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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撞上去了,還沒有死。”然後是一個有些悉、似乎在哪裡聽過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電聲,在寂靜夜中無比清晰,溫和道:“那條路上的監控壞了。”鍾奕嗅到自己的血味,還有汽油的刺鼻氣息。驚慌失措的傢伙又開口,但鍾奕意識昏昏沉沉,完全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麼。記憶的最後,是一片火光,還有車子轟然爆炸的聲響。

他甚至聞到了皮膚上的焦糊味。

再然後,在身體的劇痛中,意識猛然一黑。…………

像是在無盡的深淵中下墜。

或許只有短短一秒,可鍾奕卻在烈烈燃燒的火焰中,看到了許多過往。年少時被“父親”打罵,有關切學生的老師見到他手臂上的傷痕,心生不忍,可報警也不能幫到他。到最後,老師無可奈何,對他說:“現在還是義務教育階段,我們會給你出生活費和學雜費,但子是你自己過。想離開這些,要靠你自己。”幾個老師加起來,每人每月出200塊,讓鍾奕安然讀完了初中。

他的成績果然很好,順利考上海城一高。由於分數實在優異,一高減免了他的學費。他離開那個酒氣熏熏、毫無生氣的家,搬入宿舍,想:還不夠遠。

他慣愛獨來獨往,只是“學霸”兩個字天然帶有光環。即便鍾奕格冷淡,可班上同學仍愛與他搭話。

他漸漸發覺,原來世上不止有一片灰暗。

再長大些,鍾奕考入京大,如願離開海城。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去,可在大學裡,他遇到池珺。

池珺是他的伯樂,是真正帶著鍾奕從過往的一片泥沼中走出的人。如果沒有池珺,鍾奕興許也會成功,但一切會困難許多,他的人生也將截然不同。

池珺與鍾奕同班,兩人宿舍相鄰。起先,鍾奕只知道池珺家境不錯。宿舍裡有人討論,說起池珺那件看起來普普通通的t恤,一件就要五位數。說話的人語氣裡帶著難言的羨慕,可說不上妒忌。池珺格很好,是那種和周圍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的人,哪怕不喜歡他,也不會覺得他討厭。

鍾奕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和池珺是如何走近的。不管怎麼說,兩人成了談得來的朋友。

畢業時,池珺問他:“鍾奕,我要回海城,你願意來幫我嗎?”鍾奕想了想,回答:“我要考慮一段時間。”池珺笑了下,手邊有酒,他舉起一瓶,與鍾奕碰杯,說:“好啊,想好之後告訴我——別有壓力,不去也沒關係,”他隱約知道,鍾奕與家裡的關係不太好,但不曾細問,“盛源在京市有分公司,不過我在這邊不太能說上話。或者你自己單幹,我來當你的投資人。”鍾奕看著他,微微搖頭,想:他不知道,鍾文棟已經死了。

死在家裡,身畔是一堆酒瓶,像是一灘爛泥。

一週後,鍾奕回覆:“好,我和你回去。”那之後,是兩人攜手並進、馳騁商場的六年。

池珺不是做善事。最初,他只把鍾奕看做能信任的同學、可以做事的助理。可到後面,他慢慢發覺,讓鍾奕做助理,完全是大材小用。

從負責一個項目、到管理一個部門。五年後,鍾奕成了盛源的二把手。真正與池珺平起平坐,則是在第六年。

兩人相識三千餘天,足夠鍾奕知道許多事。譬如池珺家裡的情況有多麼糟心,讓池少寧願帶一個同學回家上任,都不願用父親留下的老人。再譬如池珺的舅舅前些年在京市做到高位,於是人人都讓池珺母親三分。可在後面,池珺舅舅在政`鬥中落敗,一切洗牌——這之後,則是鍾奕自己的事。

從小到大,鍾奕對“父親”鍾文棟的印象,只有:那個整醉醺醺的、會打子,在子跑掉之後轉而打兒子的男人。

他對於鍾文棟的記憶已經很模糊,腦海中唯一清晰的畫面,還是對方拿著酒瓶子,面目猙獰,管自己叫“野種”的樣子。

鍾奕曾覺得這就是實情。戶口本上,鍾文棟是ab型血,“母親”是a型。兩者結合,怎麼也不可能生下一個0型血的兒子*。

可在大學畢業六年後,有人找上門,告訴鍾奕,當年產房中,有另一個孕婦。

興許是護士的失誤,興許是其他緣故。出院時,兩家抱錯了孩子。

鍾奕的確不是鍾文棟的兒子。可鍾文棟的子、那個鍾奕叫了數年“媽媽”,如今已經對之毫無印象的女人,也沒有出軌。

初聞這個消息時,鍾奕只覺得可笑。…………

意識繼續下墜。

某一刻,鍾奕福至心靈,記起那個說“監控壞了”的聲音,自己在哪裡聽過。

當時,對方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唐懷瑾。”一片漆黑的宿舍中,鍾奕驀然睜眼。

他坐起身,眼神慢慢有了焦距。在窗簾透進的薄薄月光裡,分辨出屋內擺設的輪廓。

夢裡的爆裂聲與談聲猶在耳邊,但那已經是過往。

鍾奕下了,走到陽臺上、洗手池邊。

身後是幾張架子,有舍友翻身的響動,時高時低的呼嚕聲,還有含糊不清的夢話。

鍾奕擰開水龍頭,手放在水中,接住一捧水。

他微微弓著身體,將這一捧涼水,潑到自己臉上。

冰冷的水溫將鍾奕徹底拉回現實。他喉結微微顫動,隨意地抹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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