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終夜驚魂草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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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殺蝙蝠,除了要會飛之外,前提條件是自己必須是活的。自桃如醜一走,小白也跟著走了,小白跟著走了的後果是沒有飯吃。偏偏這高陽山,除了仙風道骨的花花草草之外,一沒有野兔二沒有野豬三沒有野鹿,河裡一沒有魚二沒有蝦三沒有螃蟹,是個名副其實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好地方,除了老鼠什麼都沒有。
“按照江湖傳說,凡是這種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必然是因為有千年仙草或是萬年毒物坐鎮,所以野味都不敢來…”公孫朝夕躺在他茅屋的大上自言自語,眼睛看著屋頂。
蕭守紅就坐在西門殺坐過的那張椅子上,這屋裡沒有第二張椅子,她淡淡地道:“我已經查過一遍,什麼都沒有。”
“真奇怪…”公孫朝夕嘆了口氣“不過我年年秋天都來這裡休憩,記得十年前來的時候這裡還是有不少野味的——難道被我吃光了?”他冥思苦想,末了點了點頭“我記得是兩年前,那朵桃花來這裡度假以後野味就都不見了,天下第一廚名不虛傳…”蕭守紅端起一杯茶,居然和西門殺一樣端坐在公孫朝夕前吹茶,自然她吹得比西門殺美得多,淺呷了一口“如果我們一天沒有飯吃,到了晚上應付碧蝠只怕體力不支,如果錢衰燈率眾前來,我們兩個豈不是要束手待斃?”
“你最多變成錢夫人…”公孫朝夕懶洋洋地伸手摸向邊,打開
沿的一個暗格,伸手下去摸了摸,居然端出一碟新鮮葡萄,外邊還結著一層冰過的水珠,摸出一顆葡萄
進嘴裡,他享受地深
一口氣,愁眉苦臉地說:“我如果為你死了,你要記得我的棺材錢在我金錢坊我那張薄板
被褥底下,千萬幫我買個好點兒的棺材,初一十五要給我上香,每年清明要給我上墳。我對你痴心一片,就是死了,也會保佑你多福多壽多子多孫多姦夫…”蕭守紅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那張大
,這葡萄新鮮異常,就像從葡萄藤上現摘的,她昨夜在
上睡了一夜,也沒發覺這
裡還有這種機關。哪裡來的葡萄?她瞪著公孫朝夕,突然笑了起來,還笑得很好看“你這
底下,是不是有一個
?”公孫朝夕眨眨眼,突然那張
往後滑了三尺,
出
底下一個與
同寬,下有臺階的大
出來,不知通向哪裡,但看這臺階修砌得如此整齊恢弘,佈滿蛛絲青苔,絕非最近完工。他
縱大
滑了回去,蓋住
口,那
口宛如
下陰影,毫無破綻“這下面通向哪裡我也不知道。”公孫朝夕說“我只知道每
午時,這
口會多一盆水果,有時是葡萄,有時是桃子,有時是蘋果,有時是梨子,只要把盤子放回去,每天都有。”蕭守紅柳眉微蹙“你沒下去過?”公孫朝夕也皺起眉頭“我活得好好的,不欠武功也不欠錢,更不欠師父、師祖,也不想要兵書兵法,幹嗎要下去看?”蕭守紅一怔,那倒也是,就憑公孫朝夕學武的第一等拙劣資質,就算這
裡有第一
的秘笈,他也是拿去當柴燒比較有用“若是錢衰燈率眾而來,這
是個退路吧?”公孫朝夕嘻嘻一笑“如果你讓我躺躺你的膝蓋,我就陪你往這
裡跳。”
“妄想!”正當兩人鬥嘴之時,陡聞外邊樹林鳥雀亂飛,呀呀直響,公孫朝夕把葡萄丟給蕭守紅“錢衰燈來了!”她接住葡萄,只見公孫朝夕一瞬間關起了所有的門窗,在他剛剛關好的時候,門窗外“碰碰”之聲不絕,不少鳥那般大的東西撞在門窗上,就如被小孩投石砸中一般。公孫朝夕也有些發寒,喃喃自語後悔這房子沒有用磚頭去蓋,居然只用了木板。
碧蝠!
兩個人被困在屋中,蕭守紅淡淡地道:“你打開一個窗戶。”公孫朝夕嚇了一跳“幹什麼?”
“殺蝙蝠。”她居然神定氣閒,一提玉劍,冷冷地說“我正愁想不到辦法把它們趕盡殺絕。”公孫朝夕一瞬間躲在她身後“你確定你不會放過一隻?”
“你放心,我劍下要是錯過一隻,蕭守紅與你殉情!”她居然嘴角微勾,做了冷淡的嘲笑“你開窗。”公孫朝夕聽到那句“殉情”立刻就去開了窗。
“撲啦”一下,屋外不計其數的綠蝙蝠一下擁了進來,蕭守紅玉劍盤旋縱橫,守在窗前,只聽她劍下如劈重物“劈里啪啦”頃刻間窗口處濺了一地血
模糊的東西,有些一時未死,還在“嘰嘰喳喳”地叫,就像老鼠一樣。公孫朝夕躲得遠遠的,連他都看得有些噁心,但蕭守紅一身白衣濺滿蝙蝠血,卻臉帶冷笑,繼續絞殺碧蝠。
小守紅兒骨子裡好勝。公孫朝夕邊看邊嘆氣,小守紅兒自己不明白,她其實更像個瘋婆子而不是絕世仙女,她本果斷絕情,從她數次出手都可以看出,她在危難之際就會渾然忘記仙女守則,變得狠酷老辣,定局於剎那之間。矜持冷淡絕不是蕭守紅的本質,她是個酷烈的女人,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他雙手抱在前看蕭守紅殺蝙蝠,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如果給她一把菜刀,殺蝙蝠的效果要比玉劍好得多。
其實發狠的小守紅兒比較聰明,雖然有點兒不夠美,但比較像他公孫朝夕會喜歡的女人。這幾年來,除了幾個朋友,他難得對誰那麼好過,偶然覺得也有些過火,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因為她很美吧,但常常也覺得,咬牙切齒的她比較可愛。
略略一失神,那“劈里啪啦”下雨一樣的碧蝠少了許多,外邊傳來尖銳的呼嘯,驅使碧蝠的人眼看圍攻無效,把碧蝠招了回去。窗口外依舊雲清碧樹,但窗口處堆了半個窗口高的蝙蝠屍體,多半還未死絕,仍在垂死掙扎,觀之無限噁心。蕭守紅凝視窗外寥寥幾個人,天犀劍上滴落碧蝠的血,她卻無暇擦去。
窗外站的是三個人,一個身材矮小,猶如十二小童,穿的卻是錦衣華服,頭戴金冠。看他頭戴的那個可笑的金冠就知道這矮子便是鄙夫王錢衰燈!他左邊站的紅衣美女正是“一枝濃豔”古心心,右邊站的白衣男子便是“白將軍”白星漢。白星漢手裡提著李豔芳被碧蝠血而死的屍體,一把摔了過來“啪”的一聲骸骨碎裂在茅屋外,把屋裡的蕭守紅嚇了一跳,面上勉強保持鎮定,冷冷地看著那三個人。
這三個人,無一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令人聞之變的魔星。
她的武功雖然不錯,卻是萬萬打不過這三個人的。
要如何又殺碧蝠、又逃命,當然——她在心裡嘆了口氣——又豈能帶公孫朝夕逃命?那傢伙神通廣大,在這個時候,她竟隱隱期待起他會有什麼出人意料的救命絕招了。
“裡面的人,錢宮主有請,請出來。”白星漢的聲音低沉有力,隱隱有一股威勢,看到李豔芳的屍體,他當這屋裡還有什麼世外奇人,語氣倒也客氣。
“你看到錢衰燈腳邊那個袋子沒有?”公孫朝夕躲得遠遠地說“那就是裝碧蝠的袋子,把那袋東西到手,你就夠英雄俠義,就是拯救這山頭附近的野人於碧蝠嘴下的女俠…”蕭守紅眉頭一皺,公孫朝夕繼續說:“假如你能
死那袋碧蝠,我們就可以往這
裡一跳,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她瞪著眼,壓低聲音說:“他們要是追進來呢?”公孫朝夕回瞪著她“難道現在你不往裡逃,他們就會很客氣地一直站在外面?”她看了錢衰燈的碧蝠袋一眼,突地雄心驟起,清吒一聲“好!”拔劍掠身而起,從窗口出去一個閃身直到錢衰燈身邊,一劍已然挑起碧蝠袋。
蕭守紅突如其來的一掠讓門外三個人都是一怔:他們對蕭守紅本來沒有惡意,如果不是看到李豔芳橫屍當場,也不會放出大量碧蝠,看她越窗而出只當她要逃,她的動作讓錢衰燈一愕,猝不及防地上那碧蝠袋竟讓她一劍挑去。蕭守紅得手之後一甩手,把那袋蠢蠢而動的、噁心的東西“啪”的一聲丟進了茅屋裡。
但她卻已經走脫不了,她一劍挑起碧蝠袋子的時候白星漢已經出手往她肩上扣來,回手甩飛袋子的時候錢衰燈已經出指點上她背心兩處大,前後合襲,剎那間她就要被生擒當場!
突然錢衰燈的雙指點中了兩塊冰涼而硬的東西,白星漢一手扣下抓住了一手沉甸甸的也是冰涼而硬的東西。兩人一愕,低頭去看——白星漢手裡抓著十兩銀子,錢衰燈身前“咯拉”跌下兩錠五兩銀子,在茅屋窗口有人影一閃,古心心本要抓向脫困的蕭守紅,突然心念電轉往茅屋撲去,喝道:“誰在裡面?”蕭守紅大吃一驚——公孫朝夕武功差得無藥可救,剛才丟出兩塊銀子是他所有的武功裡最高明的一門暗器功夫,如果丟出來的不是沉甸甸的銀子他萬萬沒有如此準頭。古心心一手喪門鞭法抖鞭如槍,公孫朝夕在她手下連半招都不必打,立刻就死——她心頭驟然湧起一陣難以言語的焦急,熱血一沸,她撲身往古心心身上疾抓。
在她身後,一愕的錢衰燈和白星漢也已怒喝追來,前頭的古心心長鞭出手“啪”的一下,當面的木牆瞬間灰飛煙滅,爆裂開來的木屑轟然紛飛,她的長鞭堪堪已經到了公孫朝夕的鼻子尖——蕭守紅本要疾抓古心心右臂道,眼前勢急,突然改抓為抱,一把抱住飛鞭的古心心往回拖,兩個女人雙雙滾倒於地——古心心大怒,回肘疾撞,蕭守紅一口咬在她的頸項上,兩個女人滾地扭打起來!
公孫朝夕也是大吃一驚:他沒想到古心心會一鞭打破他的茅屋,方才如果不是蕭守紅情急拼命,他絕對會在古心心鞭下腦漿迸裂!眼見她和古心心扭打在一起,死死不放手,咬著人家的後頸也是死不鬆口,他眼裡掠過一抹苦笑,這女人比他想象的還絕!打架的時候無賴得像桃如醜家的那條狗!眼前錢衰燈和白星漢已經撲來,他再苦笑——是他計算失誤,西門殺燒了信侯宮,錢衰燈發現之後西門殺非但不能隱退還是後患無窮!此刻他若無能抵抗錢衰燈和白星漢,蕭守紅決計要淪為錢衰燈之玩物,並且洗刷不了殺人下毒的罪名!
他能抵抗江湖四王之首“鄙夫王”錢衰燈和“白將軍”白星漢盛怒的聯手合擊嗎?武功爛得一塌糊塗的“人生禍福如朝夕”的公孫朝夕,能嗎?
目光掠過被古心心回肘連撞心口十餘下依然不鬆口的蕭守紅,此刻她披頭散髮滿身血汙,沒有一絲一毫江湖第一美人的絕,但是他卻覺得她很美,這個時候的蕭守紅,是最真的小守紅兒…為了救他在拼命…
他能抵擋錢衰燈和白星漢的聯手合擊嗎?
答案是:也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