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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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賈母那股從容的態度,榮慶堂內原本如喪考妣的氣氛也煙消雲散,鳳姐輕笑勸道:“老祖宗,這時候黑燈瞎火的,要不我陪尤大嫂子,去東府看看珍大哥。”東西二府,雖說有夾道可通,但這半夜裡,老太太年紀大了,萬一有個閃失,不是鬧著玩兒的。

王夫人道:“鳳丫頭說的是理。”賈母道:“鴛鴦,你也跟著過去看看,問問什麼事兒,怎麼就把人臉上打腫了。”寶玉也道:“老祖宗,我也去東府裡看看珍大哥。”

“那裡這會子肯定亂糟糟的,你明天再過去看你珍大哥。”賈母笑著說著,點了點寶玉的額頭。

寶玉也只得做罷。

見鴛鴦也要過去,鳳姐情知此事瞞不過去,開口道:“老祖宗,怕不是后街的珩大爺打的吧。”

“哪個珩大爺?”賈母凝了凝眉,問道。

一旁的昭兒開口道:“二爺說了,是珩大爺打的。”鳳姐著賈母以及王夫人的目光,道:“就是后街柳條衚衕兒的賈四伯,他老早沒了的,就剩下董嬸子和一個小子賈珩,孤兒寡母,從小拉扯長大,董嬸子年前又沒了,這孩子沒雙親照應,子可不就牛心孤拐的。”當著賈母等一干內宅親眷的面,鳳姐倒是沒有直呼賈四兒之名。

一旁的李紈玉容上現出一抹異,眼前似浮現一個少年的拔身影,賈珩?他倒是好大的膽子。

賈母蒼老眸子中有著幾分不悅,忍著怒氣,問道:“我當是哪個珩大爺,賈珩為何要打珍哥兒?”王熙鳳道:“那賈珩慣是個舞刀槍,好勇鬥狠的,年輕人一言不合,就揮拳相向,太正常不過了。”尤氏厚道一些,倒沒有添油加醋,輕柔、嬌媚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道:“老爺給蓉哥兒尋了門親事,是工部營膳司郎中秦業家的小娘,但不想人家已許了娃娃親,早年是定了婚書的,而婚書男方對象就是賈珩,老爺就想找賈珩讓他退親,半晌兒,其實就鬧了一齣兒,賴升過去,幾句話不合意,就被打得臉腫的豬……跟什麼似的。”想起自家丈夫也剛剛被打了個滿臉腫脹,尤氏話到粉之邊,就是嚥了回去,急忙改口。

賈母一時默然,心底合計不停。

此事不用說,東府裡的珍哥兒多半是使銀子,威利誘,想要讓人退親,結果恰巧碰到個脾大的族人,年輕氣盛……

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這珍哥兒,怎麼就不知這理兒?非要鬧得雞犬不寧,何至於此?

蓉哥兒正經的國公嫡孫,哪裡就非要奪人家的親事不可了。

珍哥兒糊塗啊。

還有那賈珩,也沒個長幼尊卑,出手就往珍哥兒臉上招呼,這像話嗎?

賈珍是族長啊,代表的是賈家的體面!

賈母只覺得一陣心累,狠狠一拄柺杖,砸得地面噔噔作響,說道:“讓人喚賈珩來!”

“現在?”鳳姐明媚臉蛋兒上,顯然有著幾分遲疑,說道:“這麼晚了,要不明天再……”這都戌正時分了,也就是後世晚十點之後,縱然要收拾賈珩,也要等明天再是吧。

李紈也上前勸道:“老太太先別生氣,大晚上的,驚天動地的,再說街上還有五城兵馬司巡街的,往來不便,讓那孩子明天兒,見早兒過來就是了,現在倒是珍大哥這邊,讓人憂心,也不知打個什麼好歹沒有。”賈母聞言,也覺得有理,重重嘆了一口氣,道:“我年歲大了,不大管府裡族裡的事兒,他們是愈發得了意,無法無天,兄不兄,弟不弟,鬧出兄弟互毆的沒臉兒事來,不知讓多少人笑話!”兄不兄,說得自然是賈珍,以族兄之身份為自家孩子搶族中旁支庶弟親事。

弟不弟,說得就是賈珩,以族弟身份,打族兄臉子,眼裡還有沒有賈家?

鴛鴦連忙端了一杯楓茶,在一旁笑著勸道:“老太太,這族裡幾千口子人,哪有事事都稱心如意的,總有些年輕氣盛、任負氣的,老太太要跟著氣,那可一天三頓飯就什麼不用做了,跟著生氣就氣飽了。”這位賈母屋裡的大丫鬟,正當妙齡,容顏姣好,杏眼桃腮,上身著翠掐牙兒背心,下身綠蘿百褶羅裙,一頭柔順秀髮梳著辮子,以一紅繩束起,聲音清脆悅耳,如黃鶯出谷,撫平著賈母的怒火。

鳳姐見賈母動怒,丹鳳眼轉了轉,同樣勸道:“老祖宗,尋常百姓家,親兄弟家打打鬧鬧都是有的,這就和牙齒和舌頭,吃個飯,還不時上下磕碰打架呢,誰還說不親了?哪有什麼可笑話的。”王夫人也過來勸,又有寶玉在一旁撒嬌,幾個姐姐妹妹都來陪著說話,賈母面才好一些,對鳳姐叮囑道:“鳳丫頭,還有尤氏,趕緊去東府看看珍哥兒,什麼事,留待明天再說吧。”折騰了半天,賈母顯然也有些累了。

卻說東府裡,後院燈火通明,花廳中,賈珍躺在藤椅之上,臉上敷著巾,哎呦不停,目中有怒火在熊熊燃燒。

這位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長這麼大也就是小時候,被老爹賈敬扇過大嘴巴子,多少年了,被一個旁支族人當眾打臉,還是頭一遭兒,只覺得屈辱之極。

以至先前都沒有反應過來,心態失衡之下,竟出驚人求死之言。

如今冷靜下來,倒也不由後怕,那賈珩一臉兇相畢,拔劍是要殺他嗎?

不,他不敢,他絕不敢……

賈璉在一旁長吁短嘆道:“珍大哥,好商好量的,俗話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怎麼就到了這一步?”賈珍雙目噴火,臉頰上的疼痛,心頭的屈辱,煎熬著內心,道:“二弟,我要殺了那個小崽子!我要殺了他,明就到京兆府報官,告他個忤逆族長,讓人拿了他!充軍,放……”賈璉聞言,嘴角,暗道,忤逆族長,充軍放?珍大哥當衙門是我們賈家開的?

還是得勸:“珍大哥,先消消氣兒,那賈珩雖然可恨了些,但看那架勢,也是個兇戾窮橫的,要是再兇大發,拿刀動槍,衝珍大哥來……珍大哥這不是拿玉器往瓦罐碰嗎?”

“不出這口氣,我誓不為人!”賈珍憤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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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賈珩一進榮國府兄弟二人正說著話,外間突然傳來嘈雜之聲,“尤大和璉二來了。”鳳姐和尤氏進入廳中,看著躺在藤椅之上、痛得哼哼唧唧的賈珍,就是一愣,心下卻暗暗鬆了一口氣。

“怎麼就能打成這樣?”尤氏哀聲說著,但方才畢竟剛剛哭泣了一場,也沒有多少眼淚,上前就去查看賈珍傷勢。

結果賈珍自覺丟臉,心頭正是煩躁,一把撥開哭哭啼啼的尤氏,怒道:“嚎什麼喪兒,我還沒死呢!”尤氏被推至一旁,芳心一酸,眼圈頓時紅了,這次倒是真的淚眼婆娑起來了。

鳳姐急聲道:“怎麼就衝突起來?不是好商好量的嗎?”賈璉嘆了一口氣,道:“那賈珩原就不打算應允,珍大哥說出一千兩銀子,結果他說什麼……要是珍大哥也答應他一件事,他就退親,然後……就打起來了。”

“答應什麼事兒?”鳳姐問著,凝眉道:“一千兩銀子也不少了。”賈璉看了一眼尤氏,道:“那賈珩說,只要珍大哥寫一封休書休了尤大嫂子,他也給珍大哥一千兩。”鳳姐:“……”尤氏:“???”尤氏此刻抬起一張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臉蛋兒,飽滿瑩潤、在燈火下泛起豔豔光澤的粉抿起,清聲道:“我哪裡招惹了他,得他如此針對!”鳳姐同樣柳葉眉抬起,道:“好啊,好個瞎了心的孽障,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什麼癩蛤蟆,也敢想吃天鵝!”賈璉嘆道:“唉,這分明是故意拿話怒珍大哥呢,然後……就打了起來。”賈珍冷聲道:“報官,拿了他!”賈璉搖了搖頭,道:“恐怕這事不好鬧大,珍大哥若是被他打個好歹來,還能以毆傷之罪報官。”賈珍聞言,目中怒湧動,鬍子氣得一顫一顫,合著他捱揍挨的還輕了些?

見賈珍神不對,鳳姐就是瞪了一眼賈璉,說道:“這事還得稟過老太太才是,老太太方才惱怒得不行,說明天喚賈珩問話呢。”賈璉想了想,道:“前兒大明宮的內相,派人說大姐姐現在已被選在了皇后宮裡為女官侍奉,眼下一二年正是關鍵,還是不要鬧得滿城風雨為好。”因為元入宮以後,宮中賄賂內宦等陰私事,多由賈赦一手持,賈璉是具體的經辦人,所以知道目前元在宮中的處境。

賈珍臉一黑,哪怕是再不甘,也不敢在關乎賈族能否攀附到天家之事上拖後腿,目光陰沉,冷聲道:“可難道就放過了那小畜生不成?”放過不放過,倒是不妨事。

只是那秦家小娘子,一想起那秦家小娘子,只覺心底一抹火熱湧起。

賈璉嘆道:“明天先去見老太太吧,看老太太怎麼說。”賈珍冷哼一聲,顯然餘怒未消。…………

已深,柳條衚衕的賈珩宅院中,書房處還亮著燈,剛剛洗了澡,換上一身藍長衫的賈珩,手持筆,在燈籠下以小楷寫著《三國演義》的第二回。

方才還困的不行,但洗過澡後,反而一時睡不著,索就拿起筆寫了起來。

孤燈暈出一圈圈燭火,落在少年的臉上,“珩哥兒,夜深了,都三更天了,早些歇息吧。”這時,竹簾挑起,蔡嬸手中端著一杯茶盞。

賈珩放下筆,笑道:“這就睡。”雖只寫了幾百個字,但覺得心情平復許多,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不僅僅是賈母,還有秦家。

賈珍所能施展出的手段,一是報官,雖說大概率賈珍會控制在族務上,但也難保不會去官府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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