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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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奔的軍士大聲叫嚷,慌亂中,不知有多少敵寇趁機殺來,營中頓時大亂。劉平旁邊的親兵拔出兵刃,簇擁過來,緊張地看著四周。劉平卻沒有理會中軍的亂狀,眼睛盯著柵外,瞳孔微微收縮。

電光飛舞間,映出一匹鐵黑的戰馬。一個高大的漢子騎在馬上,鞍前橫著一杆長槊,他身軀肥壯,面容方正,眼睛卻極長,一雙眸子猶如寒星,半睜半閉間,透出懾人的寒光。身上穿著黑的軍服,肩上兩顆銀星在夜中亮得耀眼。如果說孟非卿是一頭威猛的雄獅,他就像一頭還未睡醒的猛虎,懶散的外表下充滿可怕的危險

戰馬踏著夜緩緩行來,蹄下繚繞著淡淡的霧氣,彷彿踏霧而至。男子直起,提著韁繩道:“劉將軍,久違了。”劉平眼神一厲,“天駟侯玄!”男子摘下軍帽,嫌熱似的扇著風,半是嘆息地說道:“在北方待得久了,回到南方,總有些不適應。”說著他把軍帽扣在頭上,細長的眼睛猛然張開,厲聲喝道:“若非如此,你的捧軍豈是我一合之敵!”聲音在夜空中遠遠傳開,猶如猛虎夜嘯,群山呼應,每個人都不住心頭一抖,蒙上濃重的陰影。

劉平抬手在鞍上一按,身體平飛般躍上馬背,接著摘下天鷹槍,雙腿一挾,坐騎從木柵間馳出。

劉宜孫還是頭一次聽說侯玄這個名字,劉平卻對他毫不陌生。天駟侯玄,武穆王麾下功勳最著的猛將,不僅武勇過人,而且狡計百出,沒有必勝的把握,從不輕易出動。只要他的直屬營出現在戰場,勝負已經沒有懸念。因此星月湖八駿中,天駟侯玄的名聲,還在執掌中軍的孟非卿之上。

劉平的天鷹槍長七尺六寸,槍鋒為六寸,槍鋒下有一對展翅怒飛的大鷹,以此得名。鑌鐵煉的槍鋒銳利之極,每次刺入人體,飛濺出來的鮮血被一雙鷹翼擋住,避免鮮血順杆淌,浸溼雙手。數十年來,在天鷹槍下飲恨的強敵勁寇,不知凡幾。

侯玄的長槊橫在鞍前,黝黑的槊杆是用一整鐵樺木製成,長一丈八尺,僅槊鋒就有三尺長短,兩面開刃,挑出兩對月牙狀的彎齒,槊柄由到細,槊尾直徑將近三寸,後面嵌著一隻長圓狀的鐵錘瓜。

幾乎看不清侯玄的動作,那杆大槊便來到手上,槊牙撕開空氣,向劉平的天鷹槍。這樣沉重之極的大槊,平常人想拿起來也非易事,在侯玄手中不但運轉如飛,而且生出諸般妙的變化。可以想象他當年橫槊破陣、所向披靡的雄姿。

槍槊相,劉平的天鷹槍一瞬間化為萬點寒星,灑向侯玄頭腹要害。侯玄長槊一揮,槊鋒準確地捕捉著槍尖,接著一記平推,刺向劉平的口。劉平力貫雙臂,天鷹槍的鷹翼鎖住玄武槊的彎牙,硬生生將侯玄的攻勢擋住。只聽他坐騎一聲嘶鳴,鐵蹄在溼泥中劃出四道溝槽,被撞得倒退數尺。

劉宜孫擎出佩刀,就要闖上前去,忽然一隻大手按住自己的肩膀,郭遵厲聲喝道:“還不守好營寨!”說話間,一匹快馬從柵間馳出,盧政跨在鞍上,左手握住鐵脊雕弓,弓弦緊貼著手臂,他右手在箭囊中一探,取出三支鐵骨麗錐箭,接著翻腕扣在弦上,手指微抖,數點寒星朝侯玄去。

侯玄槊尾的錘瓜盪開,將三支利箭盡數磕飛,接著槊尾一挑,砸在天鷹槍的槍桿正中。劉平槍身彎曲,忽然甩開馬鐙,雄鷹般飛起,天鷹槍在空中劃過一道寒芒,筆直向侯玄額頭。

侯玄座下的戰馬人立而起,一記破月式,玄武槊仰天飛起,挑開天鷹槍,接著撕碎劉平的鐵甲,在他大腿上留下一道寸許深的傷口。劉平連眉頭也沒有動一下,侯玄的玄武槊比他的天鷹槍長了一倍有餘,如果盤馬而戰,勝負不言自明。此時趁侯玄出招的時候,劉平身形一沉,搶進玄武槊的圈內,一面從側拔出佩劍,劍隨人走,一劍刺進侯玄手臂。

一股鮮血從袖上濺出,在軍服上留下深的印記。侯玄像被蚊子叮了一口般咧了咧嘴,那杆丈八長槊不知何時已經收回,將劉平籠罩在槊鋒的寒風內。劉平反手拔劍,卻發現劍身像是嵌在侯玄臂內一樣,紋絲不動。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劉平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自己故意出破綻,引侯玄出槊,傷其一臂,沒想到卻是侯玄設下圈套,要取自己命。

“咯”的一聲震響,一柄鐵弓被槊鋒絞碎,接著鮮血淋漓飛出。劉平臉上一陣劇痛,被槊鋒擊碎骨骼,卻躲過了殺身之禍。

危急關頭,盧政用手臂擋住侯玄的槊鋒,伴隨他多年的鐵脊雕弓隨即折斷,左臂也被槊鋒切開,鮮血狂湧而出。盧政眉頭也沒皺一下,右手刀朝侯玄口劈去,已經使出同歸於盡的打法。

劉平顴骨被槊鋒擊碎,半張面孔血模糊。郭遵一把拽住他的背甲,將劉平搶回陣中。劉平的親兵圍攏過來,護住主將,盧政的親兵則衝上前去,試圖救下自己的都指揮使。

營寨此時一片混亂,中軍遇襲,百餘名敵寇佔據中軍大營,將整個營寨分割成東西兩塊。第三軍都指揮使王信極力收攏部屬,向敵寇展開反擊。但宋軍唯一編制完整的神營卻因夜深霧濃,無法發揮神臂弓的驚人威力。閃電狀的光芒從天而降,霹靂一聲巨響擊在柵欄上。烈火熊熊燃燒,無數人影在火焰與霧氣中奔跑、廝殺,血腥的氣息沖天而起。

劉宜孫握住父親的手掌,渾身都在顫抖。劉平半張面孔滿是鮮血,神智仍然清醒,他緊緊握了一下兒子的手,然後甩開,喝道:“郭遵!”郭遵半跪下來,“末將在!”

“帶驍騎營向東潰圍,掩護王信軍!明白了嗎?”

“末將明白!”劉平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他的命令是讓郭遵在前,給王信的步卒殺出一條血路。郭遵明知道這是讓自己送死,卻毫無懼

郭遵拍了拍劉宜孫的肩,“小劉子啊,你眼睛可要放亮點兒,郭叔叔還指望你給我燒紙呢。記住了吧?”劉宜孫喉頭哽住,片刻後叫道:“我們還有一千多人!捧軍絕不會輸!”

“咋跟你爹一個子呢!”郭遵喝道:“劉都頭!”劉宜孫咬了咬牙,“末將在!”

“第六軍都指揮使郭遵口令!命都頭劉宜孫帶領部屬即刻出發,面見捧軍右廂都指揮使石元孫,稟報我軍戰況!”說著郭遵朝他股上踢了一腳,“還不快滾!”劉宜孫轉過身,只見父親微微點頭。劉宜孫一顆心沉了下去,半晌他向父親磕了個頭,然後一抹眼淚,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郭遵扭過頭,咧嘴一笑,“老劉,我就先走一步了!”劉平雙手攏起,鄭重地施了一禮。郭遵大笑一聲,拿起鐵槍,躍上馬背,叫道:“驍騎營的兒郎們!拿起軍旗,跟我上!”殘存的騎兵集合起來,跟著主將朝寨外闖去。

另一邊,侯玄長槊飛舞,將十餘名親兵一一刺翻。盧政失去一臂,半身都是血汙,仍然苦戰不退。侯玄單手持槊,像風車一樣猛掄下來,磕飛盧政的戰刀,接著槊鋒一沉,架在他頸中。

盧政渾身浴血,口微微起伏,他盯著侯玄,神情由淒厲慢慢變得平靜,半晌他出一個苦笑,“早知道會死在你手裡。姓侯的,給我留個全屍。”侯玄微微頷首,玄武槊送出寸許,切斷了他的喉嚨。

劉平的親兵簇擁著主將退回營寨,依靠七重柵欄死守,牽制敵寇的兵力。遠處的中軍大纛已經摺斷,捧軍左廂的軍旗和主將的帥旗都在烈火中燃燒,人馬的嘶鳴與哀叫響成一片。

看到佔據中軍大營的敵寇不過百人,不斷有宋軍將領試圖反擊,但那些黑衣軍士長刀翻飛,單、雙手錯握柄,利用背的力量輾轉連擊,刀法凌厲之極,勢如破竹地將宋軍一一擊潰。

營寨南側三十餘步的位置,兩個連的星月湖軍士持矛列陣,將奔出的宋軍一一刺死。忽然一匹烈馬從霧中闖出,郭遵一手握著鐵槍,一手拿著鐵鞭,左右盤舞,一連砸斷十餘長矛,闖進陣中。他勢若瘋虎,即使以星月湖軍士的勇悍一時也擋他不住。眼看郭遵就要帶著麾下的騎兵破陣而出,一柄濺著火焰的巨斧揮來,將他座下的烏雲蓋雪一舉斬殺。

坐騎踣地不起,郭遵躍下馬背,盤旋步戰,與王韜的焚天斧殺得難解難分。直到崔茂的混元錘出手,合兩人之力,才擊殺這名宋軍勇將。

就在星月湖軍士全力狙擊郭遵的時候,王信已經帶著神營趁亂脫離戰場,靠著夜的掩護消失在山林中。

侯玄的直屬營完全是生力軍,面對宋軍的疲兵勝負毫無懸念。他們的御林軍刀大開大闔,長刀過處,所向披靡。半個時辰後,星月湖軍士擊潰宋軍最後的反抗力量,攻滅營寨。劉平身邊的親兵無一生還,劉平本人也力戰身亡。

大霧散去,山中滿是焚燒過的殘骸和鮮血。此役捧軍左廂第三、第六、第七軍徹底潰敗,廂都指揮使劉平以下,第六軍都指揮使郭遵、第七軍都指揮使盧政、都虞侯万俟政等一批高級將領戰死。只有第三軍都指揮使王信、都虞侯種世衡生還。三個軍六千餘名宋軍一半葬身山谷,其餘全部潰散。直至宋軍佔領烈山一個月後,還有失散的軍士零星歸隊。

但這只是開始,更大的風波還在醞釀之中。半個月後,捧軍前鋒潰敗的消息傳回臨安,賈師憲然大怒。緊接著都監黃德和遞上札子,指責廂都指揮使劉平指揮無方,輕入險境,視御賜陣圖如無物,以致中伏大敗,劉平本人更於陣前投敵。

賈師憲接到札子,親自入宮面君請罪。宋主隨即下旨,鎖拿劉平家屬入獄。

詔書傳至軍中,帶著部屬從烈山逃出的劉宜孫被解除軍職,嚴加看管。從戰場脫身的王信、種世衡聯名上書,為劉平辯誣。而張亢一言不發,著力收攏逃散的士卒。反正這些潰兵遲早也要補入其他軍隊,此時兵荒馬亂,也無人理會他的舉動。

※※※※※十二月九,小雪初晴。江面風平靜,一葉輕舟從江州城的水門劃出,朝對岸駛去。

程宗揚坐在船頭,一臉的鬱悶。死丫頭把那隻鬧鐘當成新玩具,玩得興致,連自己帶她去寧州玩也不理會。昨晚那出窩囊事,這會兒想起來心口還堵得慌。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生生被一個丫頭片子給強暴了。對方暴的行為不僅給自己身心帶來嚴重創傷,而且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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