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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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揚驀然想起一件事,扭頭卻不見了敖潤。他叫住馮源,“敖老大呢?”馮源擠眉眼地笑了兩聲,“副隊長剛才把老大叫走了,沒往這邊來。”船上這些天,月霜一直沒有理睬自己,落在這些漢子眼中又是一樁笑談。不管怎麼說,比起一見面月霜就想要自己的命,現在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

程宗揚道:“馮大法,你們練火法的,用過火藥沒有?”

“火藥?”馮源皺起眉頭。

老張口道:“你說火器?那東西宋軍使過,叫突火槍,竹筒,裡面上藥、裝上火捻,一點火噴出去。好像是個姓武的……”馮源道:“武穆王!人家姓岳!”

“對對!”老張拍了拍腦袋,“那玩意兒不好使,打不著人,不小心倒把自己給傷了。後來換成鑄鐵的更麻煩。火藥少了只能打幾步遠,一股煙就沒了。多了,鐵筒一炸,手都保不住。不多不少吧,又打毬不準!”老張一番話說得程宗揚大笑起來。多了炸膛、少了沒勁,不多不少又沒有準頭。看來嶽帥的火器也和做玻璃一樣,費了不少工夫也沒做成功。

槍械的製作和絲襪不一樣,六朝的絲織工藝除了沒有工業化,其他方面既有長時間的技術積累,也有練的技術工人,只要提供合適的原料和設計,要做出絲襪並不難。

但槍械製作在這個時代最困難的不是發明子彈,或者提供槍械製作的原理和設計思路,而是製作的度。這牽涉到採礦、冶煉、模具、技術工匠、工藝程等一整套內容,每一件都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不斷試驗和技術積累。即使以嶽鵬舉的雄厚資金和實力,也不可能在十幾年內完成幾百項創新。

自己對槍械的瞭解不會比嶽鵬舉更多,嶽鵬舉已經嘗試失敗,自己可以打消短時間內造出槍械的念頭了。如果退一步,做一個簡單的爆炸物呢?

間,老張道:“還想?火藥那玩意兒貴得很,打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銖!誰有錢往那兒糟蹋啊!”程宗揚道:“火藥得多少錢?”

“一斤總得好幾個銀銖吧。”老張道:“聽說一杆突火槍花的錢足夠養五個好手了,要不宋軍自己也不怎麼用呢?”火藥不像箭矢可以回收利用,大規模作戰之外,單是平常的訓練費就要消耗一大筆錢,程和威力又有限。雖然自己知道火藥的巨大潛力,但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弓弩無疑是一種更明智的選擇。

※※※※※船後的貨艙內,敖潤氣得臉煞白,指著月霜道:“你怎麼能把客戶的東西給別人啊!”月霜道:“我懷疑裡面有陰謀,給六扇門有什麼不對?”

“那也不成!”敖潤叫道:“咱們是講信譽的大團!拿了客戶的東西,就該安安穩穩送到地方!你這不是砸我們雪隼的招牌嘛!”

“明知道為虎作倀你也要做?”

“怎麼為虎作倀了?人家送的就是封信!”

“送封信就會被殺?”

“你小點聲!”敖潤連忙喝了一聲,不放心地看看周圍,壓低聲音道:“我跟你說過,牆上的標記是刺客團留下的。那幾個刺客團不好惹,萬一被他們知道咱們帶著東西就麻煩了。實話跟你說,這一路上我都捏著汗呢。”月霜賭氣道:“反正我把信給了六扇門了,你自己去要吧。”

“姑,你下次可別這樣了。”敖潤道:“紫姑娘雖然人好,可太年輕了不是?得,我去跟人家說清楚吧,讓人家留點神。這個馮大法也是!我待要他收好,萬一出事就立刻用火法把信燒了,結果還給了你!”

“我是副隊長,他當然要聽我的!”

“好好好!聽你的沒錯,行了吧?”敖潤哄得月霜不再生氣,才唉聲嘆氣地離開貨艙。

※※※※※越往下游,河越發寬廣,兩岸起伏的山巒逐漸被平原代替,茂密的森林也讓位於大片大片開墾過的田地。寬闊的河面浩浩蕩蕩地在大地上淌,往來的樓船鉅艦散佈在江面上,猶如密集的蟻群。

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泛江巨舸縱橫往來,六朝的繁華和巨大的規模都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這些天程宗揚沒事就跟俞子元、雪隼傭兵團的人閒聊,先學會的就是透過旗幟顏分辨船隻。

秦國尚水德,以黑為正,打著黑旗幟的是秦國船隻;晉國尚金德,船隻大都打著白旗幟;使用黃旗幟的多半是以土德自居的唐國船隻;漢國自稱炎漢,尚火德,旗幟使用紅;偶爾有幾艘旗幟上繪著星鳥的圖騰,則是來自昭南的商船。

所有船隻中,超過半數都飄揚著宋國青旗。這並不是因為宋國在五德中尚木德,或者宋國商會的實力強大。實際上,宋國自認為尚火德,但對五德之說並不在意,選擇青是因為這些船隻中有六成來自晴州的商會。晴州人最推崇雨過天青的青,象徵好天氣和好運道。

程宗揚對晴州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如果說六朝還有歷史的影子,晴州完全是個異數。為何會在六朝的夾縫中,出現一個被商賈控制的商業大港?

俞子元的回答是:晴州位於東海之濱,是雲水唯一的出海口,無論哪一方都不願意見到晴州被一國獨佔,所以晴州的商會才能在六朝之間左右逢源。

馮源很認真地告訴他:晴州是天下氣運所繫,無論道門的六大宗派,釋門的十方叢林,還是諸子各大學院,都在晴州設有教門支派。這麼多神明、賢士彙集一處,當然受到上天庇佑。

敖潤的回答很乾脆:錢!晴州的大商會有的是錢。不管什麼事,只要有錢,一律擺平!

當然還有另一種說法:晴州人崇尚自由,充滿冒險神,無論誰來統治,都不可能束縛住晴州人飛揚的船帆。

樓船進入夜航,滿天星斗下,船身猶如一頭巨鯨破而行。艙下的小閣內,擺了張紫漆茶,上面放著兩隻茶盞。茶盞呈斗笠狀,青的釉面佈滿冰絲般的裂紋,更顯得瑩潤剔透。

俞子元泡了杯茶,“程公子,請。”程宗揚拿起茶盞,笑道:“難得你泡的是茶葉。”俞子元道:“六朝飲茶最是雅事。長安盛行龍團鳳餅,臨安城賣得最好的是顧渚紫筍和龍團勝雪。茶農將茶葉製成茶餅,每次飲茶要先用微火把茶餅炙幹,然後碾成粉末,再用絹制的細羅篩過,接著燒水、洗盞,最後還要點茶。燒水的炭要講究無煙無味,茶餅要先稱過,一塊不能超過半兩,碾茶要用碧玉碾,篩茶的絹只能用一次。最細緻的要算點茶,用哪種手法點出來的茶有什麼花……”程宗揚聽得笑了起來,“我在建康見過有人這麼喝茶,比吃飯都麻煩。”俞子元笑道:“嶽帥不耐煩那些繁雜瑣碎,喝茶只用茶葉沖泡。我們這些人跟隨嶽帥,也習慣了沖茶。”他搖了搖頭,“因為這個,嶽帥一直被臨安官場視為魯無文的軍頭,卻不知嶽帥生儉樸,比起那些不知世間疾苦的高門貴胄,不啻於天壤之別。”程宗揚一口茶几乎噴了出來。嶽鵬舉喜歡泡茶喝跟儉樸沒什麼關係,純粹是習慣。不過追隨者有意無意將領袖神化,也屬於正常——追隨者對自己信奉的人破口大罵才是異事。

程宗揚放下茶盞,“你們這些年都在做什麼生意?”

“主要是船行、車馬行的生意,還有些兄弟在外面自己做事。”

“你們的人那麼能打,怎麼不建個傭兵團呢?我聽敖潤說,傭兵團的利潤也很豐厚啊。”俞子元道:“我們若建傭兵團,只怕不出一個月,就被六朝聯軍剿滅了。”在這個世界待了這麼久,程宗揚也學會了和六朝人一樣蓄髮,但始終不習慣留鬍鬚,這會兒摸著下巴道:“你們嶽帥結的仇家也太多了吧?”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何況嶽帥。”俞子元雖然說得平淡,程宗揚心裡卻有些犯嘀咕。嶽鵬舉執掌宋國權柄,結仇太多還可以理解,但沒道理除了他的追隨者,一個朋友都沒有吧?難道嶽鳥人真這麼極品?領著一班小弟逢人就踩?

俞子元道:“孟團長一直負責組建星月湖大營,很少在外面走動,才由他出面成立鵬翼社。二團的侯中校當年是嶽帥麾下猛將,面太多,如今化名在秦國做客將。其他幾位長官也都換了身份,免得被人識破。”程宗揚笑道:“我聽說還有賣畫、教書的?”

“賣畫的是崔中校,教書的是王中校。王中校在八位校官中位列第七,號朱驊,與我們謝中校情最好。”謝藝臨終前曾說要自己帶著小紫去找王韜,或者孟非卿和蕭遙逸。八駿中的老大鐵驪孟非卿、老三龍驥謝藝、老四幻駒斯明信、老五雲驂盧景、老八玄騏蕭遙逸自己已經見過。未曾謀面的還有老二天駟侯玄、老六青騅崔茂和老七朱驊王韜了。

記得小狐狸說過,王韜出身太原王家,與謝藝好也不稀奇。不過這樣算起來,八駿中有三個都是建康的世家子弟,再加上玄武湖中的別墅……姓岳的似乎和建康關係很深啊。

窗外傳來幾聲呼喊,船上的水手正在與駛過船隻相互應答。程宗揚有些好奇地說道:“我看雲水的船隻好像都是十幾條一起走,難道都是船隊嗎?”俞子元道:“雲水經地域廣袤,許多地方都不太平,船隻結伴而行,彼此也好照應。”

“六朝內陸也不太平?有土匪嗎?”俞子元解釋道:“六朝各據一方,邊境不是大山就是大澤,人口稀少。山林水澤間頗多怪獸,還有許多奇特異族,往往襲擾過往的船隻。尤其是過了揚州的一段水路,兩岸山高急,最容易出事。”程宗揚想起了南荒那些異族。自己看到雲蒼峰所藏的地圖時,還以為六朝連在一起,佔據了地圖上最肥沃的土地,看來並非如此。六朝更像是六個以都城為輻的地方政權,彼此間除了幾條道路連接以外,仍留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地帶。

“既然大家都結隊而行,為什麼鯤字號只一條船呢?”俞子元笑著添上茶,“不瞞公子說,兩個月前,我們鵬翼社的船行開始從晴州販運物品,經廣陽送往江州,當然不好與其他船隻結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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