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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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接見諸侯,徐璜等人自當入殿隨侍。程宗揚六百石的官職這會兒就差了點意思,又不是內侍,於是被留在殿外候旨。他緊張了一天,這會兒鬆懈下來,忽然有些內急,左右無事,索去找廁所。
六朝廁所一般建在宮室西南,昭臺宮本身規模不大,出了正殿,穿過一個角門就是。門口守著幾個侍從,似乎正有人入廁。程宗揚一亮身份,畢竟是六百石的大行令,那些人也沒敢攔他。
昭臺宮位於上林苑深處,又是冷宮,廁所也建得頗為簡陋,牆壁是用未去皮的樹幹壘起,年深久,上面生滿青苔,襯著四周茂密的古槐老柏,倒很有幾分野趣詩意。
程宗揚一泡痛痛快快放完,剛提起褲子,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樹枝折斷的聲響,似乎有一個物體正快速接近,接著“轟隆”一聲,廁所已經半朽的木牆被撞出一個大
,躥進來的竟然是一頭野豬。
那野豬足有半人多高,渾身鬃又黑又硬,雙眼血紅,兩支雪亮的獠牙猶如尖刀,程宗揚眼尖,一眼看到野豬背上被撕開一個血淋淋的傷口。受傷的野獸最是危險,他連忙拔出匕首,小心戒備。
那野豬似乎對他的匕首十分畏懼,在廁溷中轉了個圈,然後一頭往旁邊的木牆撞去。整道木牆都被撞得散架,隔壁傳來一片驚呼,竟然是女子的聲音。
程宗揚不由生出一絲好奇。天子這次出行,一個妃嬪都沒帶,只帶了皇后。但趙飛燕身邊的侍女就有好幾十個,各種淨桶、香灰、布巾一應俱全,哪裡用得著上這種廁所?
這會兒木牆被野豬撞斷,視野通透,程宗揚一眼看去,只見裡面兩個挽著丫鬟的小婢,正扶著一個麗人入廁。那兩個小婢只有十二三歲年紀,陡然見到一隻野豬闖進來,已經嚇得傻了。中間的麗人也目瞪口呆,她明眸皓齒,正是自己入苑前驚鴻一瞥所見的那個美人兒。她頭上戴著一支華麗的鳳釵,身上穿著繡服,只不過現在下裳褪到腳下,著一隻雪團般又圓又白的美
。
野豬在廁中轉了半圈,又往牆上撞去,結果這次沒能撞穿牆壁,反而撞斷了一支獠牙。野豬兇大發,弓身發出一聲刺耳的嗥叫。
那麗人和小婢嚇得驚叫不已,摟抱著退到廁所一角,擠成一團。
廁所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不免驚動了天子。劉驁親自趕來,身後跟著那個俊俏的江都王太子。看到廁中的情形,江都王太子失態地大叫道:“光兒!”那女子名字叫光?程宗揚暗道:確實很光很白……
那麗人被小婢擋在身後,總算沒有光外洩,她又羞又怕,一邊淚如雨下,一邊悽聲道:“太子!救命……”劉驁盯著那頭野豬,眼裡
出一絲興奮,握著劍柄,躍躍
試地說道:“苑中的野彘竟然長到這麼大了!”江都王太子扯著劉驁的衣角央求道:“聖上救命!”
“別擔心,看我的!”劉驁拔出長劍,正上前,卻被一個人張臂攔住。
東方曼倩語調鏗鏘地說道:“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陛下輕投險地,奈宗廟、太后何!”那麗人珠淚連連地哀求道:“救命啊……”唐衡也道:“陛下三思!來人!快傳期門!”劉驁正在興頭上,卻被東方曼倩攔住,心裡十二分不,冷著臉道:“朕不去可以——執戟郎,你的戟呢!”東方曼倩坦然道:“臣受命侍詔,今
未曾執戟。”
“找支戟來!你上!”程宗揚嘆了口氣,老東身手怎麼樣,自己沒見過,但跟這頭野豬搏鬥,恐怕夠嗆。眾目睽睽之下,他實在不想出手,但老東真要被得趕鴨子上架,被野豬撞出個好歹,未免也不是朋友之道。
程宗揚握著匕首,正要上前,單超大步過來,他提著一把環首長刀,黑的長袖微微鼓起。
那野豬雙目血紅,口中淌著白沫,背上的傷口使它狂燥無比,此時看到有人過來,立刻嗥叫著撞向單超。單超腳步微微一錯,長刀疾劈而下。只一刀,一顆巨大的豬頭就帶著無數血花飛了起來。
好死不死,那豬頭竟然衝著自己的腦袋飛來,自己要是躲開的話,就該撞到天子身上了。程宗揚萬般無奈,只好收起匕首,雙臂一展,把這顆還噴著血的大豬頭抱了個結結實實。
※※※※※雖然從頭到腳洗了一遍,連衣服也換過,程宗揚似乎還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單超豬口救人,東方曼倩一番大義言辭,事後都得到天子的賞賜,連他這個攔豬頭的功臣也得了兩匹絲。
事後察驗,那頭野豬是被花豹咬傷,追逐中闖入昭臺宮。花豹的足跡也在離宮殿不遠的位置找到,也許是看到裡面人太多,花豹沒有進來。但能把一頭野豬追得慌不擇路,那頭花豹也不是一般的兇猛。
外面飄來淡淡的香,那些期門武士正在烤炙野豬。昭臺宮出現怪柳,天子本不
多待,方才一場意外,卻讓天子來了興致,讓人將那頭野豬拖到殿前洗剝宰殺,當庭烤炙。一方面大快朵頤,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頭花豹的線索,打一張豹皮。
程宗揚把筆簪到冠側,繫好充當書刀的珊瑚匕首,然後推開殿門,走出宮室。
面看到徐璜、左悺、具瑗三人,一個個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那笑容既慈祥又和藹,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程宗揚下意識地摸了摸衣物,心想自己不會是被偷窺了吧?老頭可說過,漢宮的太監盡出變態……
※※※※※第507章·記憶程宗揚把欠條往案上一拍,痛心疾首地說道:“看你乾的缺德事!”蔡敬仲絲毫不顯慌張,只嘆息道:“南宮這班同僚,也是窮得太狠了。些許小錢也放在眼裡,思之令人悵然……”蔡敬仲搖了搖頭,一邊嘆息,一邊慢條斯理地把那些欠條撕成碎片。
程宗揚盯著那堆碎到拼不起來的紙渣渣,半晌才抬眼看著他,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怎麼回事?欠條呢?”蔡敬仲嗤之以鼻,“欠條都拿來了,還想再拿走?他們以為我蔡敬仲是好欺負的嗎?作夢!”
“大哥!我知道你是快人!可我是中間人啊!你這一撕,你是痛快了,我怎麼跟他們
待?”
“就說我再給他們寫一份。”程宗揚啞口無言。高啊,真高。徐璜他們原本好歹也算有張白條,這會兒連白條都沒了。徐璜要是信了他,運氣好到頂天,恐怕也要等到進棺材那天,蔡敬仲大發善心,才會把欠條燒給他們。
“大哥,”程宗揚推心置腹地說道:“我也不是什麼濫施善心的好人。但這事兒吧,我覺得真不能這麼做。你要覺得把錢給他們會讓你念頭不通達,我來替你還!”蔡敬仲道:“你還有錢?”程宗揚警覺起來,“什麼意思?”蔡敬仲從懷裡取出一塊紙板,往兩邊一攤,一座紙製的樓宇躍然而出,“你上次說的電梯我覺得有點意思。實驗樓太高的話,平常上下一者耽誤時間,二者太累,你說的電我雖然沒有,但其間的道理是相通的,我考慮了一下,實驗樓位於江邊,完全可以採用水力驅動……”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寧願給你的實驗樓加裝一部水力升降機,省點上樓的力氣,也不肯還錢是不是?”蔡敬仲想了想,“你可以這麼理解。但我必須告訴你,還不還錢不是重點,重點是——”蔡敬仲豎起一手指,“效率。”
“這詞還是我告訴你的吧!”
“但我覺得很對。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哎?你說我給他們點時間怎麼樣?我有一種藥,每天可以讓他們多睡一個時辰,可謂金不換……”程宗揚果斷道:“咱們說正事——剛才入廁那個女人是誰?”
“江都王太子妃,名叫成光。納娶不足一年。”程宗揚有些話甚至不能問徐璜,在蔡敬仲面前倒沒有什麼顧忌。
“那就不對了。”程宗揚低聲道:“我那會兒站在中間,回頭時正好能看到江都王太子的表情——他嘴裡喊著‘救命’,眼裡的高興勁兒卻藏都藏不住。”蔡敬仲道:“也許是因為漂亮女人入廁受野豬襲擊,讓他到興奮吧。那些諸侯裡面,什麼樣的人都有。”蔡敬仲這話也太不靠譜了,哪兒有這麼早就盼著老婆死的?起碼也得過完
月吧?話說回來,這種變態那算什麼?我還見過有人天子不當,專門當乞丐的。
蔡敬仲道:“我就見過有人諸侯不當,非要改名換姓當乞丐的。”程宗揚愕然道:“誰這麼變態?”
“膠西王劉端。”
“王邸長草那個?”
“京中的王邸還算好的。他在封地的宮室全都塌了。”
“怎麼會塌了?他就算自己不住,老婆孩子也得住吧?”蔡敬仲擺擺手,“不說這些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實驗室……”
“實驗室的事咱們等會兒說。我問你,江都王太子入覲說了些什麼?”蔡敬仲無奈地說道:“也沒什麼。我看他的意思,是想當太子。”
“什麼?”
“趙太子不是死了嗎?”
“死了?”
“哦,還活著,但也算個死人了——他就動了心思。”
“天子呢?”
“天子很喜歡他。”程宗揚沉默半晌,心裡忽然有種不祥的預。他和秦檜判斷,劉驁中意的應該是定陶王。但定陶王畢竟只是個幼兒,很可能會夭折。而江都王太子生得一副好模樣,
情也溫和有禮。劉驁對美男一向很有好
,比如對富平侯張放,就十二分地寵信愛護。他如果選中江都王太子,還真不算意外。
“江都王太子……叫什麼名字?”
“劉建。”
“江都王……劉建……”程宗揚唸叨了幾遍,忽然站起身,險些撞倒面前的几案。
“幹!”程宗揚叫道:“讓你說中了!那傢伙真是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