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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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錯地方了!”杜充道:“我這是珠寶閣,隨便碰壞件東西,你幾輩子都賠不起!快出去!”那瞎子摸索著還要往屋內走,眼看就要撞到擺設瓷器的桌案,杜充趕緊上前攔住,誰知他手剛沾上那瞎子的衣服,那瞎子就像被人用力一推,踉蹌著向後倒去,然後一腳絆住門檻,滾地葫蘆一樣滾到大街上。

盲乞丐躺在地上,哀哀直叫,引來不少人駐足圍觀。杜充一怔,就知道自己是遇見訛詐的惡丐了。他心下冷笑,自家的延年閣開在金市,豈怕他一個惡丐?只不過這會兒人正密,吵鬧起來倒是壞了自家店鋪的名頭。

漢國民風豪勇,眾人見一個瞎子被人推跌在地,當即就有人為之不平。

杜充是杜延年的侄子,在店裡已經幹了幾年,深知其中的利害,連忙從袖中摸出幾枚銅銖,扔到瞎子身上,“裡面都是價值萬貫的珍寶,你一個瞎子,碰壞了算誰的?拿了錢快走!”圍觀的眾人聽了這話倒覺得有理,一個瞎子進了珍寶店終有些不妥,雖然摔了一跤,但人家給了錢,也算說得過去,於是陸續散開。

那瞎子摸了錢銖還不肯走,一個勁兒地哭天喊地。忽然一隻大腳伸來,像踢死狗一樣把他踢到路邊,然後跨進閣內。

來人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皂衣,身材不高,卻極為強壯,衣袖捲到肘上,壯的手臂,衣襟敞開,口生著寸把長的護心,看上去氣勢洶洶。

杜充見慣了客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城裡的混混,看起來雖然面目兇惡,但比起那些好勇鬥狠的遊俠兒,本就是不入的地痞無賴。可偏偏這種無賴最不好對付,軟了會讓人得寸進尺,硬了又容易惹出禍端。延年閣桿子硬,杜充自然不怕一個無賴——延年閣為了防人鬧事,店裡就有打手,換作別的時候,杜充一聲招呼就能叫人出來,狠狠教訓他一番,讓他知道喇叭是銅鍋是鐵。但這會兒那瞎子在外面哭天抹淚,門口還聚著不少人,被人抓住把柄,壞了店鋪的名聲可就得不償失了。

世間萬事總抬不過一個理字去,漢國人雖然烈,但都講道理。杜充雖然心裡膩歪,還是打定主意好言相待,先佔住道理再說,於是堆起笑臉道:“這位客官,要買些什麼貨呢?”那壯漢昂著頭,眼珠子幾乎翻到後腦勺上去,哼了一聲才道:“找個能說話的出來。”杜充躬著道:“客官有事找我就行。”壯漢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說道:“你算老幾?”我忍!杜充賠著笑臉道:“小的只是個跑堂。客官要買貨,找小的便是。”壯漢斜著眼道:“你能作主?”杜充輕輕推開,“那要看客官買什麼貨了。”那壯漢抱著肩在店門處晃了幾步,“你這店裡生意不小啊。”

“託福!託福!”

“東家姓什麼?”

“我們東家姓杜。杜掌櫃。”那大漢往階上呸了一口,大咧咧道:“為什麼不姓驢呢?”杜充一直覺得自己在店面上已經歷練出來,能屈能伸,但聽了這話,頭髮都直往上豎——這是人話嗎?當場翻臉道:“你是來找茬的吧?”他聲音剛一提起,幾條大漢就從內堂衝了出來,揪住那漢子的衣領把他扯了出去。

吳三桂扯開喉嚨道:“延年閣打人啦!”

“打的就是你這個不長眼的!”一名打手叉開五指,一個漏風巴掌扇過去,頓時一聲脆響,半條街都能聽見。

那打手張大嘴巴,自己一巴掌過去明明打了個空,連都沒碰到,誰知卻扇出這麼響的耳光聲。再看那漢子臉上,跟潑了血似的紅了半邊,活活是見鬼了。

路邊一個閒人看不過眼,“剛才我就看見你們把一個瞎子推出來,這會兒又當街打人,你們延年閣也太橫了吧?”杜充梗著脖子道:“那廝剛才問我東家姓什麼?我說姓杜。他說怎麼不姓驢呢——你們說這是人話嗎?”吳三桂捂著臉叫道:“我說不是姓呂嗎?怎麼?你們東家是皇上,問都不能問嗎?”漢國市井永遠少不了仗義之輩,當時就有人叫道:“延年閣仗勢欺人!”那瞎子哭叫道:“連一百個錢都不給我,沒良心啊……”幾名打手擋在門前,戟指道:“滾開!再惹事,打斷你們的腿!”吳三桂扯下衣服往地上一摔,光著膀子把頭伸過去,“來啊!來啊!”杜充道:“去叫人!給他們點顏看看!敢到我們延年閣鬧事!好膽!”一個正帶著女伴逛街的年輕人忍不住道:“你們也太霸道了吧?還講不講道理了?”圍觀的眾人紛紛道:“正是!正是!”那光膀子的壯漢被得熱血上頭,一頭撞了過去,對面的打手獰然一笑,使出一個窩心腳,“想死?成全你!”話音未落,他就被那壯漢一頭頂住口,眼前一黑,直接閉過氣去。

那幾名打手趕緊過來幫忙,幾個人一起把吳三桂按到地上,一頓胖揍,捎帶連那瞎子也捱了幾下。

帶著女伴的年輕人一臉憤怒,厲聲道:“以眾欺寡!以強凌弱!是可忍孰不可忍!”打手恐嚇道:“再囉嗦連你也打!”誰知人群中一個白鬚白髮的老道振臂一揮,慨然道:“揍他!”這句話就像一導火索,人群“轟”的一聲擁上前去。

杜充原本臉上還帶著冷笑,延年閣的打手都是趙王的衛士,對付這種烏合之眾,以一擋百也不在話下。但緊接著他就瞪大了眼睛,那些趙王從各地蒐羅來的亡命之徒竟然連一個回合都沒撐住,就跟割韭菜一樣被齊齊放倒,隨即被人群踩在腳下。

杜充轉身就跑,沒跑兩步就被那個光膀子的壯漢追上,掄著衣服了過來。杜充下意識地一躲,背脊被衣服中,頓時吐出一口鮮血,撲倒在地。

之前他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衣服裡面還包著板磚,太無賴了……

※※※※※劉彭祖盯著面前的箱子,臉難看得像要吃人一樣。延年閣被人打砸一空,單是被搶走的珍玩就有上萬金銖,毀壞的更是不計其數。由於事發突然,當官府趕來,賊人已經逃散無蹤,連追究都找不到人。

單是損失的財物也就罷了,可眼前的箱子卻讓他憤怒之餘,生出一絲無法抑制的恐懼。

“他要逃?”杜延年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他安排了十幾輛馬車,準備今夜分道出城。這是從其中一輛馬車上找到的。”

“他說什麼了嗎?”

“他說這些是別人轉賣給他的。因為要價極低,便接手了。至於來歷卻是不知。”劉彭祖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我是問他為什麼要逃!”杜延年嚥了口唾沫,“他……他說剛聽聞北邙的事。說大王沒知會他,想出去避避風頭……”

“好一個朱安世!”劉彭祖驀然大笑起來,“他聽說劇孟被人劫走,就嚇得,連洛都都不敢待,居然有膽量搶我的珍寶!莫非在他眼裡,本王還不及劇孟那廝?”杜延年囁嚅道:“那些賊人還不敢斷定是朱安世指使的……”劉彭祖咆哮道:“難道是你指使的嗎!”杜延年身體一抖,不敢再發一言。

劉彭祖繞室疾走,間佩的長劍在裾衣上不斷擺動。片刻後他猛地停步,“朱安世不能再留了。”杜延年道:“朱逆擔心劇孟黨徒復仇,身邊戒備森嚴。”

“不能用王府的衛士——去找董臥虎,把朱安世的藏身地告訴他。朱安世是在冊緝拿多年的人犯,董臥虎不敢坐視不理。”這是要借官府的刀來除掉朱安世了,跪坐在旁邊的太子劉丹臉發白,低聲道:“請父王三思……”

“三思個什麼!”劉彭祖吼道:“看看你都結的什麼貨!一有風吹草動就想著逃之夭夭!我們趙國的錢是好拿的嗎?”劉彭祖忽然停住口,狐疑地看著劉丹,沉聲道:“他是不是知曉了什麼不該知曉的隱秘?”劉丹連忙道:“萬萬沒有!孩兒只在劇孟的事上用過他。”劉彭祖顏稍霽,“那就去知會董臥虎。還有,往襄邑侯處也透些風聲。有襄邑侯盯著,董臥虎也不敢隱瞞。”劉丹背後全是冷汗,朱安世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隱私,可這些秘事絲毫不敢跟父王提及。他與朱安世的往還是因為父王的安排,想拉攏洛都的地頭蛇,卻沒想到因此撞到劇孟這條大魚。劇孟身邊頗有些戾太子的舊部,自家父王突發奇想,要把他們收攏過來,才私下囚了劇孟。

劇孟被黨羽救走,趙王頓時慌了手腳,生怕別人知道他的不臣之心,拼命遮掩此事,甚至連朱安世都矇在鼓裡。但紙終究包不住火,朱安世終於聽到風聲,如同驚弓之鳥,當即就要遠颺。可誰都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臨行前竟然翻臉搶了自家一把。

這種桀驁不馴的匪徒,留在外面必成禍患,可收入獄中,一旦捅破自己的隱私,為禍更烈。如今之計,只有想辦法讓他在獄中徹底閉嘴了。

劉丹起身道:“兒臣這便去找董臥虎!”

“哪裡用你去!”劉彭祖怒斥道:“讓延年閣的人去!他們才是被人砸搶的苦主!”劉丹與杜延年唯唯告退,連忙安排人去官府報案。

※※※※※第504章·祥瑞九月初九,盤踞洛都多年的大俠朱安世終於被擒,成為官府的階下囚。

董宣動作極快,襄邑侯派來的屬吏還未登門,他已經親自帶著人把朱安世逮入獄中。

董宣也是不能不快,眭弘被劫,京城言四起,洛都獄中囚徒被殺戮殆盡,他身為洛都令,這幾備受攻訐。董宣倒不怕丟官,只是怕自己一旦去職,天子無人可用。前番因韓定國遇刺,陳昇被貶,天子在軍中已經摺了一臂,如果自己再被論罪去職,天子又去一臂,只怕往後政令難出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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