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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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閣,自為要作當家的,比不得作女兒時靦腆溫柔,須要拿出這威風來,才鈐壓得住人;況且見薛蟠氣質剛硬,舉止驕奢,若不趁熱灶一氣炮製爛,將來必不能自豎旗幟矣;又見有香菱這等一個才貌俱全的愛妾在室,越發添了"宋太祖滅南唐"之意,"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之心。因他家多桂花,他小名就喚做金桂。他在家時不許人口中帶出金桂二字來,凡有不留心誤道一字者,他便定要苦打重罰才罷。他因想桂花二字是止不住的,須另換一名,因想桂花曾有廣嫦娥之說,便將桂花改為嫦娥花,又寓自己身分如此。

薛蟠本是個憐新棄舊的人,且是有酒膽無飯力的,如今得了這樣一個子,正在新鮮興頭上,凡事未免儘讓他些。那夏金桂見了這般形景,便也試著一步緊似一步。一月之中,二人氣概還都相平;至兩月之後,便覺薛蟠的氣概漸次低矮了下去。一薛蟠酒後,不知要行何事,先與金桂商議,金桂執意不從。薛蟠忍不住便發了幾句話,賭氣自行了,這金桂便氣的哭如醉人一般,茶湯不進,裝起病來。請醫療治,醫生又說:「氣血相逆,當進寬順氣之劑。」薛姨娘恨的罵了薛蟠一頓,說:「如今娶了親,眼前抱兒子了,還是這樣胡鬧。人家鍩說八頻模好容易養了一個女兒,比花朵兒還輕巧,原看的你是個人物,才給你作老婆。你不說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計和和氣氣的過子,還是這樣胡鬧,撞嗓了黃湯,折磨人家。這會子花錢吃藥白遭心。」一席話說的薛蟠後悔不迭,反來安金桂。

金桂見婆婆如此說丈夫,越發得了意,便裝出些張致來,總不理薛蟠。薛蟠沒了主意,惟自怨而已,好容易十天半月之後,才漸漸的哄轉過金桂的心來,自此便加一倍小心,不免氣概又矮了半截下來。那金桂見丈夫旗纛漸倒,婆婆良善,也就漸漸的持戈試馬起來。先時不過挾制薛蟠,後來倚嬌作媚,將及薛姨媽,又將至薛寶釵。寶釵久察其不軌之心,每隨機應變,暗以言語彈壓其志。金桂知其不可犯,每尋隙,又無隙可乘,只得曲意附就。

那金桂又將香菱改名秋菱,平裡百般刁難,萬種折磨,四處尋她的不是。

香菱又屈又累,漸憔悴,終於釀了一場大病。薛姨媽不忍,便將香菱喚過來給寶釵做貼身伺候。

這時一長,薛蟠便在屋裡挨不住,只道要去江南販些雨傘摺扇之類帶回京城販賣,只想遠遠躲了去,便擇啟程,帶了幾個老僕朝南邊去了。那夏金桂便愈發鬧得兇,竟是要將院子翻過來一般,只吵得薛姨媽和寶釵兩個不得安生。

且說薛家金桂自趕出薛蟠去了,間拌嘴沒有對頭,秋菱又住在寶釵那邊去了,只剩得寶蟾一人同住。既給與薛蟠作妾,寶蟾的意氣又不比從前了,金桂看去,更是一個對頭,自己也後悔不來。一,吃了幾杯悶酒,躺在炕上,便要借那寶蟾作個醒酒湯兒,因問著寶蟾道:「大爺前出門,到底是到那裡去?你自然是知道的了。」寶蟾道:「我那裡知道?他在跟前還不說,誰知道他那些事?」金桂冷笑道:「如今還有什麼'''太太'的,都是你們的世界了。別人是惹不得的,有人護庇著,我也不敢去虎頭上捉蝨子。你還是我的丫頭,問你一句話,你就和我摔臉子,說話!你既這麼有勢力,為什麼不把我勒死了,你和秋菱不拘誰做了,那不清淨了麼?偏我又不死,礙著你們的道兒!」寶蟾聽了這話,那裡受得住,便眼睛直直的瞅著金桂道:「這些閒話只好說給別人聽去!我並沒合說什麼。不敢惹人家,何苦來拿著我們小軟兒出氣呢?

正經的,又裝聽不見,'沒事人一大堆'了。」說著,便哭天哭地起來。

金桂越發起,便爬下炕來,要打寶蟾。寶蟾也是夏家的風氣,半點兒不讓。

金桂將桌椅杯盞盡行打翻,那寶蟾只管喊冤叫屈,那裡理會他?

豈知薛姨媽在寶釵房中,聽見如此吵嚷,便叫:「香菱,你過去瞧瞧,且勸勸他們。」寶釵道:「使不得,媽媽別叫他去。他去了豈能勸他?那更是火上澆了油了。」薛姨媽道:「既這麼樣,我自己過去。」寶釵道:「依我說,媽媽也不用去,由著他們鬧去罷。這也是沒法兒的事了。」薛姨媽道:「這那裡還了得!

「說著,自己扶了丫頭,往金桂這邊來。寶釵只得也跟著過去。又囑咐香菱道:「你在這裡罷。」母女同至金桂房門口,聽見裡頭正還嚷哭不止。薛姨媽道:「你們是怎麼著,又這麼家翻宅亂起來?這還像個人家兒嗎?矮牆淺屋的,難道都不怕親戚們聽見笑話了麼?」金桂屋裡接聲道:「我倒怕人笑話呢!只是這裡掃帚顛倒豎,也沒主子,也沒奴才,也沒大老婆沒小老婆:都是混賬世界了。我們夏家門子裡沒見過這樣規矩,實在受不得你們家這樣委屈了。」寶釵道:「大嫂子,媽媽因聽見鬧得慌才過來的,就是問的急了些,沒有分清'''寶蟾'兩字,也沒有什麼。如今且先把事情說開,大家和和氣氣的過子,也省了媽媽天天為咱們心哪。」薛姨媽道:「是啊,先把事情說開了,你再問我的不是,還不遲呢。」金桂道:「好姑娘,好姑娘!你是個大賢大德的,你後必定有個好人家好女婿,決不像我這樣守活寡,舉眼無親,叫人家騎上頭來欺負的。我是個沒心眼兒的人,只求姑娘,我說話,別往死裡挑撿!我從小兒到如今,沒有爹孃教導。再者,我們屋裡老婆、漢子、大女人、小女人的事,姑娘也管不得!」寶釵聽了這話,又是羞,又是氣,見他母親這樣光景,又是疼不過,因忍了氣說道:「大嫂子,我勸你少說句兒罷。誰挑撿你?又是誰欺負你?別說是嫂子啊,就是秋菱,我也從來沒有加他一點聲氣兒啊。」金桂聽了這幾句話,更加拍著炕簷大哭起來說:「我那裡比得秋菱?連他腳底下的泥我還跟不上呢!他是來久了的,知道姑娘的心事,又會獻勤兒。我是新來的,又不會獻勤兒,如何拿我比他?

何苦來!天下有幾個都是貴妃的命?行點好兒罷。別修的像我嫁個糊塗行子,守活寡,那就是活活兒的現了眼了!」薛姨媽聽到這裡,萬分氣不過,便站起身來道:「不是我護著自己的女孩兒,他句句勸你,你卻句句慪他。你有什麼過不去,不用尋他,勒死我倒也是希松的!」寶釵忙勸道:「媽媽,你老人家不用動氣。

咱們既來勸他,自己生氣,倒多了一層氣。不如且去,等嫂子歇歇兒再說。

「因吩咐寶蟾道:「你也別鬧了。」說著,跟了薛姨媽便出來了。

回到薛姨媽房中,略坐了一回就去了。寶釵正囑咐香菱些話,只聽薛姨媽忽然叫道:「左脅疼痛的很。」說著,便向炕上躺下。唬得寶釵香菱二人手足無措。

寶釵明知是被金桂所氣,也等不及醫生來看,先叫人去買了幾錢鉤藤來,濃濃的煎了一碗,給他母親吃了。又和秋菱給薛姨媽捶腿。停了一會兒,略覺安頓些。

薛姨媽只是又悲又氣:氣的是金桂撒潑;悲的是寶釵見涵養,倒覺可憐。寶釵又勸了一回,不知不覺的睡了一覺,肝氣也漸漸平復了。寶釵便說道:「媽媽,你這種閒氣不要放在心上才好。過幾天走的動了,樂得往那邊老太太姨媽處去說說話兒,散散悶也好。家裡橫豎有我和秋菱照看著,諒他也不敢怎麼著。」薛姨媽點點頭道:「過兩看罷了。」知後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薛蟠傷人身陷圇圄寶玉擺平夏家刁婦卻說薛姨媽自王夫人那回來,只見有兩個衙役站在二門口,幾個當鋪裡夥計陪著,說:「太太回來,自有道理。」正說著,薛姨媽已進來了。那衙役們見跟從著許多男婦,簇擁著一位老太太,便知是薛蟠之母。看見這個勢派,也不敢怎麼,只得垂手侍立,讓薛姨媽進去了。

那薛姨媽走到廳房後面,早聽見有人大哭,卻是金桂。薛姨媽趕忙走來,只見寶釵出來,滿面淚痕。見了薛姨媽,便道:「媽媽聽見了,先彆著急,辦事要緊。哥哥在外頭喝酒失手傷了人命。」薛姨媽唬得一驚,寶釵攙扶著進了屋子,因為頭裡進門時,已經走著聽見家人說了,嚇的戰戰兢兢的了,一面哭著,因問:「到底是和誰?」只見家人回道:「太太此時且不必問那些底細。憑他是誰,打死了總是要償命的,且商量怎麼辦才好。」薛姨媽哭著出來道:「還有什麼商議?

「家人道:「依小的們的主見:今夜打點銀兩,和大爺見了面,就在那裡訪一個有斟酌的刀筆先生,許他些銀子,先把死罪撕擄開,回來再求賈府去上司衙門說情。還有外面的衙役,太太先拿出幾兩銀子來打發了他們,我們好趕著辦事。

「薛姨媽道:「你們找著那家子,許他發送銀子,再給他些養濟銀子。原告不追,事情就緩了。」寶釵在簾內說道:「媽媽使不得。這些事越給錢越鬧的兇,倒是剛才小廝說的話是。」薛姨媽又哭道:「我也不要命了!趕到那裡見他一面,同他死在一處就完了。」寶釵急的一面勸,一面在簾子裡叫人:「快去找榮府裡那邊老爺說說。」賈政王夫人聽了也大驚,忙讓賈璉過來幫忙料理。

這寶釵方勸薛姨媽,那裡金桂趁空兒抓住香菱,又和他嚷道:「平常你們只管誇他們家裡打死了人,一點事也沒有,就進京來了的。如今攛掇的真打死人了!

裡只講有錢,有勢,有好親戚,這時候我看著也是嚇的慌手慌腳的了。

大爺明兒有個好歹兒不能回來時,你們各自幹你們的去了,撂下我一個人受罪!

「說著,又大哭起來。這裡薛姨媽聽見,越發氣的發昏,寶釵急的沒法。

賈璉清了來龍去脈,又和薛姨媽商量一番,便攜了銀子往南邊趕去處理,不在話下。

又過了半月有餘,這寶玉正在王夫人處閒坐,只見薛姨媽家的老婆子慌慌張張的走來,到王夫人裡間屋內,也沒說請安,便道:「我們太太叫我來告訴這裡的姨太太說:我們家了不得了,又鬧出事來了!」王夫人聽了,便問:「鬧出什麼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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