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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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公公,”那官員過來拱手,“都已經安排好了。”魚弘志點了點頭,“咱家這便去回陛下,爾等在此候旨。非奉陛下詔書,不得輕動。”
“遵命!”田令孜盯著魚弘志的後腦勺,心下暗暗盤算,怎麼安排心腹,明趁亂送這個閹狗上路?畢竟一山不容二虎,除掉魚朝恩、仇士良,再來一個魚弘志與自己分庭抗禮,也是難忍……
魚弘志乘上一頂兩人抬的肩輿,穿過右銀臺門,往宮內行去。
遠遠看到一行人提著燈籠過來,魚弘志目訝
,“咦?這不是仇家的小五嗎?做什麼呢?”
“回公公。”仇士良的五子仇從潩上前施禮,“聽說西內苑來了一班運送貢物的民伕,侄兒過去看看,免得那些鄉下人不識規矩,衝撞了宮。”
“有心了。”魚弘志笑眯眯道:“那邊是右神策軍的駐地,你可當心,別犯了魚公的忌。”
“侄兒明白。”仇從潩笑著低聲道:“明朝會之後,家父請公公宴飲。”
“好說好說。”魚弘志打了個哈哈,然後指了一名隨行的內侍,“你,也跟著小五去看看。大過節的,可千萬別惹出事來。”那內侍應了一聲,提著燈籠道:“小的給公子引路。”※※※※※紫宸殿內,商議多時的群臣已經散去,只剩下左金吾衛大將軍韓約,正與李訓低聲密議。見魚弘志進來,兩人齊齊噤聲,出一絲戒備。
魚弘志心下冷笑,目不斜視地踏入內殿。只見陛下正神情亢奮地繞殿疾走,身著紫袈裟的窺基大師盤膝坐在御座之旁,膝上放的不是禪杖,而是一
鋼長矛。
魚弘志俯身向皇帝陛下行禮參拜,尖聲道:“回聖上,奴才已經傳旨給田令孜,命他留在西內苑,防備右神策軍。”
“好!”李昂雙掌一合,“萬事俱備,必定馬到功成!什麼時辰了?”
“已經是五更天了,離朝會還有一個多時辰。”魚弘志道:“聖上要不要小睡一會兒?”
“大唐社稷,唯在今!”李昂擺手道:“傳朕旨意,賜金吾衛酒食!朕與諸將士枕戈待旦!”
“聖上,”魚弘志勸道:“仇士良等人明入宮,若是聖上未在內朝,怕是會起疑心。”
“有理。”李昂冷靜下來,“朕這便去綾綺殿。”
“奴才遵旨。”魚弘志躬身領命,正待退下,窺基忽然道:“隨駕五都如今在哪裡?”
“回大師,”魚弘志滿臉無奈地說道:“田樞密使將隨駕五都看得跟命子一樣,不肯放手。”
“都在西內苑?”魚弘志眼也不眨地說道:“正是。”李昂不悅地說道:“特大師不是親口應承,田令孜忠心王事,願將人馬歸朕調用嗎?”
“回陛下,田樞密使受了驚嚇,不肯放權也是常情。”魚弘志道:“依奴才看,他那些人馬原也不算什麼,能在西內苑盯住右神策軍,便是功勞。”
“罷了。”李昂道:“李輔國那邊怎麼說的?”
“王爺昨便已告病,明
的朝會只怕來不了。”李昂連忙望向窺基,緊張地說道:“他會不會是聽到什麼風聲了?”窺基一手握住長矛,矛尾支地,拔身而起,“老衲去會會博陸郡王。”李昂對歷經六朝的李輔國忌憚非常,窺基願意出手,不
鬆了口氣,“辛苦大師了。”窺基大步出殿,頭也不回地說道:“還請陛下詔諭皇圖天策府,
錮諸將出府。”李昂肅然道:“朕知道了。”三車駛出宮門,只是今晚車上無
可載,只有一名身披金
袈裟的僧人與窺基相對。
窺基沉聲道:“王爺那邊怎麼說的?”
“佛祖在上。”釋特昧普戴了一頂兜帽,掩住頭上金的螺髻,“淨空已經見過王爺,傳過話來,博陸郡王已然允諾,只要師兄不預廢立之事,他便替師兄盯著衛公那邊。”
“世間王權,如夢幻泡影。大唐六年四帝,李博陸猶自執不悟。”窺基冷冷道:“給他便是。”
“師兄向佛之心猶如磐石,堅不可摧,令師弟歎服。”釋特昧普合什敬拜,“師兄此去,必得佛祖庇佑,佛門之敵定當授首。”
“觀海呢?”
“觀海師弟傷勢沉重,已擇地靜養。”窺基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聖上。”魚弘志跟在軟輿旁,小聲道:“奴才剛得了準信,那程侯確實撿了條命,昨晚已經逃回宣平坊。”李昂原本亢奮的表情不由一沉,半晌才充滿嫉恨地哼了一聲,“天命在朕!豈在那個不知所謂的程某人身上!”
“一個商
賈的草匪餘孽,聖上不值當跟他慪氣,沒得跌了身份。”魚弘志道:“依小的看來,太真公主也未必真就看上他,說不定只是藉機……”
“藉機敲打朕的?”李昂臉愈發陰沉,“朕登基以來,對她百般禮遇,她還想要什麼?朕的皇位嗎?”
“聖上!可不敢這麼說!”魚弘志誠惶誠恐地說道:“太真公主忠心皇室,多半是背後有人慫恿。”
“朕身為皇帝,還有什麼不敢說的!”李昂忿然道:“教唆公主的,除了李衛公還能是誰!”魚弘志輕易挑撥起聖上的偏狹心思,隨即低頭不語。
李昂靠在輿中,越想越是憤怒,眼角不自覺跳動著,直到駕臨綾綺殿,見到在殿門前候的楊妃,臉
才和緩了一些。
※※※※※第765章·空詔宣平坊,程宅。
大堂內,程宗揚穿著玄黑的箭袖勁裝,高居主位。賈文和、祁遠等人分別列座。
“賈先生,你料定窺基今夜必來?”
“回主公,窺基昨晚已然失手,錯過今晚,便難再有機會。”
“像唐國局勢這樣撲朔離的,我從來都沒見過。”程宗揚道:“好像所有人都在撒謊,每個人都在隨時變臉,沒有一個人說實話,誰都戴著面具,鬧到現在我都理不清頭緒,還請先生有以教我。”
“世間凡俗,上至帝皇,下至乞兒,無不汲汲以求利。唐國皇權旁落多年,宦官勢大難制,唐皇李昂籠絡臣屬,誅宦而收權,此其一也。諸宦心思不齊,爭權奪勢,彼此攻訐,此其二也。君主無能,竟受家奴所制,難免引人覬覦,藩鎮、佛道,乃至商賈、江湖豪士,各逞其能,縱橫反覆,此其三也。”
“李昂收閹宦之權,歸為己有。群臣自宰相李訓以下,受閹宦鉗制已久,早有不甘之心,誅宦之心猶在唐皇之上。然李昂心高而智短,才淺而德薄,行事無狀,處事無方,馭下無術,治國無能,群臣各懷異志,結黨營私,誅宦之事必敗無疑。”
“群宦亦不足恃。仇士良、田令孜等人貪心不足,競相攬權。魚朝恩處心積慮,與鄭注內外勾結,所圖者甚大。李輔國位高權重,兼且年事已高,唯求穩妥而已——彼等雖盡皆口是心非、爾虞我詐之徒,然其心思一望可知,無非權勢財利。唯獨窺基不然。”賈文和道:“其人內則慫恿唐皇以身犯險,外則勾聯李輔國密謀廢立之事,不求名,不圖利,所謀者唯有主公命。一擊不中,旋即捲土重來,於主公有必得之心。”程宗揚道:“也就是說,唐國這場亂局之中,每個人的立場都可能會變,只有窺基,是鐵了心要我死?”
“正是。”
“憑什麼?”程宗揚道:“我是吃他家大米了,還是不小心睡了他老婆?他為什麼這麼想讓我死?”祁遠道:“我也覺得這事有點兒蹊蹺。就算程頭兒身份要緊,可總比不上唐國的皇帝吧?他怎麼把程頭兒看得比唐國皇帝還要緊呢?就算他能得手,名聲也臭了,圖什麼呢?”賈文和搖了搖頭,“賈某才智有限,揣摩良久,終難解其意。”高智商道:“會不會他把師父轉世的事當真了?”呂奉先道:“那他不應該納頭便拜嗎?”
“你懂個!”高智商充滿
慨地說道:“同行間才是赤
的仇恨啊!”呂奉先一拳擂在掌心,“對哦!”
“行了。”程宗揚道:“連你賈叔叔都揣摩不出來,你們兩個扯什麼淡?”
“窺基並非蠢笨之輩,此舉定有緣由。”賈文和拱手道:“其不動則已,動則必如雷霆,還請主公出暗道,暫避其鋒芒。”程宗揚摸了摸後頸,那處烙印似乎又傳來一絲炙痛。
半晌,他開口道:“我想了想,這回我不能走。”眾人面面相覷。
祁遠第一個說道:“程頭兒,咱們說實在的,你有傷在身,就算留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
“我知道。不但幫不上忙,說不定還會拖累大夥。不過賈先生剛才也說了,窺基就是衝著我來的。一擊不中,捲土重來,顯然是跟我不死不休。所以這一次我不能避,也沒地方可以避。整個長安城兩百多座寺廟,可以說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裡看著,看那賊禿到底玩什麼花樣!”呂奉先叫道:“程頭兒!我你!”祁遠還想說什麼,程宗揚抬手止住他,“不必再勸了。我意已決!就在此夜此地!與窺基一分生死!”賈文和麵無表情地拱手道:“遵命。”程宗揚起身道:“時辰差不多了,大夥兒都準備一下吧。”回到內宅,所有女子都聚在一起,有一拼之力的都配上兵刃,連合德也分了柄匕首,用來自衛——或者陷入絕境時,好自我了斷。
呂雉冷著臉給主人結好衣帶,然後在衣袍外束上寬厚的牛皮護,再左右各掛上一柄佩刀。趙飛燕替他束髮戴冠,這一刻,婆媳倆倒是配合得分外默契。
“雖然不能打,起碼樣子要做出來。”程宗揚扣好護腕,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灑脫地笑道:“大不了房內那口棺材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