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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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解的幼子穿著小小的孝服,外披麻衣,手裡拿著一支哭喪,被延香抱在懷中,為亡父送行。延香臉蒼白,顯然途中奔波吃了不少苦。郭靖的小臉卻是紅撲撲的,沒有沾染風寒。

伴隨著沉鬱的壎聲,送葬者唱起輓歌:“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躕……”一人唱罷,四野皆和,用這首為布衣平民送葬的輓歌,召喚死者魂歸蒿里。

沒有人放聲痛哭,只有慷慨的悲歌和低低的飲泣聲。數千人的悲慟聲合在一處,猶如一條長河,在林間低沉哀婉地迴盪著。

盧景收起平的嬉戲之態,他抬棺而行,亦步亦歌:“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眾人應和道:“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嶕嶢……”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卻是趙墨軒,他同樣披麻戴孝,長道:“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眾人齊聲道:“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無奈何……”山林間寒風四起,寒風的呼嘯聲,嗚咽的壎聲,悲慟的哀歌聲,眾人的泣涕聲,馬匹的嘶鳴聲……連成一片,如同天地同悲。

劇孟獨目泛紅,他拽出一柄尖刀,手掌在鋒刃上一搪,揮手將鮮血灑進面前已經挖好的墓,沙啞著嗓子道:“老郭,一路走好!”當棺木落定,哭聲驀然一響,數千人同時大放悲聲,哀啕聲如同決堤的水在林中奔湧。

看著眼前數千白衣同聲一哭的景象,連置身事外的呂雉也心旌搖動。她忽然想到,此時還有一場送葬,送的是曾經的天子,王國的君主。單論人數,也許為天子送葬的更多,但其中真正為天子慟哭的,只怕及不上一名布衣的萬一。

從劇孟開始,所有送葬者,都往墓撒下一把泥土。墳塋越來越高,直到堆成一座小丘。遊俠少年們更是紛紛割臂放血,灑在墳上。

延香抱著郭靖,將哭喪在墳前,伏地叩拜。隨後劇孟被侍奴扶著,撐起身體,在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頭。接著是盧景和斯明信。

輪到程宗揚,他致哀行禮之後,起身拉住郭靖的小手,“叫聲義父。”郭靖口齒不清地說道:“父父……”程宗揚舉起他的小手,面朝前來弔祭的賓客,朗聲道:“這是郭大俠的幼子郭靖!程某在郭大俠墳前立誓,從今開始,他就是我的義子!也是舞陽侯的繼承人!此間諸位賢達俠士,都是見證!”此言一出,送葬眾人無不動容。一來沒人想到真有一位諸侯棄天子於不顧,專程前來為一名布衣送葬;二來將侯爵之位贈予郭靖,又明言是義子,不需要易姓改宗。這份大禮確實厚重。

事實上,程宗揚的舞陽侯遠不是送葬隊伍中身份最尊貴的一位。

劇孟身後那處帷帳被人掀開,馮源領著阮香凝從帳內出來。呂雉一眼看去,不大吃一驚,阮香凝手上竟然還牽著一個孩童!

呂雉幾乎以為自己眼睛花了,她往周圍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內侍的身影。她心下暗自驚詫,誰能想到,竟然有人敢私帶天子出宮,來的又是這種魚龍混雜之地,膽子實在太大了。

程宗揚走到定陶王面前,蹲下身理了理他身上的麻衣,溫言道:“這位郭大俠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為你而死,你來拜拜吧。”定陶王聽話地跪在墳前,俯首叩拜。

等定陶王爬起來,程宗揚牽過郭靖,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你們以後要做好朋友。”定陶王好奇地看著郭靖,他父母雙亡,又沒有兄弟姐妹,還是頭一次結識同齡的朋友。郭靖年紀尚小,還有些懵懵懂懂,不過看到一個與自己年齡相近的玩伴,也很開心。

延香和阮香凝把兩個孩子送回帷帳,程宗揚回身道:“你們也來跪拜吧。”小紫上前跪下,認真磕了三個頭。然後是阮香琳和一眾奴婢。

呂雉身處其中,也不得不隨眾人一道,向一個草莽布衣的墳墓叩拜。地上寒氣如冰,她除了一條外面披了麻衣的熊皮大氅,裡面便空無一物,腿膝都凍得發抖。

一介平民,死後不僅數千人送葬,甚至還有一位太后、一位天子和一位諸侯前來跪拜。而自己的弟弟,身為大司馬,生前富貴之極,死後卻無人問津。呂雉心下悲涼,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淌落下來。

夕陽西下,夜幕將至,眾人在林中生起篝火,結伴守夜。

班超在宮裡值守,秦檜前來為郭解送行。等諸人拜祭完,他過來道:“董卓的墳就在附近。”相比於郭解墓前浩浩蕩蕩的人群,董卓墳前冷清了許多。前來送葬的只有賈文和與趙充國兩人。不過董卓墓側多了幾座墳丘,葬的是死在戰亂之中的涼州將士。

賈文和傷重難起,全靠趙充國一人挖好墳坑,安葬眾人。嚴寒天氣,趙充國只穿了一條白布短褂,揮著钁頭,汗下如雨。

壘好墳塋,趙充國丟下钁頭,搬來一罈酒放在墳前,“老董啊,這點酒留給你喝。你腦袋沒啦,喝的時候對準些,別灑了。”

“你常用的雙戟,我放在你手邊了。遇到難纏的小鬼,別含糊,直接幹他孃的。還有啊,你旁邊的鄰居是郭大俠。你兄弟多,別欺負他。”趙充國紅著眼睛擤了把鼻涕,“以前的事情,都算啦。你要想得開呢,提著酒過去認認門。改天等我去了,咱們三個一起喝一杯……”賈文和將一面招魂幡在董卓墳前,然後唱起輓歌,為舊的主公送行。

“薤上,何易曦……曦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程宗揚立在墳前,只覺天地悠悠,一片蒼涼。生前鬥得你死我活,死後同歸黃土。希望他們地下有靈,能相逢一笑,泯卻恩仇。

※※※※※夜幕低垂,宮殿內點著幾支製作巧的蠟燭,異香撲鼻。

斯明信拿著一柄牛耳尖刀,從烤好的羊腿上切下肥瘦合適的一片,在調好的醬汁中一蘸,送入口中。他吃得並不快,每次下刀,必定是厚薄一致、大小相同的一塊,那條羊腿以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不多時就只剩下一條被剔得光溜溜的羊腿骨。

“四哥,你說那些獸蠻人都在秘境裡面?”斯明信嘴巴吃個不停,但他的腹語術一點不耽誤說話,“還有你那位屬下,也在裡頭。”

“老獸?”青面獸被自己打發去聯絡洛都的獸蠻人,結果一去就杳無音信,程宗揚這會兒才知道,他竟然是在秘境中。

斯明信拿出那隻銀白的攝影機,練地按了幾下,一隻光球浮現出來。

青面獸那張可怖的大臉出現在光球內,他滿腔悲憤地控訴道:“相公!吾被騙了!沒有!一隻羊都沒有!羊皮都沒有!羊都沒有!都沒有!”程宗揚一手扶額,好不容易才聽完老獸聲淚俱下的控訴。原來戰亂之前,有人去聯絡他們,聲稱可以把這些被解僱的獸蠻僕役,全都送往一個淌著羊和羊的美妙仙境。

於是數百名獸蠻人被組織起來,昏頭昏腦地待了幾天,最後被送到一個連羊都沒有的鬼地方,幹起了苦力。

“是呂巨君?”從青面獸顛三倒四的控訴中,程宗揚猜出主使者的身份。

斯明信點點頭。

呂巨君與程宗揚想到一處去了,都想把那些獸蠻僕役收為己用。顯然呂巨君技高一籌,或者說程宗揚派去的使者太不靠譜,非但沒能把人拉來,自己還被騙走了。

呂巨君暗中邀請獸蠻武士助戰,那些獸蠻僕役只是後備。秘境開啟時,呂巨君已經自焚身亡,被他邀來助戰的獸蠻人失去控制,全部湧入秘境,這些獸蠻僕役也隨之進入。

光球中的獸蠻人正在奮力挖掘,挖出的泥土堆得像小山一樣,幾條深溝縱橫錯,一直延伸到畫面之外。

“他們在幹嘛?要把秘境挖穿?”盧景道:“獸蠻人傳說,食六朝君王的屍體,能夠獲取強大的力量。你覺得,六朝最強大的君王會是哪個?”程宗揚怔了半晌,“我幹!他們這是準備把武皇帝給挖出來吃了?不會吧?武皇帝死的時候,朱大爺還是個小孩,這都多少年了?骨頭渣子都沒了吧。”

“據說天子入葬,著金縷玉衣,可使屍身不腐。保不齊還新鮮著呢。”鬼扯,金縷玉衣自己又不是沒見過,確實是好東西,幾千年過去,挖出來還跟新的一樣。問題是金縷玉衣跟新的一樣,裡面的王侯本尊就只剩下一小撮灰渣渣,別說吃了,就是沖茶喝都嫌少。不過話又說回來,六朝有些玄妙顯然與自己以前知道的不同,比如用來盛放赤陽朱果的玉匣,簡直跟保鮮冰箱有一拼。說不定真能屍身不腐呢?

“不對啊,他們要是挖墳的話,為什麼要挖這麼多條?”斯明信道:“方向挖錯了。”程宗揚無語半晌,“錯了四次?”這幫獸蠻糙漢的方向也太差了吧?東南西北一通胡挖,簡直是鬼打牆。

斯明信吃下最後一塊羊,“蔡公子也在。”

“誰?”

“蔡公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斯明信都補了一句,“打扮很騷包那個。”程宗揚雙手扶額,半晌才道:“四哥,你的意思是——蔡爺現在是跟這些獸蠻人混在一起?”蔡爺這左右逢源的本事,活脫脫一條變龍啊。

“他怎麼做到的?”斯明信搖了搖頭,不過表示看到那些獸蠻人對他十分信重,言聽計從。

難道那些深坑,是他領著那幫大腦被肌充斥的獸蠻人胡挖的結果?他怎麼就不被人打死呢?

“你們怎麼遇到的?”

“我跟著獸蠻武士找到他們的巢,先遇到蔡公子,後來又找到殤侯和趙皇后。”斯明信道:“趙皇后昏不醒,我便帶她們先出來了。”※※※※※敖潤守在寢宮前頭,眼睛睜得跟銅鈴一樣。這也難怪,殿內住的除了天子,還有延香和郭靖,老敖自告奮勇要來站崗,誰勸都不行。遠遠看到程宗揚過來,他故意把得老高,還一個勁兒地打眼,意思是趕明兒讓他在延香面前提一句,免得白瞎了自己這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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