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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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遙逸哼了一聲,“武帝一代雄傑,司馬氏這些子孫卻一大半都是廢物。如今晉國這位主上,早年還是中人之資,如今越來越是不堪。上個月我隨父見駕,他連面都未,只在簾內說了幾句就打發我們離開。”

“不過比起先帝,這位主上還要強上幾分。”蕭遙逸冷笑道:“上一位晉帝活了三十五歲,不辨寒暑,不知飢飽,讓吃就吃,讓喝就喝,活脫脫就是一截會出氣的木頭。”程宗揚駭然笑道:“竟然還有這種人!”

“司馬氏白痴盡多,所以多出權臣。若不是有洛陽城的天子鎮服,早不知會是何等情形。”蕭遙逸沉聲道:“你瞧著吧,一旦風雨飄搖,晉國這座大廈,頃刻之間便會傾頹無餘!可惜了王大將軍,他本來該在龍闕山中做個閒雲野鶴,卻不得不捲進天下是非,最後死無葬身之地。”說著蕭遙逸眼圈微紅,“如果藝哥在這裡,肯定會罵我們又無恥又沒用,白白跟了嶽帥這麼久,卻讓嶽帥當年的對手去完成嶽帥的遺願。”蕭遙逸抹了抹眼睛,齉著鼻子道:“孟大哥還有五六天就能趕到建康,本來我們約好一起到草原察看,誰知三哥卻不在了……”提起王哲,程宗揚不想起那三個承諾,看來自己和祁遠還真有點像,欠過的人情想忘都忘不掉。三樁事情裡,太泉古陣要等九陽神功到第六陽才能去,離現在還遠,先不管它。照顧嶽帥後人,自己勉強做到三分之一。還有一樁,就是揹包裡那張白紙……

等蕭遙逸情緒略定,程宗揚道:“蕭兄,清遠在什麼地方?”

“清江邊上的清遠嗎?離建康倒是不遠,從塹渠乘舟北行,如果順風,白天走,次傍晚便可趕到。返程時順而下,只需一便能回到建康。不過清江上游不通舟楫,下了船還要走十幾里路,程兄最好帶著馬去,能省些力氣。”程宗揚笑道:“難得蕭兄講這麼清楚。”蕭遙逸神一振,“不如我陪你去吧。”王哲託付時十分慎重,多少有些避人耳目的意思。程宗揚歉然道:“一點私事,就不勞煩蕭兄了。”蕭遙逸也不勉強,“程兄既然要去,最好能在六內趕回。孟大哥到建康肯定要登門拜訪。”

“我知道了。”蕭遙逸舉起酒盞,“良辰易逝,美景難留,今晚我與程兄一醉方休!”※※※※※“主人……”一個柔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程宗揚從未喝過這麼多酒。昨晚芝娘梳洗過後又重新上來彈唱侍酒。自己和蕭遙逸兩個人足足喝了一罈半的花雕。雖然花雕算不上烈酒,但兩個人十幾斤下肚,舌頭都大了。程宗揚只記得後來蕭遙逸披頭散髮,光著腳非要在甲板上跳蘭陵王破陣舞,再往後記憶就一片空白。

小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主人,醒醒啊……”接著一條柔軟的舌頭伸來,在臉上輕輕動。朦朧中,程宗揚心頭一蕩:死丫頭,這可是你自找的……

程宗揚毫不客氣地張開嘴,含住那條柔軟的舌頭。這死丫頭舌頭還真軟,嘴的,嘴旁邊的鬍子還硬,怪扎人的……

“啊!”程宗揚狂叫一聲,從榻上跳起來。

小紫一臉無辜地站在一旁,懷裡抱著一條雪白的獅子狗。那小狗無聊地打了個呵欠,伸出粉紅的小舌頭,在嘴邊著。

“我幹!”程宗揚瞪著眼叫道:“這是什麼東西!”

“這不是主人要的嗎?”小紫眨了眨眼睛,“蕭公子說,昨晚主人喝醉了,非向他要一條叫小香瓜的小狗,蕭公子找不到,只好先找了一條獅子狗,一大早就讓人送來的。”小紫把獅子狗抱在臉旁,“你瞧,雪雪多可愛。比你的小香瓜還漂亮呢。”程宗揚道:“我昨晚真的說小香瓜了?”小紫認真點了點頭,“蕭公子還說,昨晚主人光著股站在船頭,給來往的船隻表演跳水,大家都叫好呢。”

“我幹!他光著股跳蘭陵王破陣舞,他怎麼不說呢!”

“蕭公子說了啊。蕭公子說,他以為自己就夠荒唐了,沒想到主人比他還荒唐,告訴小紫要當心一些,不要被主人欺負了。”

“你就編吧!”程宗揚咬牙道:“死丫頭!等我哪天開了你的苞,收了你的一魂一魄,看你還玩什麼花樣!還傻站著幹嘛!把水拿來,給主人漱口!”外面早已上三竿。吳戰威大腿的槍傷還沒有痊癒,但讓他躺著養傷,比殺了他還難受,這會兒赤著上身坐在院子裡,一手提著個石鎖,一邊打熬力氣,一邊吹牛。

小魏手上的筋腱已經好得七七八八,拿著一張新弩,校正望山的高低。吳三桂和吳戰威脾氣相投,又是同宗,在路上早已稱兄道弟,此時拿著一杆長槍比劃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高興。

“原來在上面發弩的是你啊!”吳戰威一拍大腿,“那弩可真厲害!我跟易兄弟還納悶,是哪兒來的天兵天將?”

“不瞞大哥說,我在長安的皇圖天策也待過幾天。要不是南荒那地方施展不開,兄弟給你擺個騎兵大陣看看!”吳三桂豪興大發,長槍一抖,劃了個圓弧。

“長伯,”程宗揚過來道:“幫我僱條船,不用太大,能載馬就行,來回大概三四天時間。”吳三桂放下長槍,起身抱拳,肅然道:“遵令!”

“得了,”程宗揚笑道:“又沒跟著殤君侯,哪兒那麼多禮數呢。”

“程頭兒,”吳戰威在旁邊躍躍試,“咱們要出門?”

“別咱們!就我一個人!”程宗揚道:“你給我安心養傷,昨天雲老哥還傳話過來,易彪肋骨剛接上,沒有十天半月下不了。你們兩個能保住命就算不錯,這會兒就想出去?”

“天天悶在這四方院子裡,都悶出病來了。”吳戰威嘿嘿笑道:“程頭兒,我跟三桂老弟一起出去走走,不走遠,成不?就算坐監也有放風的時候不是?”讓吳戰威安心養傷也真難為他了。程宗揚無奈地擺擺手,“小魏,你也去吧。看緊點兒,別讓老吳喝酒。”吳戰威那張大臉放出光來,一把將褂子搭在肩上,一瘸一拐地攆出去,“三桂!三桂!等等老哥。”※※※※※清遠位於清江之畔。從建康城北的塹渠乘船,向北進入大江,然後沿江西行,進入支的清江,再溯而上,行駛半,就到了清江中游。

清江中游是一片三十餘里的淺石灘,江面從數十丈一下擴展到兩裡多寬,江中亂石密佈,過往的船隻都只能在灘前停下,通過陸路繞開這片淺石灘,再換乘船隻南下北上,也因此有了清遠這座小城。

第二天中午時分,小船在江邊一處渡口停下。程宗揚拿出五枚銀銖,遞給船家,約好兩內再搭乘他的船隻返回建康,然後把黑珍珠牽到岸上,與小紫一同趕往十餘里外的清遠。

看在雲蒼峰的面子上,程宗揚答應幫那位臨川王觀察宮中真相。因為林清浦還要做一些準備,雙方把時間定在四後,正好趁這段時間到清遠走一趟。

帶著小紫同行,實在是沒有選擇的下策。把她一個人留在建康,程宗揚既怕她突然溜走,見著星月湖的人無法待,更怕自己回去時,看到新置的程宅變成一片白地。至於清遠這段行程,她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驚喜,只有天知道了。

幸運的是,這一路小紫表現得都很安分,除了在船頭吹吹風,以眼神勾引幾個沒見過世面的純情少男,大致上沒給自己添什麼亂子。

上了岸,程宗揚翻身上馬,小紫乖乖伸出小手,扶著他坐在鞍前,乖巧得讓程宗揚骨悚然。

程宗揚戒備地拉住韁繩。這死丫頭,又打什麼鬼主意呢?

小紫側著身子,坐在馬鞍前程宗揚特意準備的軟墊上,半依半偎地靠在他懷中,眉眼低垂,角帶著怯生生的微笑,一副害羞的小姑娘模樣。

程宗揚壓低聲音道:“死丫頭,你是故意的吧?”小紫天真地睜大眼睛。

“少給我裝幼稚!”程宗揚沉著臉道:“把衣服扣好!”小紫穿著一件紫的衫子,肩膀和袖口印著幾條暗金的鯉魚紋,耳朵一邊掛了一隻珍珠耳環,打扮得像個緻的小家碧玉,一面就引了整個渡口的目光。不過一上了馬,她就嫌熱似的鬆開襟口的衣紐。

這死丫頭竟然沒穿內衣,一低頭就能看到她前兩隻小白兔一顫一顫,似乎要從衣內跳出來。小紫熱不熱程宗揚不知道,自己可是看得眼熱心跳,再被她靠在懷中故意撥,身體很快有了生理反應。

小紫委屈地低下頭,默默拉住衣襟,然後抬起臉認真道:“你要看就看好了,反正我爹孃都被你殺死了……”程宗揚正在納悶,便看到幾個路過的漢子停下腳步,臉不善地瞪著自己,顯然聽到了小紫這句話。

程宗揚吼道:“你發燒了吧!說什麼胡話呢?”小紫的回答很簡單,直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哭效果立竿見影,旁邊立刻有人打抱不平,跳出來指著程宗揚道:“兀那漢子!光天化之下,要行兇嗎!”程宗揚連忙跳下馬,賠笑道:“誤會誤會!這是我的小妾……”

“什麼小妾!把話說清楚,究竟是拐來的還是搶來的!”程宗揚不想惹事,急忙解釋,眼看憤怒的人群越聚越多,只聽得身後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小紫拍了拍馬頸,黑珍珠箭矢般躥了出去,將他扔在原地。

“小紫先走啦。到玄真觀再見……”

“這會兒大夥信了吧?”程宗揚無力地說道:“她真是我新買的小妾……大哥,玄真觀往哪兒走啊?”程宗揚憑兩條腿走到玄真觀已經是傍晚時分。暮下,幾隻烏鴉從破敗的屋簷上飛起,“嘎嘎”叫著飛入觀旁的荒林。

王哲怎麼會想起這個地方?程宗揚看著周圍。

玄真觀位於江畔,牆外便是江巖磊磊的淺石灘。已經傾頹的大門兩側刻著:世上煙雲任變幻,此中甲子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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