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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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揚笑道:“小徒與馮兄相識一場,一點薄禮,馮兄何必推辭?”
“這位是……”高智商道:“我師父,程家少主。”
“遊冶臺的東家?”馮子都拍案道:“怪不得有如此手筆!程少主的大名,我可是久仰得很了!”高智商把杯子收好,三人重新落座。
“我師父想找個機會給漢國朝廷效力,”高智商擠了擠眼,“明白了吧?”
“入朝?”馮子都猶豫了一下,然後出一絲苦笑,“自家兄弟,我跟你實話實說:你要早兩個月找我,高的不敢說,四百石以下的官職,一句話的事。就是二千石,只要肯花錢,咱也有門路。”程宗揚道:“現在有什麼為難的?”馮子都長嘆一聲,“太后還政了。如今朝廷的官職,都是天子作主。霍大將軍為了避嫌,稱病在家。好多事我也不方便
手。”高智商給眾人斟上酒,然後道:“我師父不在乎那點俸祿,只是有個官身,辦起事來方便些。”馮子都仔細想了一會兒,“程少主是做生意的?”程宗揚道:“家裡倒是有些生意。”
“商人的話,更不好辦了。”馮子都道:“若是軍職,我倒有點門路。但商賈在七科謫之列,一旦從軍只能發送到邊疆。想留在宮中,除非是良家子。”良家子是家世清白的平民,在漢國,商賈和百工、醫巫一樣,都在良家子的範疇之外。程宗揚對此也早有耳聞,說道:“程某本非漢國人氏,不知漢國是否有客卿?”馮子都道:“有。但大多是虛職,沒什麼用處。”
“能上朝嗎?”
“當然不行。除非天子特詔。”程宗揚大為失望,他原本準備花錢找找門路,個客卿的身份,好接近漢國朝廷。如果連上朝都不行,這樣的身份也沒什麼用了。
馮子都猶豫良久,又看了看那隻裝著軟晶玉杯的木盒,最後心一橫,起身往外張望了一下,關上門,然後回來坐下,壓低聲音道:“如果說門路,也不是沒有……”
“馮兄盡說無妨。”馮子都聲音又低了一分,“千萬別往外傳,更不能提是我說的——”程宗揚會意地點點頭。
馮子都用只能讓兩人聽見的聲音道:“南宮西側,有處官邸,叫西邸……裡面管事的姓徐。爵位最高關內侯,金印紫綬,可世襲,五百萬錢;武職虎賁、羽林的郎將,一千萬錢;官職二千石二千萬錢,四百石四百萬錢。”馮子都聲音雖輕,程宗揚卻聽得驚心動魄,他話中的意思,那處西邸不僅爵位可賣,還有文武的官職出售。自己也是做生意的,但還從未想過生意能做到這一步。
漢國爵位以王爵最高,但非劉不王,一般人所能得到的最高爵位就是列侯,可以實際領有封地,自置僚屬。關內侯僅次於列侯,但沒有實封。虎賁郎和羽林郎屬於天子軍的中級軍官,多由貴族子弟擔任。二千石相當於一郡太守,作價二千萬錢,就是一萬金銖。
程宗揚道:“二千石,是實職嗎?”
“實職還需要再花點錢。而且只能做一任。”漢國官員一任多是三年,一萬金銖當三年的太守,即使再加一些,這個價錢也比自己想象中要便宜得多。
程宗揚剛要開口,房門輕輕一響,小胡姬伊墨雲捧著燴好的鯉魚進來。她俏臉板得緊緊的,但低頭時程宗揚發現她頭上換了支簪子,正是高智商送給她的那支。高智商手上沒多少錢,簪子也不是什麼上等貨,但她顯然十分喜歡,此時戴在頭上,平添了幾分嬌俏。
小胡姬上菜時,高智商一個勁兒和她眉來眼去,被程宗揚狠瞪一眼才老實了一些。
等小胡姬離開,馮子都又叮囑道:“千萬別走漏風聲,別說是我透的信兒。”馮子都如此小心謹慎,反覆叮囑,高智商不笑道:“馮哥,那個姓徐的是誰?你給我透個底,我心裡好有點數。”
“千萬!千萬!別往外說,尤其別告訴你家老爺子。”馮子都小聲道:“咱們兄弟,告訴你們無妨:徐璜是天子最親信的內臣——明白了嗎?”程宗揚心頭頓時恍然,太后已經還政,除了天子誰還能賣官鬻爵?這個所謂的西邸,其實是天子暗中賣官斂財的渠道。可天子君臨漢國,又是六朝名義上的共主,富有天下,他幹嘛要去斂財?
高智商毫不忌諱,開口道:“別逗了馮哥,要是天子的意思,何必這麼鬼鬼祟祟的?反正是做生意,這麼小心能掙著錢嗎?”
“你個憨貨。那是防著太后和霍大將軍。”高智商恍然大悟,“哎喲馮哥,這事你都知道了,是不是犯了忌諱?”馮子都沒好氣地說道:“這不廢話!要不是你,我能說嗎?這輩子我都爛到肚子裡,打死都不往外說。”天子揹著太后和霍大將軍開設西邸,賣官斂財,卻偏偏被霍大將軍的心腹知道得一清二楚。想想就知道這漟渾水有多深。程宗揚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心裡略一猶豫,然後起身拱手道:“多謝馮兄。你們慢慢聊,我先告辭。”馮子都有些意外地站起身,高智商拉住他,“我師父還有點事。咱們兄弟今天好好樂樂!對了,這裡還有點小玩意兒。”高智商說著拿出一隻巧的皮夾,裡面裝著一張竹製漆金的名刺,還有一疊印製
美,帶著古怪花押的紙箋。
馮子都來了興趣,“什麼東西?”
“程氏商會的貴賓卡。馮哥帶著這張卡,只要是程氏商會名下的酒樓館閣,一律是貴賓待遇。”
“遊冶臺也行?”
“當然。拿著這卡,你想叫誰陪都行,保證讓你滿意!”馮子都大喜過望,“好兄弟!”
“這些紙鈔你也收好,”高智商笑嘻嘻道:“比貴賓卡可值錢得多。”
“是嗎?”馮子都將信將疑。
“馮哥什麼時候用錢,拿著紙鈔到程氏商會名下的產業,”高智商低聲道:“一張可以兌換十萬錢。”馮子都吃了一驚,一張十萬錢,這一疊不下十張,就是上百萬錢,那位程少主果然是大手筆。
“好兄弟!”馮子都慷慨地說道:“你這份心意我領了,往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往後少不了麻煩你的時候。來,乾一杯!”※※※※※程宗揚確實是有事,離開酒肆,他立即趕往金市附近自己租住的那處房屋。一名文士正在房內,看到程宗揚進來,文士連忙起身施禮,“程公子。”程宗揚不動聲地回了一禮,“先生請坐。”罌粟女輕笑道:“
先生可是難得的丹青聖手呢。”文士連聲道:“不敢,不敢。”雙方頗為客氣地分賓主坐下,接著有人奉上茶湯,程宗揚一看,奉茶的居然是延香,不由怔了一下。延香怯生生地低聲道:“請主子慢用……”程宗揚瞥了罌粟女一眼,罌粟女避開他的目光,
角
出一絲笑意,然後微微側身,輕不可聞地在程宗揚耳旁低語道:“若不是有客人,便讓她用心給主子奉茶了……”程宗揚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收斂心神,打量著面前那名文士。
那文士穿著一襲青衫,面容清癯,頜下留著長鬚,雖然雙目狹長,但頗具神采,此時坐在他面前,面上隱約帶著幾分諂笑。
一個時辰之前,自己在路上遇到這名文士被一群奴僕追打,出面攔了下來。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原來是一名丹青師,剛來到洛都不久,因為求見襄邑侯,不料卻誤入襄城君門內,被奴僕趕了出來。
程宗揚聽到是丹青師便留了心,何況又與襄邑侯有關,但因為當時已經與馮子都約好見面,無法約,於是讓在暗處隨行的罌粟女出面,把他請到自己的住處,暫時先安置下來。
那丹青師身無分文,在洛都已經走投無路,一聽有人相邀,當即欣然應諾。此時他已經洗去鼻上的血跡,拂去身上的塵土,看起來總算不再那麼狼狽。
程宗揚道:“方才聽小婢提及,先生姓,不知尊駕大名?”文士道:“敝人
延壽,以丹青為業。”程宗揚覺得這名字有點耳
,順口道:“原來是
先生……等等!你是
延壽!”
延壽一臉茫然,不知道這位公子為何
出一副古怪的表情,兩眼直勾勾盯著自己。他小心道:“公子可是在哪裡聽說過區區的薄名?”當然聽說過!
“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延壽”——這是一個改變了史上四大美女之一王昭君命運的名字,雖然是一個醜陋的配角。
程宗揚很想問問他見過王昭君沒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打了個哈哈,“先生擅畫美女,天下知名,程某聞名已久。今天一見,實在是幸會!”
延壽忙道:“賤名不敢有辱清聽。”
“先生過謙了。”程宗揚誠心誠意地說道:“以先生的才藝,便是入宮為御前畫師,也不在話下。”這傢伙雖然聲名夠臭,但畫藝堪稱聖手,即便被砍了腦袋,當時仍被推為第一。
延壽此時畫藝初成,不過是寂寂無名之輩,聽到程宗揚如此稱許,不
又驚又喜,連忙道:“不敢不敢。”兩人客套幾句,程宗揚道:“莫怪程某唐突,不知先生為何前往襄邑侯府,以至於受辱於小人呢?”
延壽道:“公子相詢,區區不敢隱瞞。區區在外遊歷多年,剛回洛都不過數
,誰知遇到扒手,將區區盤纏席捲一空。無奈之下,只好奔走權貴之門。”他苦笑道:“名為投效,實為乞食。”
“先生可是與襄邑侯有舊?”
“不過是一面之緣。”
“在路上時,程某見到先生帶著畫軸,想來是登門獻畫,不知程某能不能先睹為快?”延壽
出一絲尷尬,“劣作而已,不敢有汙公子眼目。”程宗揚笑眯眯看著他,忽然道:“八月初九,先生是在上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