨昂說道:“程英名老哥!不要以為別人叫你霹靂火,你就可以亂髮脾氣亂罵人。任何人都有脾氣,只有看各人的修養如何,如果趙某和你程老哥一樣,恐怕現在已經有人濺血橫屍在眼前了。”李羽青說道:“趙雨昂!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對方才他們三位的指控,可有何說明?”趙雨昂朗聲說道:“我不懷疑三位的說謊,但是,對我來說我只有四個字的答覆:毫不知情。他們三位為什麼要這麼說,我不知道,那是他們的事。”李羽青說道:“趙雨昂!你的誠意不夠。”趙雨昂說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誠意的。”李羽青顯然有了怒意,加重了語氣說道:“那你這毫不知情四個字,能對付得了今天晚上這種場面嗎?顯然你是缺乏誠意。”趙雨昂說道:“李老!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仍然尊重你的年齡,尊你一聲李老!你的經驗與修養,那是人盡皆知的人,你難道不能想到:當一個人的人格被人刻意誣衊的時候,即使你能說出千言萬語,可有一點用處麼?換言之,如果各位相信我趙某的人格,即此四個字,已經足足解釋一切。如果各位本先有成見,認定我趙某就是敗德亂行的小人,我說得再多,有人相信嗎!”這一頓話,將李羽青這位“金陵八仙”的鐵柺李,說得啞口無言,一時搭不上話來。
這時候,人叢中走出來一個人,朝著趙雨昂一拱手,口稱:“趙兄!”趙雨昂也抱拳還禮問道:“請問兄臺尊姓大名?”那人微笑說道:“我姓烏,無名小卒,不足掛齒。我今天出來說話,是希望眼前這樣的僵局,能夠化開。”趙雨昂立即說道:“請指教!”姓烏的說道:“照方才他們三位說法,事情都是發生在最近的一個月之內,而發生的地點,都是在浙江一帶。敢問趙兄,你這個月都在何處?如果你能證明你這個月本不在江浙,就很容易還你趙兄的清白。”趙雨昂說道:“我這個月正是行走在江浙一帶。”姓烏的緊跟問了一句:“你能告訴我們,你這個月在江浙一帶,做了些什麼嗎?”趙雨昂直接了當地答道:“不能!”姓烏的搖搖頭,退了回去。
李羽青忽然說道:“這位烏朋友!你是何方高人,老朽眼拙得很。”姓烏的說道:“李羽老!方才我說過,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李羽老你當然不認識我了。”李羽青說道:“今天晚上你是怎麼來的?”姓烏的躊躇了一下,說道:“我?我是誤打誤撞來到這裡。”李羽青搖搖頭說道:“那就不對了!今天晚上程英名兄出面邀老朽來到此地,說是來到此地的都是武林有頭有臉的,而且都是與這件事有關的人,怎麼有了烏朋友這樣的人?”姓烏的大概沒有想到李羽青有如此一說,一時怔住,說不上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