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拋開黑白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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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意間意識到,秋季的凋零再次來臨了,他把手探入懷中,摸出了一個紅的小東西。***空氣中隱隱有股子桂花香,簡陋的書案、陳舊的一扇窗,很
悉的場景,至少記憶裡非常
悉。
以前的張寧在這個角落裡度過了無數的夜,他在這裡長大的。又想起了剛從這個屋子裡醒來,面對嶄新生命的那一刻,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張小妹那張驚喜的臉,多麼可愛的一張臉啊。
除此之外,他對小妹還有心底裡更隱秘的情,或許她身上有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永遠停留在幾歲的小姑娘、她的樣子現在張寧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心底裡只有個朦朧的印象,甚至於夢裡她的臉都是空白的。
有時候張寧會產生一些奇怪的錯覺,既然自己可以重生,也許張小妹就是她重生的。第一眼看到的、第一次愛的人,到老也很難忘記的吧?愛,這個詞比較大比較複雜,張寧兩世也沒完全搞懂理解,但他確定自己愛張小妹,在十五世紀這個世上他最愛的人…
也許是親情也許更多,總之不是簡簡單單的想把她怎麼樣。有時候他的情很無私,就想張小妹平平安安過好
子。
有時候又會變得有些極端,想要留她在自己的生活裡,不想失去她,哪怕她離開了自己的世界也可能過得好,張寧也會很難受。正情緒複雜時,突然聽到樓梯上響起了悉的“嘎吱”聲,張寧側耳一聽辨別出是張小妹上來了。
便收起了手裡的吉祥符藏於懷中,一副淡定地繼續坐著。果然是張小妹推門進來,她有點不高興地說:“哥哥真要我去見那個什麼二公子?”張寧的左臉條件反般地微微
動了一下,他看著張小妹那張白淨清純的臉,她就像一個天使一般純潔美好。
“我知道你也捨不得我。”張小妹喃喃道。很快張寧回過神來,心中如翻江倒海。
畢竟沒有血緣關係,自己的某些隱秘的情緒不算骯髒?但他很快又想到:自己從襁褓起就姓張,如果發生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毫無懸念會遭到全社會道德輿論的唾棄。人是社會動物,完全不顧影響很難生存,特別是明朝這種道德大於法律的時代。
總之後果比想象中可能嚴重。他頓了頓便強笑道:“當然捨不得小妹了,不過你大了本來就要出嫁,天下所有的女孩都不能呆在孃家一輩子,這個道理還要哥哥教你嗎?有的女娃十二三就嫁人,小妹今年要滿十六了。”
“唉。”張小妹還帶著稚氣的臉像大人一樣出焦愁嘆了一氣,走到張寧的對面坐下來,用雙手撐著下巴瞪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張寧。張寧轉頭看窗外,無言以對。
“哥哥說的我也懂啊。”張小妹又喃喃道“可是,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我想看著你在家裡讀書,就算不在的時候也能等著,有個念想。”柔柔的情愫撥著張寧本來就脆弱的心理,他沒說話。張小妹又說:“要不把蘇家的事兒先推了,以後再說罷。”張寧一想也是個辦法,已經忍不住要答應了,忽然轉過頭來神情就像鬆了一口氣似的,伸出手來時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要幹什麼,停在半空,又慢慢縮了回去。
言行之間的情緒讓張小妹受真切,她也是一喜,情緒有些
動地脫口道:“要是能嫁給哥哥就好了!”
“你說什麼?”張寧頓時皺起眉頭。張小妹急忙挪凳子過來,一把抱住張寧的胳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聲道:“我亂說的。不過如果我不嫁,一直陪著哥哥也是一樣的,那些七姑八婆最多對我有點閒言,又不關哥哥的事。”乍一聽上去對張寧來說非常誘人,他內心的認同,讓他認識到自己原來也是非常自私的。不過張小妹比較單純,張寧卻知道沒那麼簡單。他自私地想佔有,反正是小妹情願的,但是他很容易就意識到:有一天她或許會怪罪自己,甚至唾棄厭恨。
不想那麼遠,就算是眼下這樁看起來不錯的婚事,如果因為自己的決策失誤,也許等小妹更懂人生了也會在心裡埋怨,畢竟什麼都好的婆家不是隨處能找著的,過了這村也許沒那店了,不然現代怎麼那麼多恨嫁的剩女?
誰才是女人心中最重視的人,這是一個不斷改變的變量。通常情況下,以後有一天對張小妹來說,自己應該不再是最關心的人,而只是她的哥哥、一個孃家的近親,僅此而已。
現在她說得那麼親熱,那是她的世界還沒成,而恰恰自己是家裡對她最好的人,產生了依賴
…大約是這麼一回事。
“你又在說傻話。”張寧輕輕推開張小妹,語重心長地說“以後你要多學點為人處事之道,明白什麼是應該做的什麼不應該,免得到了婆家受委屈。”張小妹被拒絕的動作推開,臉上頓時出委屈的表情,看得張寧心裡一陣難受。
“哥哥!你是不是厭煩我了,巴不得我早點嫁出去!”張小妹被推開了好像要哭出來一般。
“我怎麼厭煩你呢…”張寧情緒複雜地看著她,心道我愛你都來不及,任何時候都不會有所改變的。
要是有一天能改變,現在就答應你了。我為什麼要拒絕呢,你能懂嗎?他低下頭,緩緩說道:“我不求現在你多麼依賴我,只想很多年後,你見到我了還能高高興興地喊一聲哥哥,咱們聊聊舊事拉拉家常。”或許是張寧無意間出了很有
染力的傷
情緒,張小妹忽然嗚哭了起來,傷心得什麼似的。張寧好言安
道:“以前咱們的父母去世早,兄妹倆相依為命,小妹是怪可憐的。
以後你會有新的人生,有自己的夫君和兒女,他們都是你的親人,生活會圓滿的。”不料越安,她哭得越兇,而且光哭不說話了。
張寧便道:“伯父會安排與蘇家的見面,你不用出面,悄悄呆在堂後瞧瞧。”他說罷站起身來“我要回吳園了,有公務在身。你在家聽長輩的話,又不是馬上要你離開張家。”
“哥哥不和我一起去?”張小妹抹了一把眼淚,急忙拉住張寧。
“我不用去了…”張寧心道我去見那什麼公子完全是找心,好像是自己的情敵一樣,偏偏又沒法與之較量高低。
“蘇家的背景應該沒多大的問題,蘇良臣我認識,有功名的人祖上三代都是清白的,生員功名就證實了很多信息。主要是小妹自己的印象,看著順眼不順眼,言行舉止是不是得體等。也不用著急,慢慢了解。”小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本來她的眼睛就很有神,一笑一顰很有染力,張寧故意不去看,徑直下樓去了。
吳園其實沒什麼事,整個採訪使機構都要玩完了,管那麼多幹什麼。洪熙帝登基以來,再也沒有新的佈局,大家等著被裁撤、等著清算各處財產賬目,有關係的找關係求新差事,沒關係的另尋出路,如此而已。
不過暫時吳園以下的房產還沒收回,能在那裡再呆一段時間。就算明文裁撤那一天,張寧還有南京禮部郎中的品級,添注官也是官、照常領俸祿,不過暫時沒有任何實權。
這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寧靜的上午,帶著些許憂傷。他牽著馬在里仁街上走,恍惚之間想起了兒時的夥伴周強,就是和他一起離家出走的那個死黨,從小就在一起玩的。
不過十幾歲之後就很少聯繫了,離鄉進城工作之後再也沒聯繫過。回憶往事,拋開黑白對錯,周強其實是一種背叛。只是張寧從來沒記恨過他,因為背叛之前的事本身就是錯的,不符合社會規則的。
指天盟誓不過是個笑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最終只是一種關係,因為各種原因各種目的、有各種規矩的關係,脫離了特定規則就什麼也不是,人生都是獨行者。忽然之間,張寧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清晨,陪伴自己的“兄弟”不在了,留下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火車站,茫地不知人生的意義。
明明是承受了背叛,卻要揹負教壞別人家孩子的罵名,而且連自己都只能承認。他抖了抖韁繩,仰頭哼起了兩聲小曲,悠閒地繼續走路。世界不全是灰的,有對錯有黑白有規則,咱們只能遵守規則,就算制定規則的牛人也不是想怎麼幹就怎麼幹的,需要遵守更大的規則“客觀規律”
…
那麼張小妹的事兒自己做得很對,至少表現得沒有錯誤,無須去想去糾結了,也許一開始對她產生的那些沒法見光的隱秘情,本身就是多餘的。
里仁街上已經非常熱鬧,排場講究的體面人和顯得不修邊幅的販夫走卒一起熙熙攘攘,各種人的生活混雜在一起組成了一副市井社會。太陽在東邊的雲層裡,出朦朦朧朧的光暈,多雲天氣街巷彷彿籠罩在一層很淡薄霧之中。
***過去了的東西就再也不會回來。張小妹呆呆地坐在張寧房間裡的陳舊書案前,這張桌案實在是有些年頭了。
以前他總是會在的,就算白天要去儒學,晚上回來還要掌燈讀書。還是以前好,默默無聞的哥哥搖頭晃腦地念書,雖然沒有現在這麼聽人說起他就很自豪,卻能在漫長的年月裡朝夕相處。
今天他上午回來沒呆一會兒又走了,張小妹有種不好的預,以後他回來的
子會更少,上次他說過可能會調任官職,說不定他又會去遙遠的北京,去圍著那個陌生的“君父”轉。
那張悉的臉剛剛還在眼前,現在已消失不見,諄諄叮囑什麼要學為人處事什麼相夫教子的話好像仍然縈繞在耳際。
張小妹的心裡一時間難受極了,抹了一把眼淚就往樓下跑,踩得那木板樓梯嘎嘎亂響好似馬上就要被折騰散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