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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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群臣與各方使節紛紛舉杯,高聲道:“敬賀聖上萬壽!”唐皇拿起七寶金樽,心神不屬地舉到邊,忽然手指一抖,那隻七寶鑲嵌的金樽“咣”地掉落在地,他望著大寧坊那座燈樹,眼中
出驚駭的神情。
興唐寺前,巨大的燈樹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動一樣,慢慢傾斜。無數燈盞中的清油潑濺出來,猶如飛的瀑布。緊接著,竹架轟然傾倒,數以萬計的燈焰連同燈盞從空中翻滾著墜下,宛若無數繁星帶著烈火墮向地面。
燈焰墜入油中,火勢暴漲,無數火焰宛如長蛇沿著竹架升騰而起,正在燈樹前誦經的興唐寺僧人驚惶地四處奔逃,身後的燈樹瞬時化為火海。
燈樓上的君臣、使者都站了起來,駭然望向大寧坊。
高逾五丈的燈樹連坊外都看得清清楚楚,丹鳳門上的眾人當然不是瞎子,眼看著燈樹轟然倒塌,不盡皆失
。
興唐寺以興唐為名,同樣屬於皇家寺廟,寺中供奉有唐國曆代先皇御容,一旦在上元夜失火被焚,必定引起朝野譁然。
仇士良像火燒股一樣跳起來,揪住旁邊一名小太監,尖聲道:“快!快傳神策軍!大寧坊走水了!”忽然腳背一緊,被人踩住。仇士良愕然抬頭,卻見那位徐仙長定定看著他,眸子中似乎藏著無數玄機。
仇士良本能地往上首看去,心裡不“咯噔”一聲。
李昂金樽脫手墜地,卻渾然不覺。他臉時青時白,兩眼直勾勾望著旁邊的紫袍僧人,窺基大師,嘴
幾乎咬出血來。
“阿彌陀佛。”窺基面黑如墨,此時沉聲道:“我十方叢林自有佛祖庇佑,陛下何必煩憂?”
“咣”的一聲,李炎將手中的金樽砸在地上,大步上前,厲聲道:“皇兄!大寧坊出了什麼事?”李溶從後抱住他,“五郎!你別……”李炎甩開他,喝道:“田令孜呢?他去做什麼了?還有魚弘志……”
“住口!”李訓厲聲道:“殿下身為宗親,咆哮君前,該當何罪!”
“皇兄!”李炎亢聲道:“今上元,使節雲集,為何獨不見程侯?”李昂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李成美上來摟住李炎的,“五叔,你喝多了!”李炎掙扎著說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姑姑呢?你給我放手!”
“啪!”窺基大袖一捲,一個耳光重重在李炎臉上。
“聖上乃天下至尊,豈容爾等放肆!”窺基冷冷盯著他,“這一記耳光,乃是先皇所賜!”李炎退開兩步,然後晃了晃頭,啐出一口血沫,“好!好!好!”他抬手一揖,“是臣弟孟了。酒沉失儀,請陛下恕罪!”說著李炎拂袖而去,高聲道:“備馬!本王喝醉了!這就滾回家去!”段文楚面白如紙,看了看江王李炎,又看了看唐皇李昂,再看了看有意無意湊到一起的秦、晉、昭南三國使節,嘴
都不由哆嗦起來。
單是一位程侯,份量幾乎比這三位加起來都重,他若是出事,大唐立刻便是舉世皆敵。以一國之力,面對普天之下的熊熊怒火,自己這位鴻臚寺少卿怕不是一上談判席,就會被那幫如狼似虎的對手們活活分屍……
仇士良眼珠亂轉,他這會兒才省悟過來,這麼要緊的場合,不但王爺沒有面,老魚、老田,連魚弘志那個小閹狗都沒在!
自己裡裡外外一番的忙碌,還覺得臉,仔細一想,好嘛!原來就自己被甩在了外頭,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自己這麼下力氣給皇上賣命,硬沒人跟自己通個氣!
仇士良鼻中一酸,險些墮下淚來,接著心頭泛起一股寒意,靈靈打了個冷戰。他顧不上去理睬上面的陛下,一把揪住徐正使的衣袖,嘶啞著嗓子道:“仙長……”徐君房一派仙風道骨的高人風範,淡然道:“人心難測,天意難違,仇公何必煩憂?”這話與窺基方才所言如出一轍,仇士良心裡卻如油煎一般,咬牙道:“還請仙長有以教我。”徐君房低低嘆了一聲,“貧道誤入紅塵,猶難度己,何以教人?”仇士良也顧不得體面,拉著徐君房顫聲道:“仙長道法通玄,只求仙長指條明路……”說著矮下身去。
“使不得!”徐君房連忙扶住他,輕輕拍了拍仇士良的手背,低聲道:“吾觀仇公印堂發亮,乃是紫氣東來之相,必定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紫氣東來?”徐君房微微頷首,“利在東南,得見貴人。仇公不妨遣人探訪一二。”
“東南?”仇士良眼珠一轉,“來人,去大寧坊看看出了什麼事。機靈些,打聽出來,趕緊回來稟報!”
“乾爹,你放心,孩兒這便去!”仇士良吁了口氣,雖然不知道大寧坊出了什麼事,但被徐君房一通忽悠,倒是安心不少。
他卻不知這位徐正使此時渾身的冷汗順著背脊,一直到腳後跟裡。好歹徐君房也是見過屍山血海的,才硬撐著面不改
,但心裡比誰都急。
程頭兒要是出事,自己可怎麼辦?自己就這麼個正經能靠得住的後臺……
想著他抬起眼,對上申服君和謝無奕兩人的目光。
※※※※※大寧坊,興唐寺。
無數火從天而降,地上火光連成一片。紛亂中,一道人影從火海中殺出,順勢一刀,將著火的竹架斬斷。
程宗揚神情兇狠,他衣角被火焰燒著,髮髻也被燙得捲曲。在岐王宅幹掉鬼金羊之後,他沒有絲毫停留,立即逃生。這一次他沒有選擇人跡稀少的暗處,而是對著正東邊燈火通明的興唐寺直奔而去。
事實證明他這一鋪賭對了,聞訊趕來的龍宸殺手顯然沒有料到,他會自投羅網般的衝向屬於十方叢林的大廟,沒有來得及合圍阻截,就被他從空隙間闖出。
兩名朱雀七宿的龍宸殺手銜尾追上,雙方一前一後奔著興唐寺前那座巨大的燈樹衝去。
興唐寺的僧人正在燈樹前大做法事,誰也沒想到會有人自殺般衝進遍燃火燭的燈樹內,一路上刀隨人走,橫劈豎斬,將竹架砍得七零八落。
失去竹架的支撐,燈樹轟然倒塌。程宗揚衝出火海,隨即返身一刀,將追上來的一名龍宸殺手硬生生劈回火中。
那人靴上、衣上早已沾滿燈油,本來想著衝出火場,儘快撲滅,卻不料那位程侯會反手一刀,將他回火中。
一步之差,便成了斷絕生死的鬼門關。那人被他蓄滿力道的一刀退數步,無數火蛇盤旋著纏住他的雙腿、身體、手臂。那人暴喝著扯下衣物,一邊撲打一邊往外猛衝,眼看著到了火場邊緣,那柄玄黑的長刀再次出現,刀光破開火焰,朝他
口劈來。
那人斜過身,揮臂擋住刀鋒,著火的手臂瞬間斬斷。他氣管被入的火焰炙傷,無法痛叫出聲,此時拼著丟掉一條手臂,捨命往外闖去,緊接著
口彷彿被巨錘擊中,
骨盡碎,整個人倒飛著落入火海。
程宗揚一腳將那人踢回火中,隨即轉身,往寺院北邊掠去。
另一名龍宸殺手被火海阻擋,等他從另一邊繞來,那位程侯已經越過寺院一角,消失在黑暗中。
那名龍宸殺手回頭看去,只見同伴已經被大火噬。他猶豫了一下,停住腳步,摸出一隻海螺狀的銅哨,放到口中。
組織的情報顯然出了偏差,以那位程侯顯的修為,一個人追上去,只會是送死。
程宗揚遠沒有那名龍宸殺手以為的那麼從容,他的生死幾乎停滯,消耗的真氣難以補充,這會兒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再被追下去,恐怕不用打,自己就能把真氣耗盡。
他衝進一處宅院,不管三七二十一,闖進一間倉房,往谷堆後一藏,立刻開始盤膝打坐,一邊修復受創的竅陰,一邊催動近乎凝滯的生死
,一邊氣沉丹田,按照大周天的運功路線,將真氣送至四肢百骸,盡力打通尚未痊癒的帶脈。
程宗揚後悔得腸子都青了,當初與王守澄手,自己經脈受創,靠著白霓裳和黎錦香兩女的元紅恢復大半,只剩帶脈還沒有徹底復元。早知道如此,自己真應該開了雉奴的處女!
幹!放著雉奴的處女沒去用,簡直活活後悔死!
進入六級通幽境之後,程宗揚行氣愈發深,隨著真氣的運轉,氣息變得悠長,躁鬱的思緒也化解了少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忽然有人說道:“這邊。”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慢慢近門口。
方才的聲音再次傳來:“有燈油味,在這裡了。”有人笑道:“老大,咱們這回是不是發財了?”
“若是隻說發財的話……”那人笑了一聲,“聽說程侯比皇上還有錢,要是把程侯送回去,說不定咱們賺得更多。”程宗揚心下暗凜,外面這人聽聲音年紀不大,心眼兒卻是不少,一句話就讓自己起了拿錢買命的心思,拼死一戰的念頭淡了不少。但想想也知道,各方聯手的局面下,就算他們有這膽量,也難有那本事把自己送出去。
那人笑道:“程侯,你說是不是?”程宗揚嘆了口氣,從藏身處出來,打量了眾人一眼,“銀槍效節?”來的一共五名,兩人在外,三人在內,最前面是一名年輕的低級軍官,頭戴著一頂鳳翅盔,間懸著一柄寶劍和一張銀弓。他身材高大,體形矯健,猿背蜂
,眉眼間英氣
人,這會兒手中握著一杆銀亮的長槍,正筆直對著自己。
那年輕軍官角慢慢挑起,輕笑著對同伴道:“發財了。”程宗揚橫刀在手,“就怕你有命掙沒命花。”
“富貴險中求嘛。”那年輕軍官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到底我們兄弟有沒有發財的命!”最後一個字剛一吐出,那年輕人便踏前一步,腳下猶如生一般,憑著
臂的勁力一擰,銀槍白蟒般翻卷而來。
程宗揚退後半步,戰刀斜著朝對手的槍鋒劈去。他在十字街見識過銀槍效節的長槍,知道他們用的銀槍是以銀為飾,槍桿以上等椆木製成,材質堅硬柔韌,但畢竟還是木材,只要刀鋒劈中,立刻就能斬斷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