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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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個侍姬正守著一隻火爐,爐上一隻銅盆,擺著十幾只酒壺,這會兒將酒壺一隻只放在盤內,吃力地捧過來,給客人一一擺上,然後退到榻旁,半靠半坐地偎依在主人身上。

程宗揚都記不太清這位趙王妃以前的模樣,但看她這會兒神情間已經沒有多少懼意,反而眉眼中那抹羞中帶喜的媚態,越來越足。

程宗揚伸出拇指,佩服地說道:“劇大俠好手段!”劇孟哈哈一笑,伸手在婦人渾圓的雪上捏了一把,惹得她一陣花枝亂顫。

敖潤笑道:“劇大俠,你剛才不還在前面嗎?怎麼喝到這兒了?”

“那幫小崽子酒量不行,喝到一半就全倒了。都坐!一起喝兩杯!”按照漢國習俗,要到婚後第三歸寧,才由雲家專門設宴,招待四方賓朋。因此今除了雲蒼峰作為長輩出席,還有幾個送親的女眷,雲家其他人都沒有隨行,這裡已經是最後一席。因為月霜的緣故,眾人默契地沒有提什麼婚事,只是談笑勸酒。

趙充國剛得到宮裡頒下的賞賜,不僅補足虧空,手裡還落了一筆,興致分外高漲,挨個扯著眾人拼酒,連斯明信都沒放過。

正喝得熱鬧,秦檜拿著一封書信進來,“巫宗剛送來的。”亭中安靜下來,眾人視線都望了過來。程宗揚打開書信,裡面是一封謝柬。劍玉姬親手執筆,在信中對程少主慷慨讓出魔尊的義舉表示誠懇的謝意,同時為程侯喜結良緣道賀。她聲稱己方勢力將全數離開洛都,並且呼籲雙方保持最大的剋制,盡最大的努力,以維持長久的和平——在遭遇聞清語的圍殺之後,這賤人的連篇鬼話在程宗揚眼裡只能算個

程宗揚把信箋一團,丟給秦檜,“拿去擦腚。”

“她們還送來一份賀禮,恭賀主公大婚。”

“還有賀禮?值多少錢?”秦檜取出一幅卷軸,打開來,上面只寫了一句詩文:徵篷出漢,歸雁入胡天。

字跡飄逸出塵,彷彿要凌空飛去一般。程宗揚不懂書法,但透過字跡,彷彿能清楚看到劍玉姬落筆時的輕鬆和喜悅——他真不明白,自己成親,那賤人有什麼好樂的?心情怎麼就這麼舒坦呢?

程宗揚擰著眉頭道:“什麼意思?”

“這是王摩詰的詩句,後兩句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

“我知道。”程宗揚打斷他,“老子大婚,她送這個什麼意思?”

“這個……”秦檜也參詳許久,實在猜不透劍玉姬的心思,這會兒只能苦笑道:“屬下也難解其意。”盧景拿過卷軸,先聞了聞墨味,“寫成有三四天了。”三四天?那麼就是在進入武帝秘境之前就寫好的?程宗揚盯著卷軸,橫看豎看也看不出有什麼奧妙,最後嘆了口氣,“這玩意兒太硬,擦不了腚啊。”※※※※※夕陽西下,一隊車馬風塵僕僕地越過漢國最西邊的關,進入秦、漢兩國界處的荒野。

車輪轆轆輾過黃土,車上披髮的胡巫滿面風霜,半閉著眼睛,似睡似醒。車隊攜帶的糧草已經用去大半,剩下的草料都垛在一輛車上,堆得如同小山一樣。

忽然,一團乾草飛了起來,一隻遍佈著燒傷的手臂從草堆中伸出,沐浴在夕陽金黃的光線下。

草堆裡傳來一陣嘶啞的“呵呵”聲,就像受傷的豺狼發出的狺狺聲,讓人分不出是哭是笑。

※※※※※第633章·夜宴舞陽侯敬酒之後,婚宴才步入高。貴族間的飲宴從來都不是單純的酒食歌舞而已,方今天子駕崩,叛黨作亂,朝野人心惶惶,許多人都急於打聽消息,但私下會晤不僅效率低下,而且還要冒著私下串連的風險,說不定哪天被人揪住,就是一項罪名。

舞陽侯選在這個餘波未息的微妙關頭,以皇后賜婚的名義高調成親,不僅向外界釋放出一個鮮明的信號,同時也給了大家一個光明正大會晤的機會。各方心領神會,紛紛以道賀的名義前來赴筵,藉機信息,確定立場。因此不僅賓客多得出奇,層次也極高,單是王侯的臣僚門客就有數十位之多,遠遠超過舞陽侯如今應有的地位。

各方賓客藉機尋親會友,席間起坐喧譁,觥籌錯,熱鬧非凡,一派其樂融融的氣氛。

不過其中也不是沒有雜音,一名士人便語帶嘲諷地說道:“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新君還未登基,就廢了算緡限田諸令,何其匆忙!”

“得了吧。”座中當場就有人不買他的賬,一名世家子弟哂道:“合著你們慶家以禮學傳世,算緡令算不到你家頭上是吧?這麼遵禮重孝,你幹嘛來呢?有本事往朱雀門擊鼓去啊。”那名士人紫漲了麵皮,指著那世家子弟道:“你……你……小人之心!”旁邊的賓客勸解道:“醉話!醉話!大喜的子,你們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罰酒一觥!”漢國以孝治天下,除開國高祖以外,歷代天子均以孝為諡號。那邊先帝屍骨未寒,這邊臣子就大擺筵席,明白人都能品出其中的意味,打著哈哈掩飾過去。

眼看天已晚,院中卻始終未曾掌燈,賓客們暗生疑惑,笑語漸漸停歇。

就在此時,鼓樂齊作,一名其貌不揚的方士邁步登上臺階,引了眾人的目光。那名方士瘦伶伶的,穿著一襲嶄新的青絲法袍,他在殿前站定,單掌豎在身前,向眾賓稽首施禮,然後袍袖一展,擺了個九天攬月的姿勢,長聲喝道:“平山——火法!”旁邊一株丈許高的燈樹瞬間光亮大作,數百盞大大小小的銀燈同時躍出一團光焰,燈樹的枝條上綴著數以萬計的金銖,被燈光一映,頓時華光萬丈,數不清的金銖光溢彩,璀璨奪目。

馮源這回可大大地了次臉,一手湛的火法,博得滿場鼓掌叫好之聲。馮大法再接再厲,揮手點亮另一株燈樹。可惜他法力不濟,這次只點亮了一半。幸好程鄭早有準備,匡仲玉舉觴而起,高唱道:“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趁著匡仲玉舉杯勸飲,已經安排在各處的僕人取出備好的火褶,同時點燃燈燭,匡仲玉歌聲未落,院中已是燈火通明。頭頂高處一排排寫著“舞陽侯程”的燈籠星羅棋佈,下方是一盞盞巧的紗燈、宮燈、八角燈、水晶燈、琉璃燈……每一席另設一支兒臂的鯨油紅燭,燃燒時香氣撲鼻,令人心醉神

“這位舞陽侯,果然豪奢。”

“畢竟是帝王一系,身家不凡……”有人小聲嘀咕道:“受封舞都,不會是以退為進吧?”

“要我說,還是霍大將軍有本事,拿一個舞都就把事情辦下來了。”

“一味炫財誇富,俗氣人……”

“兄臺以為,程侯是求田問舍好呢?還是禮賢下士好呢?”

“若是禮賢下士,只怕洛都城中,多少人連覺都睡不著吧?”席間一片竊竊私語。忽然旁邊一陣大笑,卻是那名蘭臺典校過來敬酒,在席間說了個笑話,引得一眾賓客開懷不已。

作為新晉封侯,舞陽侯逐席敬酒已經算是降尊紆貴,再出來與賓客們同席共飲,恐怕正如方才那人說的,過於禮賢下士,反而惹人猜疑。因此程宗揚敬完酒就不再面,剩下招待賓客、來送往之事,都給一眾屬下。秦檜、程鄭等人都是長袖善舞之輩,長於接人待物,給他們,自然不用擔心出紕漏。

後院一處小亭子內,幾個男人正喝得熱火朝天。

“劇大哥,我再敬你一杯!”程宗揚道:“你那把刀可是幫我大忙,我都不想還你了。”劇孟用掌心按著酒觥,頭搖得撥鼓似的,聲音喑啞地說道:“又想騙我的刀?那可沒門兒!”

“喝不下就直說。”盧景翻著白眼道:“誰裝誰丟人。”

“嘿,你個盧五。我就喝不下了,你怎麼著吧?”石敬瑭快地說道:“我替你喝!難得拍劇大俠的馬,給兄弟個機會!”

“給。”

“你還真給啊?”石敬瑭道:“我擠兌你呢。”劇孟哂道:“瞧你說的,好像我多要臉似的。”

“替個酒還這麼囉嗦,丟人!”趙充國一把奪過酒觥,往嘴巴里一倒,長出了一口氣,聲震屋宇,然後擱下酒觥,語重心長地說道:“老劇啊,你輩分高,名聲響,面子大……”劇孟一點都不含糊,“那是!”趙充國立馬順杆往上爬,“你那幫兄弟可都是好樣的!好漢子!正經的好漢子!”趙充國豎起大拇指,使勁搖了搖,然後涎著臉道:“那啥,我那邊可就缺這等好漢子充場面了……”盧景道:“打住吧。見牆角就挖。”

“你們別說,”石敬瑭道:“上回老趙還打算挖我的人——你是真不怕挖出一窩馬蜂來啊。”程宗揚道:“你要組軍?”趙充國也不隱瞞,“我估摸著吧,大概要去薊城。”

“薊城?”

“金車騎說,北邊不大安靜,就缺老趙我去坐鎮了!”趙充國豪邁地拍了拍脯,然後涎著臉道:“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老趙我就算是鐵做的,全身能打幾釘子?還不得指望哥兒幾個幫襯幫襯?”劇孟用殘缺的右手叩著扶手,良久道:“你,我自是信得過的。我那幫兄弟們也該博個前程。可他們散漫慣了,一個個都是脫了籠頭的野馬,無法無天。軍中跟闖江湖不一樣,軍法無情,我就問你一句:萬一他們犯了軍紀,你殺還是不殺?”趙充國拿起一觥自己幹了,“我要說不殺,那是蒙你。實話實說:一來,我會把他們當成兄弟,兄弟做事,義字當頭,我罩著他們,他們也不該讓我為難。二來,我會依著兄弟們的子安排差事,不喜受拘束的,可以當斥侯。好勇鬥狠的,可以當銳士。偷耍滑的,去當軍法官……”

“哎呦喂,”石敬瑭道:“你還會以毒攻毒呢?”

“我會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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