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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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不遠處的宮奴所大門緊閉,就像一個吃人的怪物一般,那扇灰的大門就是他闊大的嘴巴,彷彿會猛然張開將她一口下去,慕媛坐在小推車上,看著宮奴所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它的影子,一顆提著的心慢慢的放了下來。

“阿纖姐,你這是送我去徵宮嗎?”慕媛呼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看著正在微笑著推車前進的阿纖,心裡充滿了。她本來也可以和那些麻木的宮奴一般對她不管不問,任憑她受玉芬姑姑的欺辱,可是她卻沒有這麼做。她雖然力量有限,可她卻盡了自己最大的力氣幫助她逃離了那個可怕的地方。

阿纖將車子停了下來,招呼著慕媛道:“你下來,我和你好好商量下。”晨風吹起了阿纖額前的劉海,出了她一張清秀的瓜子臉,臉頰邊有一條浮腫的皮鞭印子,可一點也不影響她看上去溫柔可親。慕媛靠近了阿纖一點,貪婪的聞著她身上傳來的味道,雖然和母親身上那種淡淡清香不同,甚至還有些異味,可她卻覺得分外親切,一點都不覺得不舒服。

“慕媛,我沒去過徵宮,也不知道徵宮怎麼走。在皇宮裡可不能到處亂走,一個不小心,小命便丟了。”阿纖蹲了下來,將慕媛摟在懷裡,聲音很是溫柔:“我昨晚一宿沒有歇息,想了個法子,就看你運氣好不好了。”阿纖每負責皇上、皇后和太子這邊的宮殿,所以對這邊比較悉。每早上她推著車子從經過東宮的院牆時,不是能聽到練劍聲,便能聽到讀書聲,看後門的內侍說那是皇孫赫連睿,他文從慕昭儀,武從烏丹朱,勤奮異常,皇上都對這個孫兒青眼有加,時時誇讚他是赫連家的俊才呢!

“所以,你想讓皇孫幫我去和昭儀姑姑說這個事兒?”慕媛猶豫的看了下阿纖:“那個後院,我怎麼才能進去呢?”阿纖也為難的皺起眉頭來,她的手無意識般在慕媛的手上劃了幾個圈:“後院我也沒有去過,我都是進門接過馬桶便離開了,連後院的門開在哪裡都不知道。”慕媛站在那裡,頭腦裡一片茫然,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可究竟該怎麼樣才能見到昭儀姑姑呢?若是在皇宮亂闖被人抓住了,說不定還沒見到昭儀姑姑便會被殺頭了,說不定又會被扔回宮奴所,自己以後的子便可想而知了。一滴晨從頭頂上的樹葉上掉了下來,滴進了她的脖子,涼得讓她打了個寒顫——不,這兩種結局哪一種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我要活下去,要好好的活下去,我還要手刃仇人,為父母報仇!慕媛捏緊了拳頭,一雙大眼睛裡透出了幾分堅定,看了看身邊一臉愁容的阿纖,她輕聲說:“阿纖姐,我們走罷,我相信自己的運氣,我定然能見到皇孫的!”阿纖也知道在這裡呆久了也有危險,若是玉芬姑姑今突然起得早些,或者有想巴結討好的宮奴去向玉芬姑姑稟報了,說不定不多久便會有人追出來。她點了點頭道:“我們現在便去東宮。”小推車在冰雪未融的路面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喉嚨裡發出的息,御花園白雪皚皚,花枝藤蔓上一片潔白,看不出它們本來的面目。可是,天一到,冰雪都會融化,一切都會回到原來的模樣,這花園裡也該是鳥語花香,有說不出的意盎然。慕媛坐在車上著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雖然現在還只是白茫茫的,但她相信不久以後便會是繁花似錦,生機

身邊出現了一道宮牆,她能覺到阿纖的背突然直了,眼睛裡也滿是希望,那就是東宮嗎?慕媛的心也砰砰的跳了起來,幾乎要到了喉嚨口,她拼命的用手壓著自己的口,閉上眼睛默默祈禱,上天,若是你憐惜媛兒一家人的遭遇,請務必讓皇孫出現在後院。阿纖看著閉著眼睛的慕媛,手心裡也薄薄的生了一層汗,幾乎握不住小推車的杆子,她吃力的提起腿,飛快的推動著車子,朝她悉的那個地段奔去。

“吾嘗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長也,而見者遠…”一陣朗朗的讀書聲從後牆那邊傳了出來,阿纖和慕媛心裡都是一喜,看來那位皇孫已經在早起讀書了。阿纖將車子停在院牆邊上,慕媛從車子上站了起來,拼命想爬到院牆上邊去,可無奈那院牆太高她伸出手都夠不著院牆的一半。

阿纖在旁邊看著也是著急,她蹲下身子對慕媛道:“你快站到我肩膀上試試。”慕媛趕緊爬到了阿纖的肩膀上,阿纖扶著車子慢慢的站了起來,可無奈那院牆實在太高了,慕媛只能看著牆頭那青黑的瓦片而嘆息。

“登高而招,臂非加長也,而見者遠…”院子裡邊的那個聲音又在重複著最後這幾句話,莫非那皇孫是在背書但是卻卡在這裡了?就聽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皇孫殿下,你還是再讀幾遍罷,每次都卡到這裡,後邊便更記不住了。”就聽牆裡那皇孫懊惱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到這裡便背不下去了,我便不信背不下來,把書給我,我再讀上幾遍。”靈光一現,一個念頭浮現在慕媛的腦海裡,這或許是個好機會?她毫不猶豫張開嘴將那幾句話利的接了下去:“順風而呼,聲非加疾也,而聞者彰。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此文乃是荀子的《勸學》,不知皇孫殿下可知道其中含義?若只是死記硬背,卻不清楚它到底在說什麼,又怎麼能記得牢固呢?”《勸學》這文是《荀子》的首篇,系統地論述了學習的目的、意義、態度和方法,寫得簡樸易懂,讀起來也朗朗上口。這篇文章是慕媛在兩年前便記於心的,現在背起來更是毫不費力,她童音甜美,背誦起來又有節奏和韻律,一時之間讓院牆裡邊和外邊的人都驚訝萬分。

赫連睿最近在和慕昭儀學習《勸學》,只覺得這文章寫得甚好,心裡喜歡,便想將它爛於心,沒想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背了幾也未能將文章全部記下來。赫連晟見兒子用功可卻收效頗微,見他一臉沮喪,不由得心生憐憫,摸著他頭上幾辮子道:“睿兒,漢人文字和我們胡人不同,你心好漢學父親也很贊成,可沒有必要如此勉強自己,什麼事情都是慢慢來的,著急不得,你且好好歇著去。”看著父親寬容的,赫連睿口裡答應著,心裡卻不服氣,憑什麼自己就背不出來?明非得早起將這文章給背下來不可,也好叫父親和昭儀娘娘大吃一驚!想到這裡,赫連睿臉上便有止不住的笑容,招手叫自己的貼身內侍薛清明寅正時分便務必喊他起來,否則小心吃一頓板子。薛清哪敢違背皇孫的話,今清晨便將赫連睿喚醒,他簡單洗漱了下便拿著書在後院用功起來。

讀了數遍,自己本以為能記下來了,可才背了一段多一點便卡住了,卻沒想到院牆外邊卻有一個小女孩輕輕鬆鬆的背了出來,還反問他可知道其中的意思。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在空中轉,似乎久久不能消失,這讓赫連睿好奇心大起,隔著牆大聲問:“你是誰?你怎麼會背這文的?有誰在教你嗎?”深深的了一口氣,慕媛壓抑著心中的動,努力想裝出平靜的聲音來:“皇孫殿下,若是你願意,我願當面告訴你怎麼樣才能更快的記住這篇文章。”

“薛清,你快去將她接進來。”裡邊傳來赫連睿興奮的聲音,這句話讓慕媛的身子發軟,她疲軟無力的沿著院牆溜了下來,就像一個溺水者終於見到了拉她上岸的雙手,全身放鬆下來。她貼著牆站在那裡,大口大口的著氣,抱著她的阿纖也在不住的發抖,她們是成功了一半,慕媛終於能見到皇孫殿下了。

院牆那頭遠遠的走來一個小內侍,見到站在院牆邊上的阿纖和慕媛,不由愣了一下:“你們是宮奴所的宮奴?”慕媛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衣裳,點了點頭,薛清驚奇的打量了她們幾眼,指著慕媛道:“你跟我進來,皇孫殿下要見你。”阿纖緊緊的抱了一下慕媛,貼在她耳邊說:“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你的親姑姑的!”慕媛的眼淚也不由自主的了出來,她抱緊了阿纖的脖子,兩行熱淚得阿纖臉上也是淚跡斑斑:“阿纖姐,我會叫姑姑將你接出宮奴所的。”阿纖望著她,哽咽著回答:“慕媛,我會等著你來接我的。若是我沒有等到,就請你記著務必託昭儀娘娘讓皇上查查五年前雲州刺史府家裡的冤情,我父親是被冤枉的,他不是貪官,他真不是貪官!”慕媛聽著阿纖那悽苦的聲音,也能想象得到她的心情,她拼命的點著頭道:“阿纖姐,我會的,我一定會和姑姑說的!”

“你快跟著進去,說不定玉芬姑姑她們便追來了!”阿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抹了一把眼淚,拼命將慕媛的手掰開:“快走,難道你不想給家裡人報仇嗎?記住,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慕媛戀戀不捨的望了阿纖一眼,跟著那小內侍往前邊走了過去,走到院牆盡頭的後門,回頭看看阿纖,她正呆呆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她身邊有一排大樹,枝頭不斷灑下細碎的雪花末子,將她一點點的朦朧了起來,似乎那是一個時而清新時而模糊的幽魂般,遊蕩在這深宮內院裡。

赫連睿心急的在後院踱來踱去,一心想見到院牆外邊究竟是什麼人,她竟然能如此利的將這文章背得一字不差,這讓他分外驚奇。就在他焦躁不安的往門口張望的時候,就見小內侍薛清帶了一個個子矮小的人走了進來:“皇孫殿下,方才外邊接著背下去的人便是她。”帶著幾分驚奇,赫連睿看了看站在眼前的慕媛,只見她身上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衣裳,那上邊還開了不少口子,出了灰黑的棉絮。她身子嬌小,皮膚很白,便是那一地的白雪都不會讓她的肌膚黑上三分。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就如兩丸閃亮亮的寶珠在水裡盪漾般,看得他突然生起了一種憐惜。這樣可愛的小姑娘,是誰那麼狠心鞭打她?他能清楚看到她的脖子那有幾道鞭痕,堪堪就在臉頰邊上擦過。

“你叫什麼名字?”赫連睿看著慕媛雖然狼狽,可卻依然從容不迫的站在那裡,沒有半點拘束和慌張,沉靜得和她的年齡本不相符合,心裡也很是驚奇,她究竟是哪個宮裡頭的宮女,怎麼自己以前都沒見過她。

慕媛向赫連睿行了一個禮兒道:“回皇孫殿下的話,奴婢叫慕媛,乃是雍州刺史慕朗的女兒,宮裡頭慕昭儀便是我的姑姑。”聽到慕媛這話,赫連睿臉一變,指著慕媛喊道:“大膽,竟敢冒充昭儀娘娘的侄女,你是欺負我不識得慕媛不成?早幾徵宮裡邊才來了一個慕媛,是昭儀娘娘的侄女,你究竟是何人,還不速速說個明白!”慕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神堅定的望著赫連睿道:“那個慕媛真名叫李嫣,她是冒名頂替去的徵宮,若是皇孫殿下不相信,慕媛願前去對質!”她的呼急促,腦子裡只有一個信念,眼前似乎閃過無數人的影子,父親,母親,哥哥,杏…他們都在殷殷的看著自己,那分明是一片希冀的目光。

家仇壓在身上,壓得她幾乎都直不起來,慕媛壓住喉頭的一陣腥甜,朝赫連睿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慕媛今是從宮奴所裡逃出來的,我不甘心讓那李嫣頂替了我的名字承歡在昭儀娘娘膝下,所以想要去徵宮對質,請皇孫殿下成全!”赫連睿低頭看著那跪在雪地裡小小的人兒,一臉倔強不屈,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不由得也動容了幾分,心底裡莫名其妙就相信了她。他走上前一步將慕媛扯了起來,便覺得手裡好像握了一塊寒冰般,衝著薛清喊道:“快去給她拿件衣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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