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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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珩看向黛玉,問了下起居飲食,黛玉輕聲回著,一旁的紫鵑出言補充。
賈珩問道:“妹妹,姑父這兩天可曾來信?”黛玉搖了搖頭,一雙瑩潤如秋水的明眸,似有幾分愁鬱。
賈珩輕聲道:“我回頭往錦衣府問問,再和妹妹說。”黛玉“嗯”了一聲,看了那少年一眼,秋水明眸波光微漾。
其實她想問,自上次太醫院的御醫過去會診,珩大哥許久都沒去她那邊兒了。
相比寶玉的圍著轉,賈珩這段時間事務纏身,連晉陽長公主府上都沒去,自沒有多餘時間到黛玉院裡噓寒問暖。
賈珩坐了一會兒,看向賈母以及秦可卿,說道:“老太太,你們先坐著,我往衙門去了。”賈母笑著頷首,說道:“去忙罷。”忽地想起一事,又喚住賈珩,問道,“寶玉他舅舅那邊兒,你派人過府弔唁了沒有?”賈珩轉而問著秦可卿,說道:“打發人去弔唁了吧?”王子騰那邊兒,他還真不好親自去。
當初是怎麼和京營將校說的,稽查王子騰整軍不法之事,一副與其勢同水火的模樣。
雖說死者為大,但一來死的不是王子騰,二來親自登門祭拜,原就是看關係親疏遠近。
當然,他若親自上門,落在王府一眾男女眼中,倒像是上門耀武揚威來了。
秦可卿這邊兒卻看向尤氏,道:“尤嫂子,吩咐的人過去了吧?”尤氏點了點頭道:“這會兒應該出發了。”尤老孃看著這一幕,臉上笑容多了幾分深意,暗道,這府裡雖是女主當家,但她家大閨女在後院,似乎也管著一些事兒?
轉頭去瞧自家兩個親生女兒,卻見尤三姐正自面如清霜,目光惱怒地瞪著自己。
尤老孃心頭一陣氣悶,暗罵,老孃不是為了你們這兩個小蹄子的婚事,犯得著親自登門瞧人臉?
賈母嘆道:“終究是親戚,珩哥兒若能親自去一趟,就去一趟弔唁罷,需得防著旁人說閒話。”
“老太太說的是。”賈珩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回去換了身繡以蟒紋的武官袍服,外披黑披風,挎著天子劍,領著賈府兩個小廝,前往錦衣府。
錦衣府賈珩步入其間,此刻他以錦衣都督銜,掌天子劍,再臨此地,剛至門前,就遇著恭恭敬敬的行禮之聲。
“見過都督。”門口把守的錦衣校尉,拱手見禮。
已然得知賈珩升任錦衣都督之職的消息。
賈珩並不多理,長驅直入,入得裡間,錦衣府十來位千戶,在錦衣同知紀英田的帶領下,至儀門,齊聲道:“卑職見過都督大人。”賈珩目光逡巡過一眾錦衣千戶,道:“諸位都免禮吧,也是
人了。”說著,擺了擺手,直趨司務廳。
正在忙碌的經歷司文吏,紛紛起身見禮。
賈珩落座下來,大馬金刀,一隻胳膊撐起黑披風,山字黑帽下的面容,不苟言笑,道:“諸位,本官蒙聖上厚恩,授以錦衣都督銜,一來重整天子親軍,二來也是協助整頓京營,諸位當知,京營變亂,我錦衣府緹騎為之損傷慘重,但卻捍衛了神京安寧,使百萬神京之民不被兵燹之災,功莫大焉。”下方眾人聞言,不約而同昂首
。
賈珩道:“對此次歿於王事的錦衣緹騎,妥善安置,善加撫卹,諸位千戶,擬定一份兒名單來,本官向聖上奏稟,可與五城兵馬司的殉難兵丁一同錄名記碑。”立威營參將造反,錦衣緹騎和五城兵馬司兵丁與京營廝殺,損傷不少。
下方一眾千戶,面微動。
他們也聽說了五城兵馬司要為殉難兵卒立碑記事的消息。
其實樹碑這種事,哪怕鄉里士紳修橋鋪路,都要記碑敘事,並沒有想象中犯皇帝忌諱,但牽涉到武將,更多是來自文官集團的壓力。
賈珩道:“但京營整兵,勢不能再釀此動亂,諸位都是親軍驍衛,忠貞義士,要為此次京營整頓保駕護航,清除宵小,謹防禍事再起。”眾人神情肅然,齊聲稱是。
賈珩道:“諸位,現對京營所有被裁汰的將校,要做到嚴密佈控,掌握他們平言行舉止,另外諸營吃空額之餉銀,近十年以來的都要暗中徹查去路。”王子騰整軍,只裁汰了一小半將校,可以說還有不少將校需得整頓。
清查空額,追繳欠餉,這些都要去做,還要對將校進行評核。
他的策略只會比王子騰更穩健、更徹底,不會因為先前發生過變亂,就心慈手軟,姑息養。
紀英田遲疑道:“賈大人,最近府衛中不少擅謹細之事的探事被
調南下,人手恐有不足。”賈珩面
頓了頓,情知多半是陸、仇二人將錦衣衛
調南北兩地。
紀英田道:“陸大人調了不少人手南下,還有鎮撫使仇良,也在往北派遣錦衣探事。”賈珩按了按手中的錦衣堂官大印,道:“仇鎮撫使即刻卸任鎮撫使,前往北平辦差,不宜再多
調京中探事,而陸同知……”這些人,許是見錦衣府好用,到處從錦衣府挖牆腳,如陸敬堯,先前他還不好鉗制,現在他為錦衣都督,又掌天子劍,如果要徹底掌控錦衣府,勢必對這種現象不能容忍。
紀英田頭偷瞧了一眼上首的少年權貴,見其臉不虞,趁機說道:“陸同知前不久說協助內閣與戶部在南省整頓鹽務,派了探事南下,揚州飛鴿傳書,說是折了不少人手。”賈珩皺了皺眉,沉
說道:“折了不少人手?這是怎麼回事兒?”紀英田面
凝重,道:“今早兒飛鴿傳書的信,南下兩淮之地的探事緹騎,宿於淮安縣的一家客棧,被一夥兒賊寇謀害,死了二十多個弟兄,前不久往南省派去的探事,也林林總總被當地寇盜謀害了不少。”因為陸敬堯派出錦衣府的探事、緹騎南下,目的是為了調查兩淮鹽運的相關利益鏈條,蒐集罪證,幫助整頓鹽務,故而並未大張旗鼓,甚至沒有與地方官打
道。
賈珩面微頓,道:“怎麼回事兒?”紀英田道:“地方官府調查,說是盜賊見財起意,謀害
命,但下官以為,定是南下探事駐留揚州錦衣衛所,走漏了風聲,這才引來殺身之禍,不
,南鎮撫司將派人南下調查細情,但下官以為,想要調查此事,恐怕不易。”如今四海不靖,寇盜叢生,錦衣府緹騎南下,都不敢說所過之地,凜然而不犯。
賈珩面微冷,說道:“還真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紀英田故作苦笑說道:“陸大人擅調衛府中人南下,下官先前就攔阻過,但他一意孤行,下官與其同級,也只能無可奈何。”有道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錦衣府現由這位賈大人全面接管,他現在只能暗暗蟄伏,靜待機會,不說其他,錦衣都督恆以武勳充任,而眼前少年還要整頓京營,不一定有時間理事,勢必要尋人署理錦衣事務,將老陸踢出去,他就有機會了。
“陸敬堯現在何處?”賈珩問道。
這時,一個千戶開口道:“陸大人這會兒應還在府上。”賈珩沉聲道:“喚陸敬堯過來問話。”那千戶聞言,怔了下,抱拳稱是,連忙去了。
賈珩著錦衣府幾位千戶的目光注視,說道:“揚州鹽務,朝廷已派專員南下督辦,陸同知妄加
手,打草驚蛇,致使損兵折將,本官為錦衣都督,不能坐視不管!”紀英田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過了一會兒,陸敬堯從外間而來,臉
漠然,進入廳中,朝著上首的少年權貴拱手道:“下官見過賈大人。”賈珩道:“陸同知,你擅自向南省派遣探事,介入兩淮鹽場,致使府中兄弟殉公,可有此事?”陸敬堯怔了下,皺眉道:“下官不知賈大人此言何意?”紀英田道:“老陸,今早兒的飛鴿傳書,你派往揚州的一隊人,已經栽了。”陸敬堯聞言,心頭大驚,深
一口氣,面上強裝鎮定,做義憤填膺之
道:“我錦衣緹騎為天子親軍,在諸省辦差,若為公事而殉節,本官雖心懷悲痛,但也壯烈其事,勢要為他們討回公道!”賈珩皺眉說道:“兩淮鹽務,牽涉利益甚廣,內裡錯綜複雜,陸同知為何魯莽行事?”陸敬堯臉
微變,辨白道:“賈大人,彼時,朝廷
革鹽務之弊,下官為錦衣府指揮同知,聖上授命署理錦衣府事務,為君分憂計,派往南省探事、緹騎,並無逾矩之處吧?”賈珩冷喝道:“自無逾矩!只是陸同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本官如今奉聖上之命,都督錦衣府,對此亂象,不能視而不見,陸同知,本官現以天子劍令你,不得再魯莽從事!”當著一眾錦衣的面被訓斥著,尤其瞥見一旁紀英田似笑非笑的戲謔目光,陸敬堯麵皮青紅
錯,拳頭緊緊攥緊,不發一言。
形勢比人強!
賈珩道:“都下去忙吧,錦衣千戶曲朗留下。”眾人齊聲應是。
賈珩與曲朗二人行至內堂,屏退左右,重又落座。
賈珩提起茶壺,給曲朗斟了一杯香茶,壓低聲音,問道:“曲千戶,先前代之事,可有眉目?”所詢問之事,自是關於忠順王之事,時隔半個多月,也應有一些頭緒。
曲朗受寵若驚接過茶盅,低聲道:“大人,已查清了一些,記述細節在此,呈送給大人一覽。”說話間,從懷中夾層裡取出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張,遞將過去。
賈珩暗暗點了點頭,接過紙張,展開,垂眸閱覽著,隨著“刷刷”的翻閱,心頭冷笑漣漣。
果然,一隻碩鼠扔進糧倉裡,不偷吃,幾無可能。
忠順王平生活奢靡無度,如單獨憑藉親王俸祿,
本不可能維持如此龐大的花銷,其人掌著內務府,如何不上下齊手,中飽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