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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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強的隨身物品都被程宗揚取了出來,除了手機、錢包、鑰匙……還有一隻裝滿藥丸的藥瓶。他略帶期待地點亮手機,但一格信號都沒有。
程宗揚把物品收進揹包,將兩部手機都放在段強身邊。不知道很多年以後,會不會有人發現它們,並且猜測出這位死者的來歷。
蓋上沙土的一刻,程宗揚心裡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麼一樣,一片茫然。黃沙下,掩埋的不僅是自己的好友,還有自己的過往。從現在起,這個陌生的時空裡,就剩下他一個人,面對前方未知的路途。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藺採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揚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後抬起頭,“走吧。”※※※※※太乙真宗眾人帶有馬匹,由於少了五位同伴,程宗揚也分得一匹坐騎。從眾人的談中,程宗揚才知道,那名女騎手名叫月霜,她的身份乃是大漢左武軍的第一軍團一名帥帳親兵。
月霜的師父,正是軍團主帥,左武衛大將軍王哲。月霜從小就在王哲身邊,一直是在軍中長大。但王哲看得她極緊,從不允許她上陣殺敵。
三個月前,軍團奉命出,清剿帝國西境的獸蠻人。獸蠻人雖然勇悍,卻不是左武軍的對手,經過大小十餘場戰鬥,遭受重創的獸蠻人退入草原深處。左武軍沿途追逐,雙方不時爆發惡戰。
今天這一戰,左武軍出擊的是第一營的一個方陣。勝局已定時,漢軍出動輕騎突襲,沒想到月霜偷偷跟了出來。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太乙真宗,恐怕月霜她就要在此地送命了。
至於太乙真宗眾人,也不是偶然路過此地。事實上他們的目的正是左武軍第一軍團主帥王哲。
太乙真宗是道門一脈,教中有一位掌教,六位教御。此番聯袂而來的,是王哲的同輩師兄弟,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藺採泉、商樂軒、夙未央、卓雲君。
藺採泉在太乙真宗地位僅次於掌教,為人卻甚是和氣,對程宗揚有問必答,兩人一路上言談甚歡。
商樂軒是那位氣宇軒昂的中年人,他如烈火,修為之強還在藺採泉之上。那些獸蠻武士,至少有一半都死在他的無定劍下。
夙未央年逾五十,他揹著一柄形狀怪異的長劍,面容削瘦而冷峻,似乎滿懷心事,一路上都默不作聲。
那個中年美婦是卓雲君,她對程宗揚這個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沒有什麼好,一路上冷冰冰的,絲毫不假以辭
。
眾人繞過戰場,在秦軍輕騎帶領下一路向北。藺採泉對程宗揚的衣著髮式甚奇怪,言談中有意無意詢問他的來歷。程宗揚估計自己的真實來歷說了也沒人信,於是編了個很老舊的故事,說自己與同伴是遠道來的商人,途中遇到劫匪,貨物都丟失了。好不容易保住
命,卻又遇到獸蠻人,同伴不幸遇難,只剩了他一人。
這套說辭連鬼都騙不過,但藺採泉毫不為意,只點了點頭,也不深究。
程宗揚鬆了口氣,這才有餘暇觀賞周圍的景。
雖然這個時空不可思議地擁有法術與半獸人,但至少周圍的景物還在程宗揚所能理解的範圍內。
這裡天空極藍,空氣純淨無比。不知道是能見度太高,還是視力變得更強,程宗揚發現自己的視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眼前的草原並不是一馬平川,視線所及,平緩的丘陵在遼闊的大地上連綿起伏,丘陵最高的也不過十餘米的高度,矮的不過三米。一行人走在其中,給程宗揚的覺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間穿行,從一個波濤走向另一個波濤。
向東望去,天空與草原連接的盡頭,隱約能看到一道覆雪的山脈,如同一條沉睡的蒼龍阻斷大地。那道山脈本來就氣勢巍峨,由東往西山勢越來越高,最西面的山峰與青穹相接,分不清上面覆蓋的是白雪還是飄浮的雲層。
“那是大雪山。”藺採泉告訴他,“山間只有一個隘口,過了隘口,往東就是六朝內陸。”
“六朝?”程宗揚的歷史雖然不好,但對這個詞並不陌生。吳晉宋齊梁陳,金粉風的六朝。雖然半獸人的出現,已經擊碎了程宗揚利用已知歷史冒充神
的想法,但他仍忍不住詢問出來。
“仁帝九年,六朝會於玄澤,刑白馬告天,歃血為盟,約為一體。迄今已三百餘年。”藺採泉微笑道:“小兄弟不知道嗎?”我應該知道嗎?對於這個問題,程宗揚微微挑起角,
出一個微妙而含蓄的表情。這種笑容他以前與客戶打
道時經常用,對一些
的問題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總之意思就是——你猜呢?
受過現代文明陶冶的際手段果然不同凡響,藺採泉一時間也難以索解。他還沒有來得及琢磨清楚,一道黃沙出現在昏黃的夕陽下,如同一支箭矢分開碧
般的草原,滾滾而來。
黃沙前,是一輛四匹白馬拉乘的戰車,車上一名中年人負手而立。他身著布衣,面容沉靜,即使站在顛簸的戰車上,身體仍得筆直,那雙鷹隼般犀利的眼睛,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軍伍氣質。
一看到那名中年人,月霜就躲到隊伍後面。她傷勢不輕,一路上搖搖晃晃,幾乎騎不了馬,若不是卓雲君和那個面冷心熱的夙未央在旁照拂,早跌下馬來。
看到太乙真宗一行人,戰車遠遠停住,中年人徒步過來,向藺採泉等人施禮道:“韓庚見過諸位教御。”藺採泉拂鬚笑道:“數年不見,師侄又進一步,修為愈發純,只怕快要突破了吧。”韓庚不卑不亢地說道:“教御目光如炬。”
“好!好!好!”藺採泉開懷道:“要不了多久,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高手,可喜可賀。”韓庚道:“教御不遠萬里奔赴西
,定有要事。師帥聞訊,已在營中等候。請。”與韓庚同來的還有百餘名騎兵。他們都穿著黑
的皮甲,身材高大魁梧,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就像一群岩石刻成的雕像。主將下令後,騎兵分成兩列,在前引路。韓庚棄車不用,等諸人上路,才扭頭看了月霜一眼。
月霜躲無可躲,只好硬頭皮說道:“韓師兄。”見她身上完好無損,韓庚明顯鬆了口氣,但看到她角的血跡,韓庚臉
又陰沉下來。他閃電般伸出手,扣住月霜脈門,眉頭立刻皺緊。
後面的夙未央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策馬前行。擦肩而過時,他忽然從袖中彈出一顆藥丸。韓庚張手接住,訝異間,夙未央已經遠去。
※※※※※向北行進了十里,眾人繞過一座山丘,一杆大旗突然出現在眼前。三丈高的旗杆頂天而立,彷彿要刺破蒼穹。黑的旗幟上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左武。旁邊是兩個帶圈的紅
小字:第一。
暮下,巨大的旗幟在風中獵獵飛舞,黑
的旗面與旗上血紅的大字
相輝映,無聲中透出令人生畏的肅殺與威嚴。
左武軍第一軍團與尋常軍隊布營完全不同,大旗之下就是帥帳,座落在一座魚脊狀的山丘上,位於整個軍營的最前方,周圍看不到任何防護。這樣的佈置完全是建立在對主帥的強大信心上,可以想象,這位左武衛大將軍是如何自信。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帳下,向眾人長揖為禮。
“大將軍麾下參軍,文澤,見過太乙真宗諸位教御。”說著他起身,從容說道:“大將軍在帳內恭候。軍中簡慢,還請諸位見諒。”
“文參軍客氣。”諸人略一見禮,藺採泉等四人隨即前往帥帳,剩餘的弟子由文澤安排歇息,韓庚則拉著一臉不情願的月霜離開。
看到程宗揚一身的現代裝束,文澤也是一愕。程宗揚連忙道:“我是個過路商人,路遇劫匪,幸好被藺真人收留。”
“哦,”文澤拱手道:“幸會幸會。”他躊躇片刻,然後道:“還剩一頂帳篷,就請程兄委屈一夜吧。”程宗揚當然不奢望有星級賓館住宿,能不睡在野地裡已是託福了,聞言連聲道謝。
經過長年風沙洗禮,牛皮製成的帳篷已經顯得陳舊,但捆紮仍十分用心。帳篷內無,只是鋪著被褥,程宗揚沒有心情多看,鑽進帳篷就一頭倒在鋪蓋上。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個下午,卻像一個月那樣漫長,他這會兒早已疲憊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就在程宗揚昏睡過去的時候,一層眼難以察覺的白光從他身上
淌出來,緩緩滲入身下生長著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紮下帳篷時已經清除過,只留下沙中的
莖。與他身上的白光一觸,埋在沙裡的草莖重新生長,以
眼可見的速度
出綠葉。
程宗揚對身邊的異狀毫無所覺,下午所經歷的一切在夢中重現:兇猛的半獸人,堅毅如石的秦軍,格鬥搏殺……
衣甲破碎的月霜,風姿綽約的卓雲君,藺採泉、商樂軒……
被殺的段強……
還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滿屍體的戰場中央,每一口呼,都充滿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
※※※※※第5章·師帥“程兄一場好睡。”帳外一聲大笑使程宗揚驚醒過來。
參軍文澤踏步進來,將手裡的托盤擺在地上。
程宗揚這才意識到天已經是夜間,如水的月光洩入帳內,灑下一片耀眼的銀霜。
“咦?”看到程宗揚身邊茂密的青草,文澤不出訝異的目光。
程宗揚也一片茫,他不記得自己是睡在草叢裡,可這會兒席下的青草已經有半尺深,幾乎蓋住了他的身體。愣了一會兒,程宗揚疑惑地問道:“草原上的草都長這麼快嗎?”文澤搖了搖頭,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苦笑道:“別這樣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此處水脈有異吧。”文澤放開此事,笑道:“程兄一路遠來,想必是勞累了。軍中無酒,些許餚飯,程兄慢用。”木製的托盤裡只有一小碗粳米,卻放了兩大塊煮過的塊,另有一碗
湯佐餐。餐具是一支切
的銅匕,一雙木箸。程宗揚在飛機上只喝了兩口咖啡,這會兒正餓得難受,當下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