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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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怒意頓時從程宗揚心底升起。他早覺得阿夕的情形不對,卻沒想到阿夕背後的縱者竟然這樣殘忍,完全不把她的死活放在心上。

海螺筍狀的頂端尖硬異常,不小心扎到手上也會受傷。可阿夕不僅用它來自,還不斷讓小紫用力,如果繼續玩下去,很可能會被捅穿身體。

程宗揚用一塊巾帕到阿夕下體,止住她的出血。看著花苗少女微微顫抖的角,心頭的憤怒越來越強烈。

那個控者一直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惡意,讓自己也放鬆了警覺。程宗揚不明白,那個人為何會在這個平靜的午後突然顯出殘忍的一面。

阿夕背後的縱者,他原以為是謝藝,但他當著自己的面矢口否認。程宗揚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像謝藝那樣外表溫和、內心無比驕傲的男人,本不屑於說謊。

那究竟會是誰呢?

如果要找出控者,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凝羽曾經說過,控他人的靈魂是一種深邃的法術,通常施術者都不會離被控者太遠,而商隊大多數人都在海灣。

在背後控阿夕的那個人,肯定是岸上這些人中的一個。

易彪和吳戰威首先可以排除掉,這兩個鐵漢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況且他們兩個都練的是武技,對法術並不通。

那麼剩下的,只有花苗人……

阿夕臉上的媚意僵了一下,忽然出痛楚的表情。她一手按住小腹,一邊帶著驚怕和不解地朝那隻滴血的筍螺看去。忽然,她渾身打了個哆嗦。

冥冥中,那個縱者正獰笑著出他的第一顆獠牙。

那個人,想讓阿夕去死。

※※※※※搜索的人群直到深夜才回來。他們找到一名雲氏商會護衛的遺體,祁遠和石剛仍毫無音訊。

當天晚上,沒有人敢再靠近海灣,所有人都待在村裡,遠遠避開海岸線。

隨著時間的逝,祁遠等人生還的希望已經降至最低,但每個人還留有一線希冀。白湖商館已經喪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再少了祁遠和石剛兩個,僅剩下他們四五個人,這支商隊已經算是分崩離析了。

“明天再找一天。如果還沒找到,等碧鯪人回來,我們就離開。”程宗揚輕撫著凝羽的髮絲,長吁了一口氣,“不管碧鯪人知不知道霓龍絲,我們都要啟程返回。”身邊幾隻螢火蟲飛舞著,尾部的光球一明一滅。不遠處,清泉匯成的小潭在月光下閃動著粼粼波光。

白天被海水泡過,渾身都結滿鹽漬,尤其是腿上的傷口更癢痛難當。程宗揚忍了一個下午,凝羽一回來,就拉著她找到那個泉眼,洗去身上的鹽漬。讓他失望的是,樂明珠那丫頭似乎在躲著自己,一回來就跑去找小紫。

凝羽伏在他膝上,輕聲道:“怎麼跟她待?”

“我不準備回五原城。”凝羽霍然直起,望著他的眼睛。

程宗揚把凝羽一縷髮絲繞在指上,低聲道:“跟我走。”

“你的冰蠱呢?”

“總會有辦法的。”程宗揚向武二郎透過冰蠱的事。武二郎把口拍得山響:這點小事,二爺的面子拿出來,伸手就給辦了。就算二爺的面子不夠,還有花苗族長阿依蘇荔的面子。南荒別的沒有,找個驅蠱的巫師那可算找到地方了。

武二的話打對摺都難說,最多隻能三折起,不過對蘇荔那個花苗大美女,程宗揚還是有些信心的。但更可靠的還是雲蒼峰。自己和雲蒼峰商量過一起做拉鍊,雲蒼峰也對他的主意很興趣。雲氏商會關係眾多,解除自己的冰蠱也不是難事。

凝羽垂首想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搖頭。

“為什麼?”

“我不能走。”地面突然微微一震,接著林中傳來一聲低沉的鳴吼,一個龐大的身影撞開枝葉。

一頭巨大的白象從林中踏出,打碎了池旁的靜謐。白象背脊高度超過五米,巍峨的體型宛如一座移動的山丘,自己白天乘的竹伐和它一比,就像一片碎紙。長達數米的象鼻左右捲動著,大的象牙又彎又長,象牙部包著兩道寬闊的金箍。

白象背上駝著一頂涼亭,一個包著頭巾的巫師坐在亭中。他眼睛狹長,灰褐的皮膚緊緊繃著骨骼,身體消瘦而結實,頭上鬼角不像通常那樣向上直生,而是貼著頭皮向後生長,彷彿一條黑辮。他一手握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黑陶罐,斜著身倚在亭中,垂著帷幕的涼亭隨著白象的移動左右搖擺。

白象旁邊跟隨著幾名皮膚黝黑的隨從。他們帶著刀斧,手臂刺著紋身,卻不是鬼武士——因為他們的表情不像鬼武士那樣木然,而是充滿了兇狠、殘忍、惡毒和傲慢。在他們身後,則是一群膽怯而卑微的奴隸。

程宗揚和凝羽屏住呼。那些人的鬼角已經暴了他們的身份。這些人,來自鬼王峒。

白象踏過溪泉,在泥土間留下深深的足跡。山坡下,碧鯪人的村落沉浸在黑暗中,遠處的海灣水已經與海岸平齊,海疊著,在月亮的引力下彷彿連綿的群山撲上海岸,發出巨大的濤聲。

遠遠的,波濤洶湧的海面亮起一點細小的光芒,彷彿落入海中的寒星,接著又一點。越來越多的光點出現在海中,它們潛在波翻滾的海面下,以眼可以察覺的速度朝海岸移來。

※※※※※沉渾的象鳴聲在海岸上回蕩。來自鬼王峒的使者高高坐在象背上,用細長的手指拈起一顆珍珠。

“這就是你們的收穫嗎?”使者的聲音啞而低沉。

幾個人水淋淋跪在礁石上,為首的是一個老者。他赤著上身,棕的皮膚像一棵老樹般乾枯,即使在海中浸泡多也沒有變得溼潤。

“尊敬的神使,”老者喉中帶著一絲沙沙聲,謙卑地說道:“七天前,我們進入深海,但在夜叉珊瑚附近與鮫人遭遇。我們損失了超過三十名族人……”使者手一抖,一條長鞭從亭中揮出,毒蛇般落在老者棕膛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這些是我要聽的嗎?”包著頭巾的巫師用古怪的腔調說道:“我只需要知道,你們給偉大的巫王敬獻的物品呢?”除了岸上幾個碧鯪的長者,其餘的碧鯪人都留在波濤翻滾的海中。嵌在他們髮際的海光礁微微閃亮,發出球狀的熒光。

老者顫抖著說道:“我們已經沒有成年的男丁……饒了我吧!”他突然慘叫起來,“饒命啊……”使者的隨從舉起鐵斧,一斧砍斷了他的脖頸。

一點血珠飛濺出來,以眼難以察覺的速度飛向白象上的竹亭。使者手中的陶罐打開一線,血珠一閃,沒入罐中。

碧鯪人將他們採獲的物品擺在白象前,珍珠、珊瑚、珍稀的海中生物……還有一些奇特的礦物。

使者懶洋洋地看著,直到看見那些礦物才出貪婪的目光。

“只有這麼多?海底的鐵呢?”

“夜叉珊瑚被鮫族佔據,”另一名老者恐懼地說道:“我們沒有辦法進去。為了這些鐵,我們死了很多人……”海中的碧鯪人一一走到岸上,他們大多是老人和女子,偶爾有幾個孩童。碧鯪人的體形與人類相似,並沒有鮫人那樣可以變化的魚尾,也許這正是他們在爭奪海洋中負於鮫族的原因。長期的水下生活使碧鯪人體形勻稱而健美,尤其是那些碧鯪女子,她們部豐滿,修長的肢體柔軟而富有彈,在襤褸的衣衫下顯出優美的曲線。只是她們神情悲傷,目光木然而又絕望。

每個碧鯪人採獲的雖然不多,但幾百人聚起來,漸漸也堆起一座小山。使者帶來的奴隸把各種物品分好,分別裝進袋子,至於那些海底鐵則由專人放入木箱。使者高高坐在象背上,鷹隼般的目光來回移動。他帶來的那幾名隨從負責點驗物品,份量稍有不夠,立刻就是一通痛打。遇到標緻的碧鯪女子就笑著摸摸她們的臉頰,捏捏她們的股,那些碧鯪人卻毫不反抗。

商隊的人都隱藏在竹樓中,小心望著那些鬼王峒的人。朱老頭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眯著眼道:“碧鯪族是一代不如代了。有點骨氣的都死光了,剩下這些都是孬種。”忽然眾人一齊伸出頭去,幾乎擠破了竹窗。

碧鯪人的隊伍中混著一個瘦長臉的漢子,雖然神情萎靡,但那張青裡透黃的面孔,眾人再悉不過了。

祁遠身上纏著一條破舊的海象皮,彎著,半邊臉都被遮住,猛一看就像個不起眼的碧鯪族老頭。旁邊一個碧鯪女子擋在他身前,有意無意地遮住那些隨從的視線。

※※※※※第78章·轉機一名有著蛇一樣臉頰的隨從翻看著那女子來的物品,目光只在祁遠身上不經意地一轉,接著移到那女子身上,出一絲笑,“是你爹?他的一份呢?”那女子從皮囊中倒出一捧珍珠,隨從看也不看地收下來,笑道:“真是水靈……”說著把手伸到那女子衣中。

祁遠手臂動了一下,卻被那女子緊緊按住。

隨從手掌在那女子衣內遊走著,一面朝後面道:“老東西,你的貨呢?”後面的碧鯪老者哆嗦著把幾顆珍珠放在地上,隨從頓時大怒,出鞭子劈頭蓋臉地過去。老者哀嚎著滿地亂滾,看到那隨從拔出彎刀,忽然叫道:“主人主人!我們隊伍裡有生人!放過我吧!”那女子渾身一顫,厲聲道:“七叔!”老者指著那女子叫道:“就是她!就是她!讓生人冒充進來的!”使者一手握著陶罐,一條烏黑的鞭子從他袖中飛出,靈蛇般在人群中一掠,祁遠頭上的海象皮頓時像刀切般裂開,出面孔。

使者凝視著祁遠,一邊探出尖長的食指,朝那個告密的老者輕輕一點。隨從立即拔出刀,切斷老者的喉嚨。一滴血珠隨即飛入陶罐。

“你是誰?”使者低沉的聲音問道。

祁遠推開面無人的碧鯪女子,先賠上笑臉,向使者恭敬地施了一禮,“小的姓祁,白湖商館的商人。不小心被海捲走,幸好遇到這些恩人,救了小的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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