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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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局者。”秦檜徐徐道:“主公可曾發覺,算緡不過數
,已與天子的初衷大不相同。”程宗揚道:“天子本來是想限制兼併,結果田產從商賈手中轉到世家大族名下,兼併反而愈演愈烈。”班超道:“依班某之見,天子固然有思慮不周之處,但其中也是有人故意為之。比如告緡令,原本是恐嚇
商,如今卻成了發財的捷徑。”程宗揚冷笑道:“為了博愛妃一笑,半夜下的詔書,能不出漏子嗎?”前
延壽從昭陽宮回來,終於傳回天子半夜下詔的內幕。原來是趙昭儀與天子私語時,說起在洛都的時候找不到姐姐,以至於
落街頭,曾被商賈辱罵,天子心疼之餘慷慨下詔,要為愛妃出一口惡氣。
程宗揚走到窗口,有些不舒服地透了口氣。天子不是蠢人,但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東方曼倩也正是看透了天子的秉,才遠走他鄉吧。
如今呂冀把持著尚書檯,他只要隨便做點文章,就能讓天子事與願違。被書僮舉告的鹿家,是算緡令頒佈後第一個被破家的。而鹿玉衡恰恰與雲臺書院多有來往,這裡面的內情不得不讓人多想。
如今詔舉已經臨近尾聲,大批士子魚躍龍門,獲得出仕的資格。還有些被天子特旨簡拔,得到品階不同的官職。然而就因為算緡令早發了數,使得這些人不得不成為旁觀者。
如果天子真是無能之輩倒也不壞,起碼安分不生事。可他的自作聰明,就像一個不定時炸彈,隨時可能把人炸得粉身碎骨。算緡令的本意是抑制商賈,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中產之家,大抵皆破。如今在籍的一萬餘名商賈,明年此時不知還能剩下多少。
※※※※※第553章·革職南宮,玉堂前殿。
御座旁,兩盞一人多高的連枝燈光焰四,將大殿映照得燈火通明。幾名戴著貂蟬冠的中常侍立在御座兩側,烏黑的袍服猶如群鴉。
天子劉驁拿著一冊竹簡仔細看著,臉越來越陰沉,還沒看完,他就按捺不住,揮手將簡冊摔到地上。
“啪”的一聲,皮繩斷開,竹簡在大殿上四處亂飛。劉驁尚不解氣,一腳將御案踢翻,咆哮道:“好大的膽子!”唐衡、徐璜、左悺、具瑗等人低著頭,兩眼看著鼻尖,大氣也不敢透一口。中行說倒是滿不在乎地揚著臉,但這會兒也識趣地閉緊嘴巴。
一名小黃門爬在地上,輕手輕腳地將散落的竹簡一一收拾起來。
蔡敬仲臉蒼白得像死人一樣,沒有一絲表情,語調也沒有絲毫起伏,“非止京師一地,各郡國商賈名下田地,亦被豪族侵
。大司農寧成,籍在宛郡,
前以銅銖五貫,購地千畝,每畝僅五文。”劉驁愈發惱怒。他專門任命寧成為大司農,主持算緡,沒想到連他都在其中上下其手。
蔡敬仲無視天子和幾位中常侍的臉,旁若無人地說道:“算緡令一出,官吏視商賈如肥羊,無不染指。連鴻臚寺這等所在也不甘其後。大行令某,前
便一擲百萬,在雍門外購置了大片田地。”徐璜心裡罵了句娘,硬著頭皮想站出來說兩句,一看天子的臉
,還是悄悄縮了。
“購地之事,奴才未曾聽聞。”唐衡道:“但雍門外那片田地奴才倒是知曉一二,那片田地僅五十餘畝,大行令若出錢百萬,每畝作價近十枚金銖,與市價相差無幾。至於大司農所購田地,奴才聽聞均為河灘荒地,非是藉機勒索,還請聖上明鑑。”徐璜一陣慚愧,小程前天又專門悄悄給自己過一疊可以換錢銖的小紙片,託付自己有機會的話,在天子面前關說一二。結果事到臨頭,自己竟然還不如老唐仗義。他連忙站出來,“奴才聽說也是如此。”劉驁冷冷掃了他們一眼,過了片刻才道:“寧成既然買的是河灘荒地,便也罷了。你們方才說的那個大行令,拿著朝廷的俸祿,卻藉著算緡的時機,巧取豪奪,無恥之尤!”徐璜一顆心不由提了起來,只聽天子厲聲道:“著令革職,以儆效尤!”眾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敢開口替那個倒黴的大行令說情。徐璜怨恨地看著了蔡敬仲一眼:好你個姓蔡的,要不是你還欠我錢,我今天非跟你沒完!
天子已經發話,一群中常侍都老實聽著,可偏偏還有人不滿意。中行說神情肅然地說道:“奴才以為,應將大行令程某下獄,明典正刑,震懾群臣。”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側目。震懾群臣?你還真有臉說啊。滿朝的豺狼虎豹,你逮個蛤蟆就算攥出來,能震懾得了誰?
唐衡諫道:“奴才以為不可。大行令所為雖有出格,但尚不足下獄。”蔡敬仲聲音又尖又細,森然道:“震懾不法,莫如大辟。”這個更狠啊,就因為每畝地花了不到十枚金銖,直接斬首。別的不說,呂家那幾位大夥都心知肚明,他們藉著算緡的機會大肆併購土地,每畝地給兩枚金銖都是多的。結果花十枚金銖買地的殺了,花兩枚金銖買地的還好端端的,如何服眾?
中行說附和道:“家屬沒入宮中為奴!”徐璜終於站不住了,“噗通”一聲跪下,伏地懇求道:“如此處置,只怕有辱聖明。聖上,切切不可啊!”劉驁也知道為了這點破事,革職已經有點過了,但藉機不敲打敲打那個姓程的一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都多少天了,他竟然還跟沒事人一樣。那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在他身邊不知受了多少荼毒……
劉驁哼了一聲,掃了蔡敬仲一眼。這個姓蔡的太監雖然是太后的人,倒是很會察顏觀,巴巴地翻出這麼個把柄,跑來獻殷勤。諂媚是諂媚了些,但比起那幫眼裡只有太后的閹奴總要強些。劉驁心裡給他評了八個字:雖不可信,尚可用之。
天子遲遲沒有開口,眾人心裡都不七上八下。徐璜手心裡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天子真應允了姓蔡的,砍了小程的腦袋。自己拿了人家的錢,眼睜睜看著他掉腦袋,這錢拿著也不踏實。唐衡是擔心天子如此處置,恐被人腹誹。具瑗在
心真要大辟,這詔書該怎麼寫?若按朝廷律令,程某人只買了塊地,罪不至死,少不得再編幾條罪名出來。中行說這會兒倒是把罪名想好了,就說他干擾朝廷法令,天子為之震怒,殺一儆百。至於蔡敬仲怎麼想的,就沒人知道了。
靜默中,殿後隱隱傳來一陣兒啼。劉驁側耳聽了片刻,臉上的戾氣倒是淡了少許,眉眼也柔和了幾分。
劉驁尚無子嗣,宮裡突然多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劉驁喜愛之餘,也有幾分好奇。今特意把定陶王召到玉堂前殿,準備議事之餘逗逗小傢伙,
受一番天倫之樂,沒想到蔡敬仲卻不讓人消停,拋出一堆黑材料,壞了自己的心情,連留在殿後的定陶王也忘了。
劉驁道:“欣兒怎麼又哭了?”左悺小心道:“回聖上,殿下入宮未久,想來還有些怕生。”
“欣兒的媽、侍女不都叫到宮裡來了嗎?怎麼還怕生呢?”
“今恰好盛姬出宮了。”左悺道:“盛姬有個姐妹在定陶王邸,專門接盛姬往王邸小住。娘娘也答應了,讓她在王邸住一晚,明
回來。殿下找不到人就會哭一會兒,不妨事的。”劉驁點了點頭。盛姬去王邸探親也在情理之中,何況皇后已經答應過的。倒是這一打岔,劉驁想起定陶王入宮之事,姓程的也出了些力,處置太過,未免不近人情,於是道:“暫且革職。明
發尚書檯。”具瑗躬身道:“奴才遵旨。”小黃門已經撿好竹簡,但已經亂了次序,只能胡亂包在袖中。劉驁在殿中踱了幾步,然後對蔡敬仲道:“奏書中的事朕已經知道了。只要忠心辦事,朕絕不吝賞賜。你去吧。”蔡敬仲伏身叩拜,然後倒退著出了玉堂前殿。
劉驁又看了幾封奏疏,唐衡、徐璜等人各自奉詔離開,殿內只剩下中行說。
“我覺得還是把他下獄好些。那傢伙瞧著就不是什麼老實人,關他幾天,肯定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中行說道:“最好連家眷一起關進北寺獄。”劉驁沒有作聲。
中行說攛掇道:“人非聖賢,只要肯查,少不得有些把柄。要不我查查?”
“劉建呢?”
“劉建啊?回來了。說那邊看得太緊,他連人都沒見著,東西倒是送出一大堆。不過聽說姓程的家裡有個母老虎,不大容人……”
“欣兒呢?”中行說問了一聲,然後道:“剛睡著。我把他抱來。”
“算了,讓他睡吧。”劉驁起身道:“去昭陽宮。”※※※※※程宗揚怎麼也想不到,除了一門心思想死自己的蔡太監,宮裡這會兒還有閒人正挖空心思地在給自己找罪名,想把自己送到北寺獄裡吃牢飯。
此時他正待在文澤故宅中,為哈蚩等人明
的出行作準備。說來自己早就決定將劇孟等人送往舞都,但由於要借劇孟的名頭推行紙鈔,又耽擱了幾天。眼下大局已定,不能再拖了。
鵬翼社那些從星月湖大營退役的老兵們扛著一隻只份量極重的小木箱,從地窖裡魚貫而出,運上馬車。那些木箱大小隻有一尺見方,高僅四寸,重量卻超過二百斤,也就是這些老兵才能扛著箱子健步如飛。
車內底部設有暗格,邊角都用鐵條固定過,木箱納入其中,蓋上廂板,外面看不出絲毫痕跡。
程宗揚道:“這麼大的車,能拉多少貨?”蔣安世道:“這種四輪馬車是從泰西傳來的,最多能載三十石的貨,要四匹馬才能拉動。”
“四匹馬能拉三十石,再加兩匹呢?”程宗揚說著一拍額頭,“天子駕六,再多兩匹就逾制了。”蔣安世道:“倒不是逾制,而是挽馬並非越多越好。比方說吧,像這種四輪大車,一匹馬能拉十石的貨,兩匹馬能拉十八石,三匹馬能拉二十五石,四匹馬能拉三十石——這已經是車馬行的極限了。再多的話,六匹馬能拉三十七石,八匹馬只能拉三十八石。”程宗揚有點不理解,“六匹馬能拉三十七石,八匹只能拉三十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