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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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壇城還在袁先生手裡抱著呢。幾個穿黑衣的和尚跟方丈嘀咕了一會兒,方丈才開口,說這事得你去一趟,不然壞了佛寶壇城,他也不好對寺裡的僧人待。”

“這個龜兒子!淨給我找麻煩!備車!”在內宅快樂的大計就此泡湯,程宗揚一頭是火地下了樓,敖潤上來,壓低聲音道:“我走的時候,方丈還說了一句:路上小心。”他攤開手掌,“是拉著我的手說的。瞧,手心都被他撓紅了……”

“……幹!”裡裡外外準備一番,出發時已經過了申時,趕到娑梵寺下院只怕已是黃昏。幸好為了便於善男信女們上香,娑梵寺等大雪一停,就立即出動全寺僧侶掃雪,清理出一條能容車馬通行的窄道,行駛速度快了許多。

程宗揚面沉如水,老敖提到的那幾名黑衣僧人他仔細詢問過,聽著就不像娑梵寺的人,光是氣質,就跟娑梵寺格格不入,更像是大慈恩寺那些巡行僧。而信永最後那句叮囑,更是意味深長。

十方叢林要對自己下手了?他們已經做好準備了?自己一時興起,讓袁天罡去看那塊電路板,誰知道會自投羅網。但這事自己都沒想到,十方叢林怎麼可能想得到?

只能說機緣巧合之下,自己白送了一個袁天罡,才讓他們抓住這個機會,臨時起意來對付自己。

這一趟真正危險的未必在娑梵寺,信永那麼油滑,在自己寺廟裡對一國正使大開殺戒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他絕不會幹。

那麼真正的危險就是在途中,尤其是從曲江苑到娑梵寺下院這一段。

南霽雲與往常一樣,在前開路,負責掌車的是任宏,吳三桂和敖潤挾弓執矛跟在車旁。可惜獨孤謂還在京兆府待情況,不然有這個唐國官方人物隨行,好歹能讓對方多些顧忌。但話說回來,就憑獨孤郎那順風溼鞋的運氣,他不跟著說不定才是好事。

比起舞陽侯平出行的陣仗,這次隨行人員簡得多,前後不過三五個人,看上去輕車簡從。至於車廂裡面,卻是大相徑庭。

程宗揚抱著腿扭著,整個人幾乎是蹲在座榻上才能擠下。其實車上人也不多,一個蘇定方,一個王彥章,還有一個高力士。按說四個人足夠坐下,但架不住從皇圖天策府請來的這兩位都是身材剽悍的壯漢,白胖的高力士夾在中間,擠得跟團橡皮泥一樣。

程宗揚真沒打算讓高力士來受這活罪,但他向皇圖天策府求援時,被楊玉環知道了,非要跟來看熱鬧。好說歹說才派了個高力士,讓他作為太真公主的耳朵和眼睛,進行全程觀摩,好回去鉅細無遺地講給公主聽。

蘇定方和王彥章這兩位是衛公指派的,程宗揚不。這蘇定方跟趙充國是同一個類型,虎背熊,身材魁偉,看著就特能打。王彥章個子不高,但他身上的肌就跟鐵絲一樣,高力士擠在他身上,程宗揚都擔心這白胖子一個不小心,會不會跟氣球一樣被他給扎破了。

這兩位一看就是衝鋒陷陣的猛將,竟然被自己叫來當打手,真是費……程宗揚笑道:“大過年的給各位找麻煩,實在抱歉。”

“程侯不必客氣。”蘇定方道:“衛公軍令如山,吾等只是遵令而行。”高力士嘬著大紅嘴,“咯咯”笑了兩聲,可惜他被擠得太扁,公鴨嗓生生被擠成了小母雞,“咱家聽公主的。公主讓做啥就做啥,算啥麻煩?彥子,你說是不是?”王彥章雙手按膝,得筆直。他年紀比蘇定方、王忠嗣等人都小,比呂奉先也大不了幾歲,據說是衛公早年從鄉間撿來的孤兒,留在天策府養大。

“嗯。”程宗揚乾笑一聲,擠成這樣,聊天都聊不起來。當然,也是因為高力士身上的脂粉味太濃,一口都能嚼出渣來,沒被嗆死說明大家修為都夠深。但這麼憋著太耗真氣了,只盼著那幫禿驢趕緊出來,大夥兒真刀真槍做過一場,也好少受點兒罪。

那幫禿驢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車馬行至娑梵寺下院,一路上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程宗揚下了車,先長吐一口濁氣,這一路好懸沒把肺給憋炸了。蘇定方和王彥章兩位就沒這麼幸運了,他們還得跟高力士擠在車廂裡,堅持到刺客出現,或者再一路憋回家。

達摩院首座信威在門外候多時,合什施禮,“程施主。”程宗揚板著臉道:“人呢?”信威聲大氣地說道:“正在寺中,施主請。”香火繚繞的寺塔內,滿頭白髮的袁老先生正侃侃而言:“……為何發不了大財?子就在你們這寺名上!”

“娑梵二字原本極好,但用作寺名就差了。先看這娑字——水者,泉也。泉者,錢也。客官會問了,這不是有錢嗎?怎麼會不好呢?往旁邊看,是個什麼?少!寺名第一個字就寫著錢少,你還指望能發大財?”圍坐在側的信寂、信德、信道等人恍然大悟,一堆光頭點得此起彼伏。

“單是錢少還不怕,最要命的是下面這個字——”袁天罡肅然道:“女!女人是什麼?敗家玩意兒!你們佛門怎麼說的?五漏之體!漏光、漏風、漏氣、漏財,你掙多少都能給你敗嘍!”

“著啊!”眾僧紛紛撫掌,抱怨道:“我說掙的怎麼趕不上花的呢?”

“為了建這佛塔花了多少!”

“外面看著光堂,內裡不知打了多少饑荒呢!”旁邊一個沙彌小聲嘀咕道:“五漏之體可不是……”

“你給我閉嘴!”信寂虎著臉厲聲斥道:“就你能?在座這麼多大師都沒你懂?”沙彌趕緊低頭。

信德捧了杯香茗,“老先生,喝茶!”袁天罡臉一變,抱緊懷裡的電路板,“別想讓我撒手!”信德哈哈笑道:“老先生過了!過了!咱們接著說!”

“再說這個梵字。雙木成林,好兆頭!但下面這個凡字——佛門淨地,哪兒容得凡心俗念?凡心不除,還能成佛嗎?還能指望佛祖保佑嗎?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那堆光頭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無不深以為然。

信寂道:“老先生,你看敝寺這寺名……怎生化解才好?”

“改!”眾僧腦袋都伸了過去,“如何改?”

“先把女字和凡字給去了。”

“沙林?”眾僧欣然道:“這名字聽著順耳,又暗合沙門寶樹之意,氣味甚佳!”袁天罡差點兒背過氣去,沙林寺?還不如改成毒氣寺算了。

“顧頭不顧腚!”袁天罡呵斥道:“錢少就不管了?”

“可不是嘛!”眾僧紛紛擊額懊惱。

信德道:“那再把‘少’去掉,叫水林寺?”袁天罡道:“木得水而活,林得水則澇。”

“那改成水木寺?”

“水木一名不夠雅訓。”最有學問的戒律僧信空道:“有道是水木清華,不若改成清華寺?”袁天罡一陣暴咳,臉上的老人斑都快掉下來了。我們清華也是有女生的好不好!

信寂上前給他捶背,“老先生,你的意思呢?”

“去水留少,叫少林寺!”

“少林?此為何意?”

“天機不可洩。”袁天罡傲然昂起頭,“老夫只能說,此名有大氣運,可保貴寺千年殷富。”幾名光頭湊到一起嘀咕幾句,信德伸出手掌,一臉討好地說道:“老先生,幫貧僧看看手相唄。”程宗揚黑著臉進來,信永在旁道:“瞧,我說沒虧待老先生吧。好茶好水地伺候著,沒讓他受一點委屈。”袁天罡矜持地微微一笑,“程兒,你來了。”程宗揚強忍著掐死他的衝動——我差點兒都忘了,你他孃的還是個相士呢。

“袁先生,先把東西放下。”袁天罡一梗脖子,“有死而已!”信永抖著下巴笑道:“老先生見到佛門至寶,受其神威震懾,一時轉不過彎兒也是有的。程施主,我們先過去說話?”信寂湊過來,在信永耳邊嘀咕了幾句。

信永臉上的肥抖了起來,“改什麼改!改什麼改!改名不花錢嗎?匾額、碑文、楹聯、燈籠,寺裡用的香燭、木魚、功德箱、功德簿……哪個不得改!金山銀海填出來的,一句話就全換了?你這不是改名,是要我的命啊!”信寂訕訕道:“這不是大夥兒都為廟裡的虧空發愁嗎?”

“虧什麼虧?空什麼空?”信永斥道:“這是負債經營!擴張發財策略!對不對,菩薩哥?”真沒想到,自己在太泉跟信永亂扯的那些,胖和尚居然真聽進去了,還學以致用。可擴張發財策略是個什麼鬼?

程宗揚豎起大拇指。

信永眉開眼笑,引著菩薩哥上了最頂層供奉三件佛門至寶的佛堂。

周圍沒有旁人,信永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小聲道:“菩薩哥,我不都說了嗎?你咋還真來了?”程宗揚笑道:“大和尚有請,我能不來嗎?下刀子都得來!”

“哎喲喲喲,我的臉不值錢!你千萬別給我面子。”

“那些巡行僧走了?”

“走了。”信永道:“來的延真和延濟,都是窺基的鐵桿!”

“哦?”

“菩薩哥,你知道我前天去大慈恩寺幹嘛了嗎?”信永道:“他們讓我出頭來對付你!”

“他們還真會挑人……”

“他們說,只要除掉你這個佛門公敵,琉璃天珠就歸我們娑梵寺。我呸!想瞎了他們的心!他們也不想想,琉璃天珠本來就是我們娑梵寺的!”信永討好地說道:“還是菩薩哥你親手給我的呢。”程宗揚笑道:“承你還記得我的情。”

“那可不是,做人得講良心!”信永抖著下巴小聲道:“他們還琢磨著讓我在廟裡設伏,等你一來就大門一關,全寺出動——我瘋了我!他們倒是得意了,我呢?割雞巴敬神,神也得罪了,人也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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