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皮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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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祖先曾在巴黎作過行政官員,他前幾年孤獨地生活在一家旅館的深處。該旅館位於費魯街,離聖絮爾皮斯教堂不遠。他的住處外表樸素,裡面有個院子。院子裡小徑茵茵,古井神奇。這些景自從貝爾特王后出走以來,一直沒有任何變化。

在那兒,從學習方面講,膽大妄為的老師用其古怪奇特的思想來教導著這個寶貝的獨生兒子,教他歪歪斜斜地邁出第一步。當休息的鐘聲敲響時,這孩子不是陶然於盧森堡公園的新鮮空氣,而是爬上圖書館。館裡,光線照在摩洛哥皮的紅封面上,照在格子內的裝珍貴古書上。每當他攀上樓梯的時候,便在對開本的鐫版書後發現最美好的財富。這是漫的祖母在十五年間為她不幸的小兒子積累的。這裡堆放有佩羅的童話故事:《仙女屋》;奧爾努瓦夫人的書;《一千零一夜》,其中《拉芒什海峽的堂吉訶德》屬於驚險的最佳圖書…當然,這些書能啟發人的想象力,但是出現得太過頻繁也就不合適了。

幾小時過去了。皮埃爾手不釋卷地閱讀著…閱讀得情飛揚。後來,在我們小英雄的腦子裡漸漸滋生出某種朦朧的興奮。顯然,他用手很快地拿住這把具有魔力而又危險的鑰匙:這是一把能打開夢幻之門的鑰匙…

幾小時又過去了…皮埃爾騎上想象的駿馬,馳騁在幻想的王國。他孜孜不倦地閱讀著,稍有點冒失。漸漸地,陽光悄悄地消失。

院子裡,大爪子肥鴿在淡紫的大房簷下相互地點頭致意。在它們的脯上,油光水滑的羽恰似石板瓦一樣。看著這些肥鴿彬彬有禮地、不停地點頭致意,皮埃爾相信或者願意相信這些是古時候的王子,他們被魔變成了這些鴿子。在這黑暗的角落裡,他猜想那支魔可能會神秘地、令人生畏地再度出現。

“叮,叮,咚,叮,叮,咚…”聖絮爾皮斯教堂的大鐘用那凝重的聲音向遙遠的地區宣佈,這裡仍舊保持著最土的鄉村氣氛。鐘聲的震響忽然將這孩子也拉回到現實之中。

鐘聲中,這些綠或金褐窗戶上的小玻璃震顫著。他三步並作二步地跑下樓。但是趕到寬敞、有黑的護壁的飯廳時,他總是會遲到。父母在那兒用略帶生疏的目光看著他。

隨後,打擊接踵而至。先是他父親的謝世,一個博學多才的法律顧問去了。後來他患了腦膜炎,這個病差點將他那顆很有思想的頭腦送進墳墓。接著母親又病了,她在連續的打擊下顯得心力瘁…不久後,布斯加爾妮埃夫人與他兒子來到鄉間生活。

“房屋出租。距巴黎有五小時路程,文藝復興時期的小莊園,古典式傢俱存設。樹青水碧,條件怡人。”這是報紙上的一則廣告。正是這份廣告,最終促使母親決心在幾天後離開巴黎:將不安甩在腦後,到萬佩爾城堡度過一個假期。

父母從來沒領皮埃爾去過真正的農村。這對他來說,是發現大自然、體會萬物復甦的機會。

萬佩爾小莊園,重建於亨利四世時期,以前曾是奧比埃家族封建城堡的配套房,一堵巧的石塊牆將護牆與城牆連接在一起。隨著歲月的推移,無論是護牆還是城牆都受到了多種侵蝕。

封建城堡自身也略失去了昔的輝煌,成為半鄉村半貴族住宅式的建築。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代-奧比埃家族居住於此。然而由於家道的衰敗,住房已經多年失修。

這也就是為什麼皮埃爾能在不久後成為代-奧比埃小姐的鄰居的原因。從萬佩爾的格條窗望去,他好幾次都看到那個僕人裝束的小仙子飄逝的身影。這個不為人知的驢皮公主,其命運令他極為困惑。

現在得到了母親的同意,他可以去拜訪她了!

這種歷險在他眼裡佔很重要的位置。這麼做是值得的,他值得去拯救古代騎士的千金小姐,值得將她從某種魔法中解救出來。

誠然,一支長劍,一套令人尊敬的服裝,在他的面前並不是沒有用的,而且他可能用來——誰知道?——打擊敵人。

皮埃爾在裝束停當後,告別了母親。他踮著腳尖登到二樓,莊重地在一面老鏡子前打量一下自己。這地方非常寧靜,搞得他惴惴不安。鏡子裡照出來的形象自然是膽怯害怕。他戴著一頂軟帽,上面著一鷺鷥的羽。有點滑稽,但是他自認為美的。

這時,他會從那條平常的小路去探視神秘的姑娘嗎?呸!羅曼蒂克的皮埃爾從不受人擺佈!為了給小公主一個驚喜,怎樣進門難道不需要心策劃一下?

他推開一道高高的舊窗戶,嘎嘎的聲音響起,好似不歡他這位不速之客。連接兩個城堡的護牆映入眼前,中間有條廢棄不用的圓道。要上牆必須跳下去,因為樓梯早已沒了蹤影…哎呀!還沒有一米五高…男孩的心狂跳起來。他害怕…

害怕?啊!這可惡的詞在皮埃爾耳邊嗡嗡作響。難道仙女故事中的英雄也會害怕嗎?

“一,二,三!”他一閉眼,跳了下去。

怎麼回事?皮埃爾霎那間便到自己落入到敵人的手中。這敵人不僅看不見,而且還非常扎人。他陷入半人深的舊城牆上的荒草之中,那些荒草枯枝不僅充滿敵意而且還好蟄人。他這才開始初識大自然的力量。在費魯街,他不可能認識這些植物:長著可愛黃花的藍薊,生著可愛白花的蕁麻,還有帶著可愛紅漿果的枸骨葉冬青。葉冬青這種植物喜歡詭詐地刺扎孩子的大腿。

這下受了點苦,他幾乎想哭,但是還是了過來。他上路了,走在這卵石堆中間,整個人糊里糊塗的。石堆上,灰塵撲撲地覆蓋著味道濃烈的牆草,還有白絮般的泡狀物。

荒草長得太過茂盛,他不知道往哪兒下腳才能踩在搖晃不穩的地面上,才能踏定搖擺不定的牆脊。

忽然,他到身下的世界鬨然塌陷,茫茫不見天空,他整個人被黑暗沒了。大腿撞傷了。他好像覺得跌入深,這可怕的下跌令他氣吁吁…他恐怖地低聲說:“地牢!”恐懼之極,皮埃爾的聲音惟妙惟肖地反映出這種心態。實際上,他仍舊保持著冷靜。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不過遇到了突發事件,而勇士的心靈能在這些突發事件中得到磨練。他頑強地站起來。地牢?呸!

這不過是一口尋常的陷阱,入口處就在他的腳下。地牢,蝙蝠,蠑螈,囚犯的骸骨,隱埋的財富,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東西,最少書本里也是這般講的。在遠征期間,遇到這些東西是完全可能的!手握長劍,目光透過黑暗,手習慣地摸著滲水的牆壁,勇士便始終能夠擊退陰險惡毒的進攻,發現裂隙,並從中走出去,再見天

他找到了縫隙。他夥下身,勇敢地鑽進一道溼、滑膩的水道,順著走下去,來到略高的地道入口。遠處,很遠的地方,好似隧道的盡頭,透出一縷陽光。這無疑是希望。

皮埃爾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並沒興奮得狂跑。不時地——不是嗎?——他得刺出適當的一劍,赴跑或者刺穿什麼。隨後,他用手絹拭拭血漬斑斑的劍身…他繼續往前,身子躬得很低,肩膀被硬硬的內壁多處擦傷。他堅信決戰即在眼前,還有幾分鐘,可能有一場戰鬥。對!

他好似已經聽到…

他直起耳朵。對!對!那裡,地道入口處,響起了呼叫聲…哀傷的叫聲,是尖厲的聲音發出來的。這種原聲在回聲的傳送下已經扭曲。女人的聲音?可怕!肯定是驢皮公主在呼救。她遭到襲擊啦?被人扼住脖子?

皮埃爾向前衝。地道的出口是個昏暗、神秘的口,不透陽光,叢生的野草長得很高。但是這次,蕁麻、藍薊,皮埃爾都不放在心上,他被這恐懼的叫聲所勵…

藍天!忽然,他到憤怒的腳步聲衝他直湧而來。有一巨物在混沌朦朧的黑暗世界中向他面撲來。他雖說有點兒懵了,但是面對敵人並沒有失去勇氣。他劍出擊,口中大呼大叫,聲音震響在這半明半暗的山中。

“站住!我要發怒啦!”他的威脅可能嚇住了這個“龐然大物”這個像啟求錄時代的畜生可能是獨角獸。它撲向其它更可口的獵物去了。很快,皮埃爾奔跑起來,他大聲地叫喊著,手中握著長劍:“注意,驢皮公主!別害怕,我來啦!”一些藤草絆住他的腿,荊棘扎傷了他,撕破他那棕的紳士齊膝緊身外衣。哦!哪怕再多受些傷害,他也不放在心上!他無可抗拒地從黑暗、地獄般的荊棘中衝出來,然而他卻被一個障礙物猝然擋住,叉住他的脖子,好似獵物被套上套索一般。

一柄木叉叉住他,死死地扣住。在明媚陽光的襯托下,這叉子的另一端有個小傢伙,兩腿站得直直的,像士兵用刺刀住對手一樣。他將皮埃爾這個不速之客推到樹幹前,似乎要將他釘在上面。

“後退,強盜!”這個小傢伙穿著一件簡單的印度裙子,樸實地圍著塊方圍巾。落到她手裡的皮埃爾暈眩、驚愕。他忽然認出是代-奧比埃小姐,然而她好似並沒緩和的意思。

她聲音有點無力地大聲說:“後退,後退!

放下劍…你是誰?”皮埃爾好似清醒過來,他為自己陷入尷尬之境而到羞慚,因為他還沒有攻擊任何人,便毫無光彩地敗在木叉之下。

他得采取與騎士身份相符的行動,不計一切代價來擺脫困境。他摘下羽氈帽,在面前一掃,莊重地自我介紹說:“小姐,我是你的房客,皮埃爾-布斯加爾妮埃先生。”這金髮、稚氣的小姑娘長時間地打量著他,脯稍有點起伏不定。她還長著一雙憂鬱、圓圓的眼睛。後來,那張習慣掛著狡黠表情的小臉一下子鬆弛下來,她撤回木叉,朗地大笑起來。

“哦,是你,小鄰居!老天,你嚇死我了!”她的表情純樸得可愛“是你在地道口大喊大叫?你從哪兒來的?”

“地牢,”皮埃爾說著,驚愕於她用第二人稱單數稱呼①自己。

①在法語中,朋友之間用第二人稱單數稱呼時,表示親切——譯註“地牢?這是什麼意思?”

“黑…那兒…在這圓中間…”又是一陣朗笑,聲音之甜脆宛如麻雀的啁啾。這說明她接受了這種解釋。

“哦!對,我懂了,你不知道那裡已經沒有了柵欄。你掉進了舊的蓄水池裡。你又從那兒沿著水溝裡走來,水溝里長滿著…你可能吃了不少苦頭,你大概太害怕了吧!不然你也不會大喊大叫,是嗎?”

“怎麼!我為了保護你才大喊大叫的,小姐!”皮埃爾大聲地說。

“保護我?我又沒受到攻擊!”

“獨角獸呢?”

“獨角獸?”

“對,那隻在我面前蹦起又逃跑的野獸?”一下子,這女孩高興得簡直無法形容。她扶著,用腳直跺地面。

“哦!這太滑稽啦!天啦,滑稽得莫名其妙啦!獨角獸!野生動物!可是,它是維克托!”

“維克托?”皮埃爾重複說,愈來愈困惑。

“對呀,維克托…”

“維克托,誰是維克托?”維奧萊特大睜著她那水靈靈的眼睛,裡面閃動著孩子般的喜悅:“你不知道誰是維克托?哦,是這樣,比方說!”小姑娘猶豫片刻,隨即又大笑起來。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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