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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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珩目光平靜地看向汪壽祺,道:“汪老爺,回頭再做敘話,賈某要先回寧國府。”
“永寧伯先去,回頭老朽定登門拜訪。”汪壽祺拱手說道。
這一路上談,心頭的忐忑卻愈發厲害,這位永寧伯似乎真的是來整飭武備的,而對鹽務興趣不大。
賈珩翻身上馬,看向遠處坐著黛玉的馬車,對著劉積賢,沉聲道:“走,去寧國府。”除卻賈家來人之外,整個金陵官場此刻一個人出城相的都沒有。
賈珩看向不遠處相的賈家族人,車馬連綿,僮僕丫鬟,相伴而來。
這時,金陵寧國府十二房之一的賈孜領著賈琅、賈瓏等寧國府一脈的族人,站在遠處來,此外還有賈攸、賈瑜父子,只是二人都是驚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身上的鞭痕似在隱隱作痛。
賈孜近前,這是一位頭戴藍方巾,穿著儒衫的中年人,笑道:“珩哥兒,你可算是來了,我們是盼星星盼月亮啊。”賈珩寒暄道:“這位族叔客氣了。”然後開始向著賈珩介紹著金陵的族人。
金陵寧榮二府的產業其實也只屬於嫡脈,換句話說,寧國府的主人也是賈珩這位族長,但是不同於在賈珩未成族長之前的神京八房,其他旁支被寧榮兩府的主子排斥在管理層之外,金陵十二房在金陵城中經常不少產業、莊田,小子過得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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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四章黛玉:那樣問來的,求來的,也好沒意思了……
兩江總督衙門這座部院官署軒峻壯麗,前後幾重,外間廊簷下,來自總督督標營的兵卒,捉刀而立,面相兇悍。
後院,藉著廊簷下輕輕搖晃的燈籠,可見廳堂門楣懸掛著鐫有“明德堂“三個桐木黑漆匾額,屋內中堂畫之下,三尺高几上放著一隻墨綠薰香爐鼎,周圍是一方黑
鎮紙,不遠處的一張黃花梨木製的書案之上,摞著一眾公文。
兩江總督沈邡坐在窗下的太師椅上,這位封疆大吏,氣度沉凝,身形瘦削,而宛如蒼松硬朗的雙眉之下,目光幽晦閃爍。
不遠處,是江左布政使徐世魁,總督衙門幕僚—沈邡的主簿白思行,以及通判盧朝雲。
“大人,這永寧伯來金陵了。”徐世魁沉說道:“他在江北下了水裕的兵權,又遇著東虜一位親王刺殺,現在整個揚州都鬧的滿城風雨,現在又到金陵,制臺大人不可不提防啊。”先前在揚州,徐世魁也算是見識過賈珩的手段,原本以為就此一別,再是想見還有三二年,不想人家回京沒多久,直接過來了。
“他有沒有說來做什麼?”徐世魁道:“聽說是來討兵餉、索軍械來了,江北大營廢弛已久,他要重新整飭武備,都離不了這兩樣。”沈邡沉聲道:“他剛剛拿了鹽商,不在江北審案子,又來江南,的確是來者不善,只怕是衝著江南大營而來。”作為兩江總督,耳目遍地,賈珩前逐步馬家,自是第一時間傳到沈邡耳中。
白思行是個年歲三十多歲的文士,手中拿著摺扇,低聲道:“東翁,永寧伯以整軍起家,又為掌樞軍機,此行不可能不理兵務。”就在幾人議論之時,一個門子在外稟告道:“老爺,揚州鹽務總商汪壽祺在外求見老爺。”沈邡目光閃了閃,道:“汪壽祺來了,本官去見見他。”不多時,就見汪壽祺在一個門房的引領下,被引入後堂書房。
“老朽見過沈大人。”汪壽祺看向沈邡,就是拱手行禮。
沈邡連忙上前伸出雙手攙扶,笑了笑道:“老先生,無需多禮。”兩人也算是十多年的老相識,甚至平時都有書信往來。
正如賈珩先前所料,揚州鹽商並非是砧板之,任意宰割,不通政治風向,但可以問著懂行之人。
沈邡引著汪壽祺落座,招呼下人看茶,笑道:“汪老爺,是什麼風將你吹過來了?”汪壽祺道:“制臺大人,這永寧伯在江北的動靜,大人可聽說了?緹騎四處,搜捕虜王,現在揚州地面人心惶惶,民心思安。”這話算是說的很有技巧,人心惶惶,民心思安,隱晦地表現了揚州商賈層面的態度。沈邡沉片刻,說道:“此事,本官也在密切關注,汪老爺從揚州而來,聽說也是當
虜王刺殺的見證者?”汪壽祺道:“刺殺的確是有著,當初我等也是驚魂未定,後來抓捕的東虜俘虜也說是女真的虜王。”在這一點兒上,無可爭議。
沈邡眉頭緊鎖,道:“此事有些難辦,先前就已行文給揚州方面,揚州方面說還在追緝,等過段時間應有結果。”東虜,這已經涉及國安問題,越是權力核心的一撮越知道說錯了話,表錯了態,一旦直達天聽,決不能容忍。
汪壽祺道:“但馬家現在都落在了錦衣府手裡,這萬一拷問起來,胡亂攀誣,制臺大人,讓人提心吊膽啊。”
“其他幾家還有牽扯?”沈邡沉片刻,忽而目光咄咄地盯著汪壽祺,問道。
如果都有牽扯,揚州鹽商就是一坨臭狗屎,他都要繞著走,趕緊做著切割。
汪壽祺道:“其他幾家,老朽也不知,但保證,我汪家絕對沒有牽涉到裡面,或有那利益燻心的,但也是極少數。”汪家這些年樹大招風,的確不敢與東虜勾結,當然族人也未嘗沒有眼熱,但都被汪老爺喝止。
沈邡默然片刻,朗聲道:“汪老爺,揚州鹽務是朝廷大計,整頓已然大勢所趨,無非是誰來主導而已。”鹽務不能不整,但誰來主導整飭,他兩江總督衙門可以綜理此事,但聖上受女幹佞影響,並無此意。
汪壽祺道:“老朽並非抗拒整頓鹽務,而是如按齊閣老的意思,廢棄專商引岸之制,我等又該何去何從?”沈邡道:“此事還是以拖待變,待朝廷風向有變,再做應對。”說白了就是拖,讓主事之人辦不成,上層受到阻力,就會意志消磨,偃旗息鼓。如先前齊昆就是如此,一拖許久,久勞無功,直到中原大亂,天下目光齊聚河南,而後黃淮河汛,那揚州鹽商這邊兒就更不能
出亂子,又是拖了幾個月光景。
之後齊昆要查鹽運司的賬簿,一把大火,才使賈珩南下。
“現在永寧伯南下,又是整飭江南江北大營,倒也不像是衝鹽務來的,而且其對齊閣老所復開中之法,也不以為然。”汪壽祺默然片刻,介紹道。
眾人聞言,都是頷首致意。
沈邡看向周圍幾人,問道:“徐大人,還有白主簿,都有什麼看法?”徐世魁道:“朝廷的確沒有撤換齊大學士,這永寧伯此來倒像是整飭江南江北武備的,京營、邊軍、南兵三處,原是朝廷要務,至於在鹽務一事對齊閣老不怎麼瞧上,賈楊之爭,由來已久,可謂天下鹹知,倒也沒什麼。”沈邡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白思行。
白思行目光幽幽,開口道:“東翁,學生怎麼覺得這永寧伯此次南下,以兵務整飭鹽務?”沈邡道:“怎麼說?”
“學生觀其為人,心志堅毅,手段酷烈,從河南之亂再到都督河道,幾是雷厲風行,殺伐果決。”白思行說著,目中似也有幾分驚歎,似對賈珩的手段十分推崇。
盧朝雲笑道:“白主簿,永寧伯並非不智之人,他真的要不管不顧,況且在河南、在河道,雖行事手腕進,但也不乏寬緩,下官倒是覺得這永寧伯還是衝著江南江北的兵務而來,鹽務的事兒,縱然想要
手,他沒有藉口,只能成為眾矢之的。”說著,看向沈邡道:“制臺大人先前說的不錯,以拖待變,北虜戰事今年將有再起之勢,那時,永寧伯勢必不能在此地久待,那時候,齊黨久勞無功,勢必也要重返京師,屆時,制臺就可收督鹽之權。”沈邡面
默然,輕聲說道:“但也不得不防。”白思行接話道:“制臺,永寧伯收攬江北大營兵權,已是殺機暗藏,如不及早將其趕回京城,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沈邡道:“趕也不是那般好趕的,如今他剛至江北,方挫敗了一次虜王刺殺,我等貿然舉措,只能更讓他拿了把柄,反而被動。”說著,看了一眼汪壽祺,也是一種警告。汪壽祺心頭瞭然,這是在說,一些反制手段不能過火。
白思行見此,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制臺大人是被東虜兩個字驚著了,擔心捲入更大的漩渦。
這顧慮也在情理之中,縱是再想將巡鹽事權拿回兩江總督衙門,也不能因為東虜一事被宮裡申斥,那時就永無入閣輔政的機會。
汪壽祺聽著幾人議論,心頭不免凜然。就在這時,恰逢對上沈邡的目光注視,連忙道:“制臺大人,老朽省得厲害。”
“汪老爺稍安勿躁。”沈邡目光轉而溫和,看向汪壽祺,寬道:“朝廷也不是他一家獨大的。”汪壽祺連忙應是。
而後,汪壽祺在書吏相送中,出了兩江總督衙門,不知何時,已是雨絲飄落,天際昏沉。
汪壽祺回眸看了一眼身後的兩江總督衙門燈籠隨風搖晃之下,開的大門恍若閻羅“老爺,咱們去哪兒。”趕車的管事,拿一把雨傘,走到近前,給汪壽祺遮擋著風起。
汪壽祺面陰沉了些許,道:“先回景園別墅。”明天他還要去拜訪江南甄家,心頭還是有些不落定。
而另外一邊兒,待汪壽祺送出兩江總督衙門,沈邡面陰沉如水,起得身來,看向不知何時又飄起雨絲的庭院,道:“盧通判,派人盯著賈珩,看看他這幾天都到了哪裡。”
“是,大人。”盧朝雲離座起身,朝著沈邡拱手一禮,領命去了。……寧國府西跨院,廂房之中,高几上點起的燭火明亮堂皇,鎏金鏤空美的梳妝檯前,坐著一個素
長裙,雲鬢綰起的麗人。
婦人不施粉黛,容顏姝美,眉眼之間溢著獨屬於成
婦人的氣息,只是因為身上穿著孝服多了幾許莊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