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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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揚作了個一言為定的手勢,然後朝旁邊看去。那些僱傭兵也在,接觸到他的目光,石之隼微微一笑,朝他點了點頭。

程宗揚主動走過去,“又辛苦石團長了。”石之隼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氣。”程宗揚道:“石團長看孟老大和葛將軍這一戰,誰勝誰負?”石之隼哈哈大笑,“那還用說嗎?”程宗揚純粹是沒話找話,他最想問的是:老石,你幹嘛溜到客棧搞偷窺呢?

死丫頭現在是不好收拾你,等江州這一仗打完,傭兵沒用了,就該你倒黴了。

石之隼忽然低聲道:“聽說岳帥有位小姐在兄臺那裡?”程宗揚笑眯眯道:“老兄的消息夠靈通啊。”

“做傭兵生意,消息不靈怎麼能行?”石之隼笑道:“恭喜程兄了。不過嶽小姐年紀尚輕,身邊沒有服侍的人可不行吧。”程宗揚警覺起來,石之隼繞著圈子說話,難道是想往小紫身邊埋釘子?思索著,程宗揚道:“暫時不用石兄費心,將來要找,少不了還得麻煩老兄。”石之隼點了點頭,“既然有人使喚那便罷了。”說著他嘆道:“嶽帥若還在世,嶽小姐身邊定然是奴婢成群,哪裡用得著老石獻殷勤呢?”程宗揚心頭疑惑,石之隼明知道自己不會隨便往小紫身邊放人,偏偏繞著這個話題不放,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場中一聲震耳的巨響,葛懷的長刀被天龍霸戟砸得如曲尺一般。程宗揚收斂心神,望著孟葛兩人手。格鬥過程毫無懸念,葛懷雖然放開手腳,一搏生死,但較之孟非卿七級的修為不啻天壤之別。

孟非卿大步上前,挑飛葛懷的長刀,接著右手一遞,天龍霸戟刺穿他的腹。

葛懷頹然跪在地上,他兩手捧腹,一邊用手掌抹去甲冑的汙血,一邊努力把破碎的甲片拼接起來。

“這是御賜的戰甲……大宋名將……我……葛懷……”說著漸漸氣絕。

程宗揚搖了搖頭,葛懷如果不是想建功立業,以他的家世,足以做個富家翁,安享尊榮。可對他這樣雄心的男人來說,當個太太平平的富家翁,才是最大的折磨吧。

幾名親兵過來搶奪主將的屍體,孟非卿沒有阻攔,他奪過葛懷的戰馬,左臂一揮,後方嚴陣以待的星月湖軍士隨即衝入雷區,截殺宋軍的將領。月霜打馬便走,秋少君叫道:“等等我!”撒開腿,一溜煙地跟在她後面。

石之隼一拱手,“輪到愚兄幹活了,先告辭!”

“石兄太客氣了!”程宗揚笑著瞧了瞧旁邊的敖潤。敖潤得意地咧開大嘴,一催馬匹,跟著同伴殺入戰場。

戰場是星月湖軍士布的雷,他們都做得有標記,又目力過人,即使深更半夜也看得清楚。僱傭兵沒有他們的手段,便繞開雷區,從兩翼逐殺宋軍。

星月湖軍士從三面攻向宋軍,只留出西北方向,宋軍不想送死,只能再掉頭退回定川寨。主將帶頭逃奔,宋軍銳氣已失,這時又被雷區嚇破了膽,毫無士氣可言。夜中,星月湖軍士有條不紊地清除著宋軍的抵抗,死亡的氣息再一次瀰漫在戰場上。這場雙方兵力對比最懸殊的戰役,也創造了雙方傷亡比例最懸殊的紀錄。出戰的兩千星月湖軍士,加上侯玄一方,現在傷亡不足一成,看情形也不會增加更多。

“程哥,該咱們聯手幹一票了吧?”程宗揚扭過頭,只見蕭遙逸笑嘻嘻倚著他的白水駒。

“死狐狸,你怎麼也來了?”

“這麼大的事,哪兒能少了我呢?”蕭遙逸道:“那信使說是建康來的,卻東拉西扯,不知所云,我把他扔在驛站了。你放心,蕭五在城裡,壞不了事!”蕭遙逸頭戴金冠,身穿錦服,手裡搖著摺扇,一副公子哥兒出遊的打扮,背後卻多了一柄自己從沒見過的長劍,長逾四尺,蒼勁古樸。

“死狐狸,你竟然是使劍的?”

“唬人的。”蕭遙逸作勢拔出劍柄,程宗揚看劍鞘有四尺多長,想著裡面的長劍最少也有三四尺,誰知小狐狸擺足架勢,拔出的卻是一支三四寸長的匕首。

程宗揚忍不住大笑道:“背這麼大個劍鞘,你累不累啊?大象懷孕,生只老鼠出來,你是想把對手笑死吧?”

“哼!我的龍牙錐……”程宗揚立刻頭大起來,自從玄武湖一戰,小狐狸就沒少在自己耳邊嘮叨龍牙錐的事,死乞白賴讓自己再送他一支。他說的簡單,自己去哪兒再給他找條龍來殺呢?

“你看那邊是誰!”

“少來!”蕭遙逸話一出口,突然變了臉

程宗揚本來只是使詐,這會兒也覺察出不對,立刻趴在地上,側耳一聽,頓時倒一口涼氣,“騎兵!”藏鋒道人在一旁聽見,挑眉道:“金明寨?”此戰星月湖大營僅存的法師全部聚在一起,聯手施術,在定川寨和金明寨之間留下一道霧障,至少能維持兩個時辰,沒想到眾人剛走,就出現了宋軍的大隊騎兵。

程宗揚與蕭遙逸異口同聲道:“不是!是北面!”接著程宗揚大叫道:“北邊哪裡來的宋軍!”那支騎兵來得好快,夜下猶如一道黑席捲過來,轉眼就闖入雷區。埋在地下的地雷被馬蹄觸發,爆炸聲不斷響起,那股騎兵卻毫不停頓,默不作聲地殺入戰場。最北面的僱傭兵首先遇敵,那些以金銖為信仰的亡命漢子就像一朵朵花,被黑噬。

臧修叫道:“選鋒!”程宗揚腦中彷彿被敲了一記,吼道:“選鋒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天武、捧、龍衛、神衛這軍上四軍雖然號稱宋軍銳,但自己聽孟老大說過,宋軍真正的強軍卻是一支邊軍,選鋒營。雲水以北,宋國與大漢界的疆域有許多異族,選鋒營為保護雲水航路,常年在此征戰,戰鬥力之強還在晉國的北府兵之上,是六朝第一兵。

臧修拔出戰刀,程宗揚大喝一聲:“臧和尚!你立即回城!”臧修愕然回首,聽到程宗揚說:“找老杜!那些法師少一個,你就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臧修明白過來,轉身朝城池掠去。

程宗揚扭頭道:“藏鋒道長!”藏鋒道人道:“不用多說!先攔住選鋒營!”按照計劃,侯玄、斯明信、盧景、崔茂、王韜五個營負責主攻,在定川寨北門列陣而戰,是這次攻擊的主力。孟非卿則是以奇兵配合地雷攔截宋軍潰兵,身邊只有三個營,包括程宗揚的一營、六營在內,總兵力不足六百。這時孟非卿帶領大隊人馬逐殺宋軍潰兵,已經殺出兩裡,只留下一個連駐守原地,即使加上自己手裡的一個排,也不過一百多人。選鋒營突然出現,徑直闖入雷區,一旦被他們分割開,自己這一小隊人馬固然陷入絕境,孟非卿的主力更是被圍困在定川寨與選鋒營之間,必然凶多吉少。

程宗揚厲聲道:“蘇驍!”這名出自六營的驍將策騎而出,程宗揚一指那隊步卒,“給你指揮!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把孟團長的主力接應過來!”蘇驍奔過去道:“程少校有令!跟我來!”那一個連是六營的老卒,強敵突至仍未亂了陣腳,在蘇驍的帶領下迅速結成圓陣,斜著進入雷區。

單靠這一小隊人馬難以引敵軍的攻勢,程宗揚叫道:“藏鋒!用五雷訣把選鋒營引過來!”藏鋒道人揮開長袍,襤褸的衣袍內綴滿銅鏡。他抬手一招,一抹銀輝拋向天際,一邊發出沉鬱頓挫的誦聲。不多時,幾面銅鏡同時出白光,宛如利箭劃破長空。雲層在鏡光的攪動下迅速聚集起來,接著霹靂聲響,連串的雷光從雲層間劈下,擊在選鋒營的隊列中。

電光中,程宗揚赫然發現,選鋒營衝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幾名獸蠻人!那些身軀龐大的半獸人速度疾逾奔馬,突出的獠牙猶如妖獸,他們肩膀上披著又寬又厚的皮革,在叉,嵌著一面臉盤大小的護心鏡,出滿是鬃的身軀。天際的電光與地下的驚雷織在一處,那些獸蠻人猙獰的面孔上卻毫無懼,一個個悍不畏死。

藏鋒道長的五雷訣由遠而近,連串擊落,最後一枚落在身前五步的位置,耀目的電光劃過,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到這支敵寇的存在。

一道網狀的屏障後面,一個年輕人高據馬上,大聲發號施令,電光下,他肩領上的銀星分外閃亮。在他右側,一個華服貴公子倚馬而立,背後的長劍猶如飛龍。左側一個披髮的法師衣內綴滿銅鏡,正在施法。三人身後,一隊軍士昂然而立,宛如一排出鞘的戰刀。

一名少校、一名貴公子,一名法師聚在一處,再傻的人也知道面前是一條大魚。一支騎兵當即從大隊人馬中分出,朝這邊殺來。

蕭遙逸摘下鞍側的雕弓,猿臂舒展,一箭正中一名騎兵的額頭,眾人齊聲高呼,引得宋軍人人側目。

如果不能引選鋒營的主力,大夥兒全得死翹翹,這會兒為了引宋軍,聲勢作得越大越好。好在孟老大給自己留了一道鐵絲網,要不然自己真沒有信心來逞英雄。

那道鐵絲網長逾百步,原本是一條直線,封堵定川寨宋軍的退路,這時改成一個直徑三十步的環形,後面留出供一人出入的開口,在這片一馬平川的原野上構成了一道簡易的防禦線。

如果鐵絲網再多一層就好了,程宗揚心裡升起這個念頭,接著又按了下去。

“徐永!”程宗揚喝道:“把那面旗給我奪來!”徐永一挽長矛,飛身躍過鐵絲網,朝宋軍掠去。最前面一名獸蠻人咆哮著揮起磨盤大小的短柄巨斧,朝徐永間劈來。徐永足尖一點,身形斜飛,長矛透過斧影,刺在獸蠻人的肩甲上,借勢彈起,身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撲向那名執旗的選鋒軍。

那名選鋒軍旗手不等徐永落下,足尖一勾,挑出鞍側的角弓,他一手執旗,一手從箭囊中出箭來,用腳踏住弓箭,將箭扣在弦上,接著側身抬腳,一箭出。

能夠擔任旗手重任的,都是軍中勇士。這名選鋒營的軍士在高速衝刺的馬背上以足代手,開弓箭,無論準頭、角度都無可挑剔,令人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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