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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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時候都佩服這些科道言官的嘴巴，彈劾之詞抑揚頓挫，王子騰、皇帝、李閣老、他，在這場變亂中的表現，一個不落，順序同樣一絲不亂。

而此刻站在武官隊列中的的王子騰，臉陰沉，一言不發，恍若沒有聽到般。

他在昨晚就已經預見到了這一幕，京營譁變，百官群起攻之，但沒想到這般快。

上午時就被傳旨太監，召至朝殿，接受詢問。

不過，他因此事而全家罹難遭劫，忠於王事卻落得眾臣非之的田地，他就不信聖上一點兒情誼都不講。

抬眸偷瞧了一眼上首正襟危坐的天子的臉，但見天子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王子騰心頭稍稍鬆了一口氣，如是這般，未嘗沒有轉機。

然而，還未等王子騰多言，戶科給事中姜宣緊隨其後，持笏板出班奏道：“臣，戶科給事中，姜宣，彈劾京營節度使王子騰，尸位素餐，庸庸碌碌……”王子騰一聽此言，原本自詡一潭死水的心湖，瞬間掀起驚濤駭，回眸死死盯著戶科給事中姜宣，一股怒火湧起，後面的彈劾之言都聽不大清。

就在昨，他前往兵部之時，這廝還在他面前說賈珩如何如何無能，而今竟反過來彈劾他，真真是見風使舵，無恥之尤！

見王子騰仇恨而望，糾儀御史厲盈目，道：“王子騰御前失儀！”王子騰迴轉過頭，朝上首正襟危坐的崇平帝拱了拱手。

姜宣彈劾罷，之後，都察院御史也從殿尾走出，執笏彈劾，道：“臣，河南道御史楊文軒，彈劾王子騰任用宵小，起立威營亂軍作亂，為此西城巡城御史康志學壯烈殉難……”而都察院河南道御史的彈劾，才徹底拉開了這場彈劾大幕，都察院的御史們，紛紛進奏於上，一時間大明宮中彈章亂飛，口誅筆伐，換著花樣在罵王子騰。

甚至有人在彈劾奏疏中，唸了一段緬懷巡城御史康志學生前勤勉用事……音容宛在的悼詞。

賈珩見著這一幕，面無表情。

都察院御史死了一位御史，以一人之死，為都察院增光添彩，御史有此“表演式”彈劾，倒不奇怪。

而在一眾群臣彈劾王子騰告一段落時，上首的崇平帝，將一道淡漠的目光看向王子騰，問道：“王卿，對言官科道彈劾之言，你可有辨言？”著一道道目光注視，王子騰出班，跪在地上，叩首而拜，哀聲陳奏道：“啟奏聖上，臣治軍躁切，以致起兵變而驚擾聖安，誠有辜皇恩浩蕩，而臣家眷也受殃及，為亂兵屠戮，髮幼子皆遭毒手，此實屬臣咎由自取，誤人誤己……臣請聖上嚴治臣罪。”此言一出，殿中眾臣都是竊竊私議。

王子騰府上遭了亂兵衝擊，死了許多人，王子騰如今又領罪責，如果再嚴懲其罪，朝廷未免太過刻薄……有損聖德啊。

賈珩看了一眼王子騰，暗暗搖了搖頭。

王子騰的現在狀態，乖乖認罪，然後賣慘。

不管如何說，王子騰家眷為亂兵屠戮，朝廷如果再是嚴懲，總有些對忠於王事之臣太過冷酷、刻薄。

那還有誰敢勇於任事？

崇平帝默然不語，問道：“王卿，家中喪事已開始準備了吧？”王子騰聲音低沉說道：“罪臣謝聖上關懷，已經發喪，正在辦。”崇平帝再次默然，道：“王卿終究有失察之責，解其京營節度使之職，歸家閉門思過。”王子騰面一震，聲音更咽，叩首道：“罪臣謝聖上天恩浩蕩，罪臣唯肝腦塗地以報聖上隆恩。”眾臣聞聽此言，不再多說其他。

王子騰之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然而就在這時，忽地躍出一人，“臣工科給事中，竺元茂，彈劾華蓋殿大學士，戶部尚書楊國昌，不能擅納，先前事未兵變之前，雲麾將軍賈珩曾提醒，但大學士楊國昌阻聖聽，矇蔽聖聰，以致造成昨變亂，臣請治其延誤軍機之罪。”此言一出，群臣譁然這……京營早存譁變之險，當初雲麾將軍曾提醒過？還被楊閣老阻攔了？

這可是新的爆料，一些御史如逐臭之蠅，暗恨沒早點兒知道，只能臨場發揮。

賈珩見得此幕，卻面無喜，皺了皺眉，眸光現出思索。

當，他曾前往宮裡提醒崇平帝，此事原本只有天子以及一眾閣臣，或許還有侍奉的戴權等內監，怎麼傳到了言官的耳中？

所以，這究竟是誰傳揚出去的？

心思電轉，已有幾分猜測。

這借力打力，綿裡藏針，倒像是韓癀的手筆。

可韓癀如此行事，似也暴了天子沒有鑑納忠言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