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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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魯智深信中說要去接林夫人，程宗揚尷尬之餘還有些心慌。雖然阮香凝是黑魔海布在林沖身邊的棋子，與林沖並沒有夫之實，但自己把她收入房中，道義上著實有些說不過去。為了掩蓋此事，他想方設法做了掩飾，可到底紙包不住火，萬一走漏風聲，自己跟林沖臉上都不好看。

已死老僧手裡有了錢，底氣立刻足了許多，湊到靜善身邊道：“徒兒啊，信也送到了，錢也拿到了，你看咱們是這就走呢，還是再玩一會兒？”

“走。”已死老僧一邊走一邊嘀咕，“乖徒兒啊，這信是給小程兄弟的，你咋不跟我說呢？”

“你自己不會看嗎？”

“我不認字啊。”

“那你知道信上有地址？”

“猜都能猜出來。你以為我跟那小子那麼傻呢？”高智商從吳三桂背後鑽出來，指著兩人的背影，跳著腳小聲道：“禿驢！算你們跑得快！”吳三桂朝他腦袋上拍了一記，“讓你不下功夫！”高智商叫屈道：“我都很努力了，這不是剛上手開練嗎？哈大叔說了，像我這樣的武學奇才，估摸著再有半年吧，差不多就能神功大成，揍那老禿驢就跟玩兒一樣。”

“你就往死裡吹吧。”程宗揚收起書信，“你們進來多久了？”

“可有一會兒了。”

“看到青面獸和蔡爺了嗎？”

“沒有。”

“別的人呢？”

“那就多了。”程宗揚一怔，“很多嗎？”吳三桂道：“有兩邊的叛軍，有宮裡的內侍，有趁火打劫的，有幾個戴著面具的，像是漏網的死士。”

“你們怎麼遇到這麼多？”

“不知道。他們都在林子裡，我們也跟來了。”高智商口道：“還有個穿著大紅袈裟的光頭。”穿袈裟的光頭？不會是大孚靈鷲寺的人吧？這幫死和尚，真是陰魂不散！

程宗揚索把呂雉叫過來，“大孚靈鷲寺是怎麼回事？”呂雉道：“沮渠大師一直想在漢國境內興建佛寺，走了巨君的門路，這次特意遣人來助。”

“他們來了多少人？”

“我只知道有一位紅衣羅漢，九名金剛徒。暗地裡是否還有，非我能知。”紅衣羅漢？乾脆叫紅衣主教得了。程宗揚對這個極端天主教化的佛門奇葩毫無好，還不如叵密那個佛教恐怖組織有人味兒呢。

這麼多人都在林子裡？程宗揚心裡有些打鼓。這是要出什麼事吧？

猶疑間，腳下忽然傳來一陣震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地下鑽出。

緊接著，一股濃霧從林中瀰漫開來，灰的霧氣翻滾湧動，隱約能看到霧中一些模糊的影子。

就在霧氣擴散開的同時，數道死氣突兀出現。程宗揚心知不妙，立刻叫道：“快走！”吳三桂一把拖住高智商，邁開大步往林外衝去。程宗揚掠出丈許，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麼，扭頭看時，只見呂雉還拿著那塊條石，行動略慢，忽然身體一傾，像是不小心絆到什麼，接著就被濃霧沒。

“你個廢物！”程宗揚大罵一聲，轉身闖入霧中。

霧氣中瀰漫著腐般惡臭的氣味，中人慾嘔。程宗揚找到呂雉，叫道：“手伸過來！”呂雉勉強伸出手，程宗揚一把拽住，卻未能拖動。仔細看時，只見一條暗紅的藤蔓捲住她的腿，正將她往霧中拖去。

程宗揚猛然抬起頭，只見一株巨大的花朵出現在濃霧中，花盤高約丈許，直徑更是接近兩丈，棕紅的花瓣上遍佈著凸起的顆粒，中間一個酒罈狀的入口，深不見底。

程宗揚心跳幾乎停了一拍，這麼大的食人花，從哪兒鑽出來的？

花朵下方，堅如鐵質的花萼有靈一樣轉動著，忽然間花朵猛地合攏。一頭生著獠牙的野豬被藤蔓捲起，送入巨花中央的入口，隨即花朵內發出一陣腐蝕的“吱吱”聲，一股惡臭瀰漫開來。

呂雉臉發白，她半身被藤蔓捲住，被拖得距離花朵越來越近。那朵巨花下獵物，中間的入口再次張開，出裡面遍佈著倒鉤的花蕊。

程宗揚長刀揮出，重重斬在藤蔓上。棕的汁噴濺出來，帶著強烈的腐蝕，沾在手背上如同火燒。

那條藤蔓極為堅韌，程宗揚一刀竟然沒有砍斷，他正準備再次出手，一條細藤悄無聲息地貼地伸來，捲住他的腳踝。

程宗揚縱身躍起，與撲來的花朵擦肩而過，一股濃如雨霧的惡臭飄來，程宗揚了一絲，頭腦就有些發暈。他屏住呼，偶然一瞥，看到花朵中間有一隻金的面具。被食人花噬的呂家死士已經屍骨無存，只有耐腐蝕的金面具遺留下來。

程宗揚避開食人花的一撲，揮刀斬斷細藤，接著連補兩刀，將呂雉間的藤蔓劈斷。

那朵食人花示威般翕張著，慢慢向後退去，然後閃電般一收，將樹上一條巨蟒入口中。巨蟒的長尾在花朵外瘋狂地扭動片刻，然後軟垂下來。

呂雉鎮定地站起身，手指卻在發抖，接著耳邊傳來一聲大罵：“幹！”程宗揚臉難看得像踩了狗屎一樣。濃霧籠罩的樹林間，一朵接一朵食人花從地下鑽出，越來越高，在空中搖曳著綻開巨大的花朵。

從林中四處望去，數不盡的食人花遍地開放，每一個方向都是接連不斷的食人花海。無數藤蔓縱橫錯，將林間變成一片死亡區。短短兩個呼，程宗揚就覺到上百道死氣散逸出來，顯然那些食人花正在大肆食林間棲居的鳥獸。

單是一株食人花的藤蔓就讓自己大費周章，這要一株一株殺過去，恐怕走不到一半，自己就會變成食人花的肥料。可留在原地，食完巨蟒的食人花隨時都可能再攻過來。硬闖是找死，留在原地是等死，怎麼看都是死路一條。

呂雉忽然道：“抱住我！”說著呂雉背後驀然伸出兩支黑的羽翼，微微一振，身體便即懸空。

程宗揚一拍額頭，差點兒忘了這娘兒們是羽族，“算你還有點良心。”呂雉冷冷道：“沒有你的刀，我們都得死！”程宗揚一把摟住她的身，“能帶動嗎？別飛一半還要我來揹你。”呂雉振翅飛起，程宗揚看準一條橫空的藤蔓，正要揮刀斬開。誰知呂雉忽然往下一折，貼著地面掠過，然後再次飛起。

空中突然變向，程宗揚險些被甩下來，等看清她是將那塊掉落的白石撿了起來，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抬手在她上打了一記，“飛穩些！”呂雉身體微微一僵，然後扶搖直上，筆直飛過林梢。

程宗揚低頭看去，只見身下灰霧滾滾，整個山林都被食人花佔據，最大的一朵幾乎與林梢平齊，花朵開合時，濃霧都被攪起漩渦，連空中的飛鳥躲閃不及，都被食人花入口中。林中不時傳來慘叫，顯然停留在林中的侵入者正逐一被食人花噬。

呂雉遠遠避開漩渦，一邊升高，一邊往山林邊緣飛去。身在空中，程宗揚才發現眼前的秘境極為詭異，周圍的群山呈現出弧狀的彎曲，整個大地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漏斗，底部則是通往陵墓所在的巨型隧道。

程宗揚忽然叫道：“左邊！”林中生靈絕跡，但在林地另外一端的邊緣，還有人類活動的蹤跡。那人身材幹瘦，烏衣垂冠，正是老太監曹季興。與他手的，則是一個身著大紅袈裟的魁梧僧人。

那和尚手持禪杖，舞得虎虎生風，可怎麼也闖不過曹季興的一雙掌。曹季興穩穩佔著上風，卻不急不躁，只在濃霧邊緣來回遊走，身影鬼魅般時隱時現，把對手死死拖在霧中。

灰霧本身帶有毒，那名僧人左衝右突，無法脫身，被霧氣不斷侵蝕，一張臉都幾乎成了死灰。

隨著霧氣的波動，能看到林間零亂掉落的兵刃和破碎的甲衣，還有兩株被砍倒的食人花，巨大的花盤已經開始腐爛，與幾具殘缺的肢體混雜在一起，多看一眼都會讓人作噩夢。

那僧人連攻數招，都被曹季興擋下，終於支持不住，身體一晃，出破綻。曹季興身形一閃，掠入霧中，手掌像虛影般穿過禪杖，在他前一按，隨即往後躍開。

紅衣僧人兩腿像灌了鉛一樣，無力挪動。他兩手扶著禪杖，慢慢坐下，長嘆道：“無知的人啊，願佛祖賜福予你。”說著，抬手在口畫了個“卐”字符，臉上出解脫般的欣然，然後脖頸軟垂下來，再無聲息。

一株食人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般探過來，花朵張開，將僧人一口下。

曹季興身形一晃，避開食人花的食區域，一邊抬起頭，朝程宗揚打了個招呼，一邊叫道：“詢哥兒，收了神通吧。”朱老頭的聲音從一株古柏後面傳來：“別吵吵！”天知道死老頭做了什麼手腳，灰的霧氣飄到樹旁，就像遇到一道無形的屏障，被阻隔開來。

不等呂雉落地，程宗揚便飛身躍下，“老頭兒，這都是你搞出來的？你也太缺……”話未說完，他失聲叫道：“雲丫頭！”雲丹琉席地而坐，那柄形影不離的青龍偃月在地上，她雙目緊閉，一手握著刀柄，一手放在口，臉上滿是淚水。

程宗揚猛然間見到雲丹琉哭得這麼傷心，簡直比看到她受傷還要吃驚，“怎麼回事？”朱老頭一掌貼在雲丹琉背後，正幫她推血過宮，“雲丫頭不小心被那幫和尚打傷。傷勢我幫她壓下來了。先別囉嗦，等她吐出這口血就好了。”片刻後，雲丹琉吐出一口鮮血，睜開眼睛。

程宗揚一陣心痛，蹲下來道：“出了什麼事？”雲丹琉攤開緊握的手掌，將一枚玉佩放在他手中，然後摟住他，伏在他口痛哭失聲。

雲丹琉從未有這種軟弱的時候，何況這會兒還當著旁人的面。程宗揚一邊呵哄，一邊抬起手，那枚玉佩少了半片，似乎沾過血，形成一大片血沁，中間一個殘缺的“雲”字依稀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