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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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像是閒聊一樣說著臨安雜事,其實字字句句都是說給孫壽聽的。那位梁夫人本名黃鶯憐,身份與孫壽一樣,同樣是有夫之婦,同樣是未曾入門的下等婢子,她們這會兒雖然是說笑,但落在孫壽身上可就不是說笑了,隨便一條她就承受不起。
程宗揚嘖了一聲,這些女人的心思他真搞不懂。
阮香琳彷彿才看到孫壽,口氣涼涼地說道:“怎麼還跪著呢?地上冷,趕緊起來吧。”
“奴婢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的?”阮香琳道:“看你的模樣,多半是富貴人家出身,怎麼吃得了苦?”驚理笑道:“她可是主子剛開過苞的,嬌貴著呢。”阮香琳微微一怔,驚理在她耳旁說了幾句,才明白過來。她上下打量孫壽幾眼,哂道:“我說這麼妖形冶態的,原來是個狐媚子。”蛇夫人抬起腳,用腳尖挑起孫壽的下巴,笑道:“這狐媚子風騷得緊,今晚就讓她服侍琳姨娘好了。”驚理笑道:“那邊還有一個呢。今兒個頭回登門,可別冷落了人家……”尹馥蘭臉都白了,正忐忑間,驚理忽然住了口,然後屈膝道:“奴婢見過主子。”幾名女子紛紛跪下,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大小姐還在呢,有你們說話的份兒嗎?”諸女低著頭,都不敢作聲。
“今晚你們別睡了,都給我去上清觀守著去!期兒姑娘要是少一頭髮,你們就不用活了。”
“是……”※※※※※夜近子時,空曠的街道上風寒刺骨。幾名少年靠在一堵頹圮的土坯牆後,一手伸在懷中,側耳細聽著,緊握的匕首被熱血暖得燙手。
蹄鐵敲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一名執金吾的緹騎乘在馬上,旁邊跟著一隊赤衣黑甲的持戟士卒,沿著長街巡邏。
雖然還不到滴水成冰的隆冬季節,但剛一入冬,洛都便氣溫劇降,身上的皮甲絲毫抵擋不了風中的寒意,頭上的鐵盔更是涼得如同冰塊一樣,凍得頭痛。緹騎摘下鐵盔掛在鞍側,只留下束髮的裹巾。
街邊傳來一聲悶響。
“誰!”身旁的士卒大喝道。
緹騎勒住馬匹,仔細聽了聽,然後一揮手。幾名持戟士卒提著燈籠翻過半人高的土坯牆,燈光晃了幾下,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後,一塊石頭驀然飛來,重重打在坐騎眼睛上。戰馬慘嘶一聲,跳踉著向後退去,一邊用力擺頭。緹騎連忙挽緊韁繩,但手指凍得發僵,倉促間竟然沒能拉住,身體一歪,被驚馬顛了下來。
士卒們上前想扶起緹騎,更多的石塊從黑暗中飛出,一時間猶如雨點般打得眾人手忙腳亂。
“執盾!執盾!”伍長大喝著讓同伴結成防守陣勢。
“噗噗”兩聲,僅剩的兩隻燈籠也被石塊擊中,燈光頓時熄滅,長街陷入一片黑暗。好在眾人已經在伍長的指揮下舉起盾牌,收攏隊伍,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亂了分寸。
那名緹騎從馬上摔下來就沒了聲息,伍長擔心他是不是摔暈了。等眾人穩住陣腳,伍長指揮兩名士卒頂著石塊架起執金吾的胳膊,退到街邊。
忽然有人發出一聲驚呼。那名伍長轉過頭剛要怒喝,身體不一震,那名執金吾緹騎靠在牆邊,脖頸上空空蕩蕩,斷頸處鮮血泉湧,竟然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斬掉頭顱。
※※※※※第548章·上當南宮,玉堂前殿。
已是午夜時分,殿內燈盞遍佈,幾名天子的心腹近臣正襟危坐,面凝重。
“遊俠兒競相賭賽,以襲殺執金吾為勝……”劉驁把簡牘往案上一丟,不耐煩地說道:“洛都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了嗎?”司隸校尉董宣道:“朱安世、郭解先後伏誅,劇孟銷聲匿跡,洛都豪俠的頭面人物皆已無存,城中游俠少年無人約束,使得亂象叢生。”丞相的屬官,司直何武道:“那些市井間的遊俠兒有勇無謀,如今的張狂只是群龍無首之下的無所適從,過得幾便消停了。”大司農寧成道:“只怕有人藉此攻訐朝政。”少府五鹿充宗道:“大司農莫忘了狄山之事。狄某人朝議侃侃,好為大言,一賊出而駢首就戮,徒然貽笑天下。”博士師丹道:“狄山素與呂氏來往密切,藉著賊人生亂,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非議朝政,如今身首分離,足為天下好事者戒。”朝廷優容文士,大建書院,選拔人才。結果頗有些文人不涉實務,偏好大言欺人,朝中的官吏已經忍他們很久了。如今天子派他捕賊,剛出門就被賊人斬首而去,眾人說不高興那是假的,天子此舉簡直是大快人心。
何武道:“聖上先以冬立威信,收人心,又以狄山授首震懾朝堂,大義所在,人心思附,眼下又以詔舉擢拔英才,不
必將大展鴻圖。”殿內眾臣齊聲恭賀。
劉驁對這幾件事也頗覺自傲,自己小施手段就令眾人折服,將來大展鴻圖那還了得?修建宮室的時候,還是要更壯麗一些,才好配得上自己的功績。宮室的選址已經定下,如今萬事俱備,只欠錢銖了……
他在殿中走了幾步,問道:“上次說的算緡令怎麼樣了?”師丹道:“入冬以來,百物騰貴,旬之間,就上漲一倍有餘,百姓苦不堪言。此時算緡,正可以平抑物價,收穫人心。”何武也道:“此時算緡,正當其時!”五鹿充宗道:“算緡尚可,限田還請聖上三思。”限田令是師丹與何武后來追加的,對上至王侯,下至吏民的田地、奴隸數量進行規定,用來抑制豪強。
看到奏疏,劉驁也十分心動。漢國豪強並起,單是一個呂家,私苑就有縱橫數縣之地。一旦限田,每人佔有田地不超過三十頃,呂家便是人人封侯又何足為患?
不過劉驁也清楚,如今限田不是上策。自己秉政未久,朝中大臣泰半是太后擢拔,限田令一出,勢必群起反對。
“限田令先放下,待詔舉之後再議。”
“洛都商遍天下,富冠海內,算緡之入,當以百萬計。”寧成道:“不知所收算緡是入都內,還是少府?”五鹿充宗笑道:“天下賦稅盡入司農都內,算緡也不例外。只是其中頗有些山海澤地之入,按道理當入少府。不過一一細算太過麻煩,依臣之見,不若頭一年所收算緡入少府,以後便移都內。大司農以為如何?”算緡是將漢國所有商賈的財產徵收算賦,頭一年必定最多,其餘的
易稅計算繁複,收稅成本極高,只能算是雞肋。
寧成道:“都內、少府皆為聖上所有。還請聖上獨斷。”
“就按五鹿說的辦吧。”劉驁回到御座上,重新拿起一份簡牘,一邊瀏覽一邊問道:“詔舉如何了?”師丹道:“明經科已經選了一百餘人,都是老成飽學之輩。”寧成道:“今年的明法科中試者不多,僅三十餘人,但其中頗有幾個人才,稍事歷練,便能大用。”劉驁來了興趣,“策書在哪裡?”寧成將準備好的策書呈了上來。
劉驁揀起一冊看了幾眼,不大笑道:“這個義縱好生大言不慚,‘願效犬馬之勞,以鷹擊
摯為治’——此人以朕的鷹犬自命,卻不知道他有沒有鷹犬的本事?”寧成道:“義縱為人頗勇,昔居舞都,曾劫持平亭侯世子。”
“膽子很大嘛。”劉驁往後看了看附錄的履歷,笑道:“居然還是朕的羽林騎?策書寫得平常,難得的是這份心思。”劉驁想了想,吩咐道:“給他一個縣令,就是舞都吧。你告訴義縱,他要是幹得不好,朕可要取他的首級。”
“臣遵旨。”劉驁放下簡冊,伸了個懶。
中行說尖聲道:“諸臣工,拜禮,告退。”議事的眾臣紛紛伏拜行禮,退出大殿。
劉驁張開手臂,讓內侍披上大氅,吩咐道:“下次議事,讓公孫弘和朱買臣也來。”唐衡躬身道:“遵旨。”
“去昭陽宮。”
“不行。”中行說板著臉道:“先去長秋宮。”劉驁正要發怒,中行說道:“定陶王腹瀉了。”劉驁皺眉道:“為何腹瀉?”
“定陶王膳食都由人驗過,並無異常。太醫令說,多半還是受涼了。”劉驁容稍霽,不是被人投毒就好。先前江充藉著趙王巫蠱一案大作文章,把皇后宮裡的大長秋都定為死罪,
斬於市,整個南宮不知有多少他們的眼線,定陶王留在宮中,其實危如累卵。
等別宮建好,自己就帶著皇后和昭儀遷過去,他們想要把南北二宮都攥到手裡,便隨他們去好了,那幫奴才,自己一個都不帶。
“去長秋宮。”※※※※※洛都城內暗湧動,外面看起來卻似乎是太平依舊,無非是連
上漲的物價讓市井間多了幾許罵聲。物價雖然上漲,但
子還是要過,百姓們一邊罵著,一邊不得不擠出不多的幾個錢銖,換取衣食。
程宗揚這邊將貨物全部盤出,又從嚴君平手裡拿到最後一塊玉牌,子一下變得閒暇起來,甚至
出時間去上清觀小住了一
,還“恰好”遇到了來觀中散心的雲大小姐。
磬聲穿過薄霧,在耳邊響起,清遠悠揚。舒緩的旋律伴隨著晨課的誦經聲,宛如一眾身形飄渺的仙人緩步升上虛空,讓人心頭憂煩盡去,寧靜異常。
枕畔的佳人睡得正香,一張嬌靨宛如沉睡的海棠,角還帶著一縷甜美的笑意。
程宗揚悄悄起身,將錦被給雲丹琉蓋好,然後輕手輕腳出了臥室。
外面已經備好巾櫛熱水,還放了一盞清茶。程宗揚坐下來品了一口,溫度正好。
“趙姑娘呢?”卓雲君一邊給他梳理頭髮,一邊道:“已經起身了,正在廊下誦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