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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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就是吹了個口哨,又不是死罪吧?”
“我在外海時候,那些奴隸販子也是那樣吹著口哨,然後出一副可惡的笑容。”雲丹琉望著天際的繁星,“我在海上,曾經遇到一艘販奴船,正在把生病的奴隸往海里丟。我用了兩天時間才追上那條船,然後把船上的奴隸販子全都殺光了。”程宗揚沉默了一會兒,“殺了他們,你開心嗎?”
“不開心。”雲丹琉道:“殺人一點都不開心。”
“但你救了很多人。”雲丹琉沒有作聲,程宗揚仔細一看,才發現她肩頭微微聳動,竟然在無聲地哭泣。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不是嗎?”
“我把奴隸接到船上,沒多久,船上的水手也開始生病……最後,我們不得不放棄那條船……我沒有救活哪怕一個人,還害死了一條船上的水手……”雲丹琉身體微微顫動著,在程宗揚懷中,她彷彿找到一個安全的殼,溫熱的淚水滾滾而落。
程宗揚沒有開口,只是把懷裡的少女摟得更緊了一些。她出於好心而辦了錯事,至今也無法原諒自己。外人只看到她的強硬,卻不知道她的強硬背後,有多少擔心、猶豫和彷徨。
等她收住淚水,程宗揚才安道:“別傷心了,你現在不是有我了嗎?這種事情以後由我來作決定。”話剛出口,程宗揚就有點後悔,雲丹琉自尊心那麼強,怎麼可能接受這種依附的姿態?
“不!”程宗揚正要改口,卻見雲丹琉抹去淚水,然後倔強地說道:“我才不要跟姑姑搶。”程宗揚啞口無言,沒想到雲丹琉真正在意的還是這個。這事自己和雲丫頭雖然都不後悔,也沒有故意傷害他人,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一旦公開,傷害的不僅是雲如瑤,還有云老哥,雲六爺,臉面上都掛不住。
突然之間,程宗揚又有了當初與如瑤往暴
的
覺。左右事情已經無可挽回,說得好聽些,叫勇敢面對;說得直白點,就是厚著臉皮任殺任打了。但自己無恥一點好說,雲丹琉要怎麼辦呢?
程宗揚正使勁給雲丹琉想轍,卻見雲丹琉抬起臉,嫣然一笑,“不過……那個雙修的功法很不錯,所以——我還要!”剛才那點憂慮頓時煙消雲散。程宗揚吹了聲口哨,攔將雲丹琉抱了起來。隨即,水聲再度響起。
天未亮,程宗揚便從睡夢中醒來。雲丹琉睡在旁邊,一條白滑的大腿還搭在他身上。
昨晚兩人從泉池出來,又在榻上風一度。雲丹琉元紅新破,本來承受不了這樣頻繁的
合,但她服下的仙草葉片效力尚在,再加上程宗揚所使用的雙修功法,才使她一直堅持下來。饒是如此,最後一輪
合之後,向來
格如火的雲大小姐也洩盡陰
,渾身上下再沒有一絲力氣。
程宗揚是偷偷溜進來的,趁著僕役們還沒有起,要趕緊溜出去,他輕輕抬起雲丹琉的大腿,放在被中,又掖了掖被角,然後在她
上吻了一口。
雲丹琉閉著眼睛,彷彿仍在睡,口中卻道:“不許說出去。”程宗揚在她
上捏了一記,“只要你今晚乖乖過來,我就不說。”雲丹琉哼了一聲,翻了個身,不再理他。
※※※※※從莊子出來,已經是黎明時分。程宗揚沒有驚動任何人,牽上馬匹,趕在城門剛剛開啟時回到城中。
清晨的鐘聲在城中迴盪,各處坊門陸續開啟。程宗揚回到住處,正看到一輛馬車駛來,車上坐著一位頭戴高冠的儒生,另一個則是秦檜。
到了門前,兩人又執手談良久,然後那儒生才長揖為禮,告辭而去。
“他是誰?”
“博士師丹,雲臺書院的山長。”秦檜笑道:“算緡令就是他起草的。”
“你們不會談了一夜吧?”
“我二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昨晚抵足而眠,縱論生平所學,不覺東方之既白。”
“老秦,我就喜歡你這種有文化有學問,還能睜著眼說瞎話的成男人。”秦檜哈哈大笑,這才說了昨天的經過。
他這回沒玩什麼陰謀,而是先通過徐璜找到當事的小黃門。那小黃門正因為
溼了奏疏惴惴不安,被徐常待當面揪出來,險些嚇死。徐璜倒沒有責備他,而是給他指了一條明路,讓他去蘭臺找一位有學問的秦先生,看能不能把奏疏復原。
小黃門找上門的時候,新任的蘭臺令史秦檜早就在蘭臺等著。他拿到奏疏原件便去了雲臺書院,以奏疏被汙為名,找到上疏人,讓他重新撰寫。
這樣一來,事情就完全成了公事公辦,任誰都挑不出錯處。奏疏的內容依然保密,秦檜也堂而皇之地見到上疏人師丹,順便與他商榷了一下疏中的策論。秦檜是老江湖了,又在程氏商會主管各項生意往來,對各種貨殖平準之術如數家珍,寥寥數言便令師丹折服不已,當下把秦檜留在書院,徹夜長談。
程宗揚指了指秦檜,“老秦啊,你可真是跟老蔡那太監學壞了。”秦檜嘆道:“蔡公公才深如海,與蔡公公一敘,秦某才知道自己實乃井底之蛙。以往的陰謀詭計只是些不上臺面的雕蟲小技。圖大事,須得光明磊落,以陽謀示人。”
“以後你不玩陰謀了?”
“非也非也。陰陽之道,在於相輔相承。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陽謀為體,陰謀為用,切不可偏執一端。”
“哎喲,老秦啊,這陰謀倆字兒讓你一說,都變得光明正大起來。有學問就是不一樣啊。”
“多虧主公時時提攜指點,耳提面命,屬下方有今。”兩人說笑幾句,程宗揚道:“這麼說算緡令改了?”秦檜搖頭道:“一字未改。”程宗揚不懂了,“……敢情你們倆就瞎扯淡,扯了一晚上?”
“也不盡是扯淡,倒是疏中添了幾條。”
“添的什麼?”秦檜悠然道:“漢國之憂,在於兼併;兼併之憂,不在商賈,而在諸侯。”
“諸侯?你是說漢國的諸侯王?”
“如果論財富多寡,那些商賈怎麼比得了諸侯?便是國中所封的列侯,財富也遠超商賈,所以在我的勸說下,這份奏疏上又加了兩條。”秦檜豎起手指,“其一,諸侯王、列侯、公主、吏民佔田不得超過三十頃;其二,畜養奴婢,諸侯王以二百人為限,列侯、公主一百人,吏民三十人。逾制者,田產奴婢一律沒收入官。”程宗揚怔了半晌,然後道:“他真這麼寫了?”秦檜點了點頭。
“他瘋了吧?”程宗揚也覺得漢國的諸侯外戚、豪強世家四處割據,很大程度上扼殺了商業經濟的發展空間,把他們剷除掉,對商業發展只會有好處。可道理是道理,現實是現實,天子直接一道詔書下來,對他們限田限奴,等於是跟整個漢國的統治階級作對。
如果這是一場戰爭,相當於一邊是所有田地超過三十頃,奴婢超過三十人的諸侯、外戚、世家、豪強、士紳、商賈……另一邊只有一個光桿天子,外加一堆窮鬼,而且那堆窮鬼還未必知道天子是哪蔥。仗打成這樣,就算劉驁再牛
,也會被人踩死吧?
“師丹並不是只有一個人。這份奏疏也不是師丹自己寫的。”秦檜道:“天子一年前就開始養士,網羅的人才除了未得官職的儒生士子,還有歷年被貶秩、奪爵的官吏貴族。前任聲校尉陳昇也在其中。”
“天子怎麼找了這麼一堆人?”程宗揚聽著就覺得不妙,這些貨除了槌,就是官場鬥爭中的失敗者,一堆的敗犬啊。
“依主公之見,天子應該找誰呢?”程宗揚仔細一想,可不是嘛。太后秉政這麼多年,滿朝文武都是她提拔的官員,天子想找靠得住的心腹,除了身邊的太監,也就是沒得官的儒生,還有那些官場失意者。本沒有什麼能夠選擇的餘地。
“他們就沒想過這奏疏能不能施行?就好比呂冀,他身為襄邑侯,限奴一百人,就算加上襄城君,夫兩個一共二百名奴婢,六十頃田地——那點田地還不夠他養奴婢的。呂冀是大司馬,主管著尚書檯,能答應嗎?”
“此事的關節,在於詔舉。此次詔舉選士數百人,師丹等人計算過,一年之內,他們就可以佔據朝中各處要津。大司馬縱使不同意,也是孤掌難鳴。”程宗揚評價道:“一廂情願!”一幫沒當過官的菜鳥,還沒踏入官場,就想著把前輩一掃而空,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狂妄得沒邊了。
秦檜笑而不語。
程宗揚轉念一想,“這樣的話,算緡令更推行不下去了。咱們的生意不是泡湯了嗎?”
“稟主公,屬下已獻計讓其徐徐圖之。先推算緡令,壓制商賈;再推限田限奴,以防國中不穩。”
“聽起來倒是老成持重,這裡面有什麼陰謀……陽謀嗎?”
“算緡針對商賈,止商賈擁有田地,師丹等人原本猶豫著算緡要不要接受實物,現在已經決定所算緡錢一律收取錢銖。”
“是因為能降低朝廷的行政成本嗎?”秦檜笑道:“我告訴師丹,若只收取錢銖,必會導致物賤錢貴。”
“他難道不擔心嗎?”
“他們覺得很好,物價下降,讓百姓都能買得起,實為善政。所以才決定收取錢銖。”程宗揚怔了一會兒,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漢國士人的經濟學水平,其實他們稍微動動腦筋就能想到,連商賈都沒錢,百姓還能從哪裡變出錢來?
“然後呢?”
“當時我問師丹,算緡令若是推行,誰能從中獲利?”
“算緡令的官吏肯定獲利,當然,我們頂多從中分一杯羹吧。”
“正是如此。”秦檜道:“師丹等人之所以被屬下說服,便是算緡令推行之後,獲利最大的不是朝廷,而是朝中的高官顯爵。到時商賈如魚羊,任由宰割,那些諸侯、外戚必定會趁機大量兼併商賈的田地,奪其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