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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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行說一心殺死呂冀，終於置身險境，口結結實實捱了一掌。他身體橫飛起來，半空中噴出一口鮮血，然後“砰”的一聲落在雪中，再無動作。

胡夫人收起短劍，慢慢抬起眼睛。

中行說中了自己一掌，骨盡碎，就算活著，也只剩下一口氣。呂冀躺在地上，已經痛暈過去。

雪地另一側，孫壽臉蒼白。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立在她身後，一手勒住她的粉頸，一手拿著一支娥眉刺，抵在她腮側。

那侍女笑道：“本來想等夫人上車再動手，卻不料夫人修為如此了得，還有這般神兵利器……沒奈何，只能出此下策了。”胡夫人沉默片刻，然後嘆道：“到底還是低估了黑魔海的手段，沒想到你們手能伸得這麼長。”孫壽悽聲道：“姨娘，救我……”胡夫人苦笑著丟下短劍，“傻孩子，姨娘也自身難保了。”驚理微微一笑，正待放開孫壽，忽然心生寒意。

一條白的物體悄無聲息地從雪中鑽出，靈蛇般纏住她的腳踝。驚理飛身而起，可雙腳剛一離地，就被又一條白物體攔纏住，接著用力一絞。一股大力湧來，驚理五臟六腑都彷彿被擰得錯位，喉頭頓時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胡夫人鳳目生寒，冷冷看著孫壽。

孫壽已經驚得呆住，以胡夫人雙足為中心，方圓數十丈的雪地都翻騰起來，彷彿無數白蟒在雪中蜿蜒遊動。

林中傳來一聲輕笑，坐在車前的御者抬起馬鞭，支起斗笠一角。積雪簌簌而下，出斗笠下一張豔麗的玉顏。

“終於出來夫人的真實手段了。”那御者笑道：“到底應該稱呼你是胡夫人，還是……呂太后呢？”胡夫人雙手握在身前，雖然沒有開口，整個人卻出一股人的氣勢。

“你不是黑魔海的人。你是誰？”御者從容笑道：“妾身姓卓，出自太乙真宗門下。”

“原來是卓教御。”胡夫人面無表情地說道：“連太乙真宗也手此間之事了嗎？”

“妾身所為，與宗門無關。”卓雲君道：“只是奉主人之命行事。”

“堂堂卓教御，居然有主人？不知你家主人是何方神聖？”

“是我。”一個男聲從背後響起。

胡夫人緩緩扭過頭。一個男子斜靠在一株虯曲的蒼松下，他不知來了多久，此時一手抱著肩，一手摸著下巴，就像在看戲一樣。在他旁邊，立著一個嬌俏的少女，她懷裡抱著一條小狗，這會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程宗揚望著雪地上翻滾的白影，嘖嘖讚歎道：“難怪你會跟蘇妲己那妖婦情同姐妹，原來都出自狐族一脈。我的乖乖，這是多少狐狸尾巴啊？全做成狐皮大衣，可夠我發財了。”胡夫人盯著他，半晌才道：“你頸後的烙痕不會錯。”程宗揚摸了摸脖頸後面的奴隸印跡，“翻身作主人了。”胡夫人神情冷厲，一條狐尾驀然蕩起，捲起漫天風雪。

程宗揚肩膀往松樹上一撞，借勢騰空而起，凌空手腕一翻，長刀挑出，與飛來的狐尾硬拼一記。

狐尾倒卷而回，緊接著又有數條狐尾飛來，飛至中途，狐尾蓬鬆的銀毫驀然張開，甩出無數雪末。

程宗揚視線受阻，索閉上眼，全靠耳力和身體的應揮刀而進。

巨大的狐尾每一擊都充滿沉重的力道，然而當程宗揚揮刀斬中，那些狐尾剎那間又變得滑如游魚。他暴喝一聲，蟄伏的九陽真氣盪起來，在經脈中凝聚起一個又一個光球。

中行說生死未卜，呂冀昏不醒，除了自己志在必得的胡夫人，場中再無外人。程宗揚再無忌憚，全力施展出九陽神功，刀身光芒大作。

長刀斬下，雪白的狐尾立刻多了一條血痕。胡夫人神情愈發冷厲，狐尾揮舞時也愈發謹慎。

對於這種老狐狸，程宗揚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胡夫人身邊尾影錯，本數不清有多少狐狸尾巴，他一刀一刀耐心劈出，在狐尾上留下血痕，一邊仔細尋找機會。

驚理強忍傷勢，嬌叱一聲，加入戰團。她是殺手出身，最擅長尋找對手的弱點，壓就沒有理會那些狐尾，一雙娥眉刺直指呂冀。

胡夫人眼中出一絲慍怒，兩條狐尾同時揮出，一條向驚理，另一條則著地一捲，將呂冀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彷彿一隻繭蛹一樣。

驚理勉強避過，退到狐尾範圍之外，繼續尋找機會。

卓雲君揹著長劍，玉蝶般在林中飛舞，她一邊飛掠，一邊不時抬掌，打出一道符籙。

不多時，卓雲君就繞著胡夫人走了一圈，重新回到車旁，她駐足笑道：“驅妖捉狐，可是我道門的看家本領呢。”胡夫人眼中迸出寒光。

卓雲君抬起玉指，在空中劃了一個符文，然後雙掌一推。分佈在四周八個方位的十六張符籙同時燃起烈焰，連接成一道火網。

胡夫人身周飛舞的狐尾一僵，然後水般往後退去，消失在她腳下。

卓雲君身後一聲清響，長劍脫鞘而出。

胡夫人臉慘白，眼中出一絲絕望，她身形一閃，出現在孫壽身旁，一邊伸手去拉，一邊道：“快走！”孫壽本能地閃避了一下。自己與驚理做的勾當並不細，姨娘方才看著自己的眼神恨意分明，顯然看出破綻，卻沒想到直到此時，她還過來要救自己。

孫壽慢了一線，沒能躲開，兩人指尖一觸，胡夫人身影突然像水中的倒影一樣波動起來。孫壽驚愕地瞪大眼睛，眼看著牽住自己手的胡夫人轉瞬之間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無論相貌、身材、膚、髮型，乃至衣衫、飾物，都與自己一模一樣，就如同牽著自己的影子一樣。

那個鏡像中的女子挽著自己的手繞了一圈，然後一推，孫壽身不由己地飛了出去。

程宗揚只看到胡夫人與孫壽牽著手一轉，活生生就變出兩個孫壽，然後一人一邊朝兩邊飛出。

程宗揚本分不出哪個才是真的，只好盯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猛追上去。

卓雲君一記烈焰鳳羽，在其中一個孫壽身前，將她得停住腳步。程宗揚趁機追上，刀喝道：“你是誰？”那個孫壽悽聲道：“奴家是壽兒！那個才是假的！”程宗揚“哦”了一聲，接著一刀劈出。孫壽倉皇退後，臉上恐懼的神情維妙維肖。

另一邊，驚理也截住另一個孫壽，不等她喝問，那個孫壽就叫道：“驚理姐姐，我是壽奴！”驚理笑道：“這個是真的。”化為孫壽的胡夫人轉身往驚理掠去。驚理受傷之餘，無法力敵，屈指彈出一枚娥眉刺。那孫壽揚手接住，隨即與她對了一掌。

雙掌一觸即分，身影變換間，場中又多了一個驚理。兩人一人一支娥眉刺，從頭到腳一無二致。

程宗揚呆了片刻，只見兩個驚理同時跪下，異口同聲地說道：“奴婢見過主子。”接著兩人又同時說道：“主子不要信她，奴婢才是真的！”我幹！程宗揚心裡浮現出一股荒謬絕倫的覺。這世道！居然讓自己見到活的狐狸了！

卓雲君道：“自刺肩井！”兩個驚理臉同時變得難看起來，這賤婢多半是藉機報復！

兩個驚理舉起娥眉刺，咬牙往自己肩井刺下。銀針剛一落下，其中一個驚理雙肩同時劇痛，卻是另一個驚理將娥眉刺一併刺在她肩頭，接著往卓雲君掠去。

同樣的一幕再次上演，兩人略一糾纏，再分開時，已經變成兩個卓雲君。

卓雲君嫣然一笑，盈盈拜倒，“卓奴拜見主子。”另一個卓雲君與她的動作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差別。只不過其中一個卓雲君說完之後便拉住衣領，往兩邊一分，出一截雪滑的玉體，尤其是她嬌紅的頭上，還鑲著一隻閃亮的金環。

狐本，身穿環也不是不能接受，但這一幕實在太過出乎意料，誰能想到堂堂太乙真宗教御，私下裡卻是這副賤之態？另一個卓雲君僵在原地，到底沒能做出和她一樣的姿態。

程宗揚放聲大笑，“你脫啊，怎麼不脫了？有本事你接著變！要不要我讓她們三個在雪地裡奔一圈，讓你也過過癮？”那個卓雲君啐了一口，“沒想到你竟是這等衣冠禽獸。”

“承蒙誇獎，不勝榮幸。”程宗揚讚歎道：“這變身之法令人大開眼界，真不愧是九面魔姬。今天你肯定是逃不了了，還是老老實實束手就擒，讓我帶回去變著玩吧。”那個卓雲君冷哼一聲，閃身往場中最後一個女子掠去。如果她沒看錯，那少女還是處子之身，總不會像前面三個一樣，全是奴。

看著九面魔姬朝自己掠來，小紫不閃不避，只笑抬起一手指。

胡夫人毫不猶豫地抬指點去，指尖一碰，場中又多了一個小紫，甚至懷裡同樣抱著一隻小狗，連皮上殘留的焦痕都完全相同。

小紫笑靨如花，拍了拍雪雪的腦袋。兩隻小賤狗同時張開嘴巴，但緊接著，其中一個身影就僵住了。

那隻小賤狗嘴巴越張越大，從它喉嚨深處，出一個暗青的物體。頂端又尖又細，剛出一角，狐妖渾身的血就彷彿凝固了，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恐懼，使她徹底僵住，再也動彈不得。

雪雪伸直喉嚨，將那隻物體全吐了出來，戀戀不捨地了嘴。

一隻尖尖的海螺出現在小紫雪白的手掌中，海螺外殼呈現出妖異的鐵青，上面隱約有細微的暗金光澤時明時滅，散發出無形的威懾。

狐妖再也無法維持化形，身形一點一點變得模糊，開始扭曲潰散。她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縱身而起。

小紫嫣紅的角微微挑起，出一絲嬌俏的笑意。她手中的海螺微微一震，發出“嗡”的一聲低鳴，外殼暗金的光澤瞬間閃亮，浮現出一層金的符紋。

一道白的身影在幽暗的雪林間不停飛舞，但每次飛起，都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扯住，更何況四周還設有太乙真宗的符籙，就像一個無形的牢籠，使她脫身不得，剛飛出丈許，便又跌回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