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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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有漏網的呢?”複道兩端各有一里多位於宮內,中間將近四里,眾人所在的位置靠近南宮,跑出三里,差不多是兩頭對稱。依照天子御駕行進的速度,大概正在複道中間,兩端同時放火,正好把整條複道徹底燒乾淨。今年洛都城可謂是多災多難,大火一場接一場,別的不說,PM2.5肯定爆表了。

郭解一名追隨者親自帶隊,十餘名少年手持火炬,跨上烈馬呼嘯而出。

鼓樂聲漸行漸遠,線香越燒越短。程宗揚正準備點燃箭矢上的油布,忽然聽到宮城上一陣喧譁。

一名身著白勁裝的女子刀衝上城牆,她彷彿一名縱橫無敵的女武神,所向披靡,手中的長刀猶如青龍,在身周盤旋飛舞,嘶吼咆哮。城上的守衛多是劉建召集的家奴,在她的刀鋒下一觸即潰,本無法阻擋分毫。

雲丹琉的白蟒勁裝灑滿鮮血,她從城下殺到城頭,不知斬殺了多少對手。好在這裡遠離城門,沒有重兵駐守,否則以她一己之力,想衝破北軍銳的阻截,也只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雲大小姐雖然生好勇,可並不傻。這幫家奴除了人多,一無是處,她一路殺來,直如虎入羊群,刀下幾無一合之敵。

殺到城邊,雲丹琉躍上城堞,往下看了一眼,不有些踟躕。南宮城牆高達六丈,直接躍下去,就算自己能撐住,懷裡的小娃娃也得震個半死。只能看有沒有繩索可以借力了。

雲丹琉正想辦法躍下城堞,卻看到城下幾個人影飛奔而至。中間一個一邊狂奔,一邊放聲叫道:“雲妞!我來接你!”雲丹琉角綻出一絲笑意,回身一刀,將身後的追兵開。

程宗揚十指如鉤,猶如猿猴一樣在城牆上攀爬。他左邊一名布衣中年身手更是高明,腳尖一點,身體就筆直拔起丈許,竟然在陡峭的城牆上如履平地。至於他右邊那個,雲丹琉一眼看去,都覺得自己眼花了,分不出是人還是妖

那人外面披著一條亮紫披風,裡面是粉紅的長袍,臉上戴著一副極為少見的墨鏡,腳踏一雙繡花攢珠的絲履,手裡一柄大紅摺扇搖得跟蝶翅一樣,活像一隻忙著採花拾的穿花蝴蝶。他一邊倏倏地往上飛,一邊嘮叨道:“可是說好了啊,金銖!得是金銖!別拿銀銖來糊我!”說話間,上兩撇小鬍子好像要飛出去一樣。

程宗揚氣得七竅生煙,“金銖就金銖!少就拉倒!”

“瞧你說的,還信不過本公子?”蔡敬仲扣住一枚銅銖,厲聲叫道:“郭大俠!當心!”說著屈指彈出。

郭解聽到背後襲來的風聲,身體微微一沉,反手接住。

蔡敬仲直掠而上,“別擋我財路!”利字當頭,死太監狂大發,一邊不要命地衝上城頭,一邊拉起披風一通瘋扯,撕得稀碎。

雲丹琉望著越來越近的程宗揚,眼中滿是笑意,她矜持地伸出手,想拉程宗揚一把,卻被那隻風騷的花蝴蝶攔抱住。

蔡敬仲一試斤兩,大叫一聲:“賺了!”然後一把將雲丹琉扔了下去。

城上的守軍勉強結好陣勢,一波利箭雨點般來。蔡敬仲站在城堞中間的凹處,半步不退,一把摺扇甩得看不見人影,將箭矢盡數攔下。

雲丹琉毫無防備地從城頭墜下,驚得花容失,一時間只本能地捂住口,生怕懷裡的孩子掉下去。

忽然間一緊,卻是那人的披風不知何時已經擰成繩索,系在自己間,另一端側系在那人腿上。

雲丹琉下墜的衝擊力使蔡敬仲往後滑了半步,險些從城堞間失足落下,他不驚反喜,讚道:“夠份量!”程宗揚反身滑下,一把攬住雲丹琉的身,叫道:“抱緊了!”然後抬肘一擊,將城牆外面包的青磚擊碎,一手扣住凹處,穩住身形。

雲丹琉紅發白,氣得聲音直抖,“他是誰!我要砍死他!”說話間,那人從城頭飛下,叫道:“拉住了!”他本來想靠程宗揚借把力,但程宗揚二話不說,刀將雲丹琉間的布條斬斷。

蔡敬仲在空中略微掙扎了一下,然後像只斷線的風箏一樣直落下去。

“啊!”雲丹琉驚呼一聲。

“放心吧,”程宗揚道:“禍害活千年,這妖孽且死不了呢。”城下一名大漢正在押陣,眼看蔡敬仲落下,立刻猛虎般衝上去接住。

郭解步履從容,將城上襲來的箭矢、檑石一一擋開,護著兩人往城下攀去。

等兩人落到城下,蔡敬仲果然好端端地在下面待著,倒是趙充國因為接他,扭傷了手指,痛得齜牙咧嘴。不過考慮到蔡敬仲摔成餅,自己的欠條就真打水漂了,這點小傷只能認了。

城頭上的家奴彎弓放箭,眾人退到弓矢程以外。蔡敬仲受傷的左手勉強比出兩手指,對程宗揚說道:“兩石!”程宗揚目視著他。

蔡敬仲舉起手,發誓一樣說道:“真有兩石!”雲丹琉疑惑道:“你們在說什麼?”蔡敬仲“唰”地抖開摺扇,“我們剛說好了的,只要我把你救下來,你有多重,他就給我多重的金銖。我算算啊……”蔡敬仲掐指算道:“一枚金銖按官秤是二錢四分,一石一百二十斤,兩石二百四……正好一萬金銖。”雲丹琉怔了片刻,然後吼道:“你才有兩石!你們全家都兩石!”程宗揚微笑道:“蔡爺,你有種當著雲大小姐的面再說一遍:她的體重有多少來著?”蔡敬仲把墨鏡往下撥了撥,目光炯炯地看著雲大小姐,過了一會兒誠懇地說道:“我沒說你胖。”如果目光能殺人,蔡敬仲這會兒都成餡兒了。雲丹琉鳳目生寒,從牙縫裡擰出兩個字:“兩?石?”蔡敬仲扭頭道:“刀算嗎?”程宗揚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蔡敬仲痛地說道:“那去掉五斤。”

“鏘”的一聲,雲丹琉將那柄半人高的青龍偃月長刀在蔡敬仲腳前,幾乎剁掉他繡花靴子上鑲的珍珠。

“十五斤好了。”

“八十二斤!”蔡敬仲眼睛一亮,“你們的孩子得算吧?”

“睜大你的狗眼!”

“哦,是定陶王啊。”蔡敬仲一臉失望。在他眼裡,諸侯王還不如雲大小姐身上的贅來得美妙。

程宗揚趕緊伸頭去看,蔡爺失望是又少了一大筆錢,對自己可是意外之喜。

“一百五十斤!不能再少了。”程宗揚笑道:“這你跟大小姐商量,只要大小姐認,我就掏錢。”雲丹琉冷冷睨視著蔡敬仲。

蔡敬仲上下打量雲丹琉片刻,然後抖開摺扇,遮住面孔,湊到雲丹琉耳邊,輕聲道:“奴才有生子的秘方……”雲丹琉騰地紅了臉。

“奴才也不多要,只要秘方那錢跟大小姐加起來夠一百五十斤就行。”雲丹琉咬牙道:“我有的是錢!——九十斤。”蔡敬仲“唰”地收起摺扇,“九十斤!我就說嘛,大小姐身輕如燕,體重絕不過百。”九十斤,雲妞那兩條大長腿看著都不止……這種事,程宗揚再有膽子也不敢揭穿,老實裝傻道:“多少金銖?”

“三千七百五。”蔡敬仲眼也不眨地說道:“打個折,你就給三千八吧。”

“還有打十一折的?”程宗揚冷笑,但這會兒也顧不上跟他扯淡,“三千八就三千八。”說著他小心往雲丹琉懷裡伸出手,想試試那小孩是不是還有氣。結果他手一伸,一直呼呼大睡的定陶王正好醒了,他小鼻子,然後嘴巴一扁,放聲大哭起來。

雲丹琉臉發僵,那件白蟒勁裝滲出一片水跡,迅速洇開。

從郭解、趙充國到程宗揚,一群大老爺兒們全都乾瞪眼,三人加起來會的功夫大概有上百種,但換布這手藝誰都沒練過。

“蔡爺?”程宗揚道。

蔡敬仲拿起摺扇掩住口鼻,一臉嫌棄地搖搖頭。

“你一個當太監的,不就是伺候人的嗎?”

“宮裡好幾十年都沒生過了。”程宗揚扭頭道:“老趙?”

“我練的鐵砂掌。”趙充國憨厚地說道:“平常自個兒擦股都硌得慌。”

“郭大俠……”程宗揚說了一半,自己就放棄了,“算了。”程宗揚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個幫手。倒是剛了褲子的定陶王哭聲越來越嘹亮。

雲丹琉一邊笨手笨腳地拍著,一邊道:“給我找塊布!還有衣服!”

“對!對!對!趕緊找一身衣服!”

“兩身!他也要換。”忙亂間,遠端的複道突然冒起一股濃煙。程宗揚省悟過來,“差點忘了!趕緊放火!”

“別!”雲丹琉叫道:“趙皇后說不定在裡面!”※※※※※複道內的易燃物雖然清理過,但潑上的燈油沒有那麼容易清理,火頭一起,複道內頓時濃煙滾滾,烈火沿著木製的廊橋迅速蔓延。伴隨御駕出行的黃門鼓吹扔掉樂器,拼命奔逃。眾人連驚帶嚇,再加上被煙火一燻,有些體弱的宮女不由昏倒地。

程宗揚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果決的人,就比如此時——明明放火的主意是自己出的,放火的後果自己也一清二楚,可看到那些無辜受到牽連的宮人,還是不住心生惻隱。

一名小宮女跌倒在地,還未起身,就被慌不擇路的內侍踩踏。程宗揚騰身攀住橫樑,從奔逃的人頭頂越過,不惜大費周章地將那名宮女救起,送到安全區域。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蔡敬仲已經揪住幾名內侍問明原委,過來說道:“御駕是空的。半個時辰之前,劉建已經去了北宮。”

“皇后呢?”

“不在。”程宗揚微微鬆了口氣,但心頭仍是沉甸甸的。天子出行,單是隨侍的黃門鼓吹就有一百餘人,加上其他內侍、宮人,其數不下五百。如果按自己最初的意圖兩端同時放火,這些人一個都逃不掉。即便現在只在一端放火,傷亡也不會小。劉建不在,難道這些人都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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