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風雲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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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姐我也見著了,她現在在國府中央銀行裡任職,主管貨幣發行……雲姐是出國見過大世面的人,人好能力又強,手底下已經有八十多個打雜的人了,她現在的行頭可氣派了……」段啟雲是義父的原配所生,她是段家的獨女,比我大八歲左右,回國後就一直在上海居住。

「小云從小就很自立,長大後又留了洋,現在也該有一番作為了,如此,老爺也就放心了。」老趙是段家的心腹管家,多年來一直跟隨在義父身邊,即使義父下野他也不離不棄。他看著雲姐成長的時間比我還要多,所以提到段啟雲,他顯得也很關心。

「別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再談,啟生啊,你去了南邊,報紙上經常登國民黨和共產黨打的不可開,快給我說說那邊現在的情況吧。」義父還是這個樣子,人已經不在其位,但對於時局的發展,定要了解個一二。

「共產黨在江西和湖南的山區地帶打游擊,據說人數已經發展到了十數萬人,蔣介石很是忌憚共產黨,派人圍剿了幾次,但是都沒成功。不過國民黨這邊財大氣,有江浙的富商資源,背後又有英美的支持,他們派去前線的人數還在增加,最近又買了德國佬的武器,消滅共產黨估計也用不了太久的時間……只不過他們共產黨善於宣傳和發動中下層老百姓,尤其是在廣大青年中有很大的號召力,依我看這消滅體容易,若想徹底消除共產主義思想,恐怕會是個長久的問題。」

「說的好啊,啟生分析的有見地,要不是共產黨和蘇聯幫忙,他國民黨可能還在廣州和李炯明打游擊呢,可見共產黨還是有點能耐的,當然也足見啟生這些年跟著老爺成長了不少……」老趙誇了我一句,又上前遞了一些準備好的藥給義父。

「義父,你沒事吧,要不我打電話叫醫生過來……」義父擺了擺手,他將藥送到嘴裡後道,「別大驚小怪,我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病了,不礙事……」

「那國民黨對本人是什麼態度,東北就不打算爭一下,準備拱手讓給本人?」放下了杯子,義父又問起了東北的事情。

「蔣介石現在的心思全都放到了消滅共產黨身上,在廣西有李宗仁和白崇禧,在山西有閻錫山,各地還有川軍、滇軍、粵軍……中國還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況且我國工業落後,開戰確實難有勝算,所以國民黨現在還不敢跟本人開戰。

張學良又是紈絝子弟一個,蔣介石的話他估計會聽,東北軍全面退出東三省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這個你趙叔也是這麼看的,現在的東北軍已經不是當年的奉軍了,想他張作霖當年和我爭了那麼久的地盤,現在全都被他兒子便宜本人了……」義父搖了搖頭,話鋒一轉的又問起來,「啟生啊,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去上海嗎?」

「義父的代的事情,孩兒當然知道,要不是本人上門來找你,您老也不至於要跑到南方國民黨的地盤上……」段祺瑞,字芝泉,1865年生人,祖籍安徽省廬州府合肥縣人。他就是我的義父,曾是皖系軍閥首領,人稱「北洋之虎」。

光緒十四年,段祺瑞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送到德國公費留學。光緒二十一年,袁世凱在天津小站訓練新式陸軍,段祺瑞被調往天津小站,任新建陸軍統帶,旋兼行營武備學堂代理總教習。光緒二十九年,清廷成立練兵處,段祺瑞任練兵處軍令司正使,加副都統銜,與王士珍、馮國璋並稱為「北洋三傑」。光緒三十年6月,「武衛右軍」改為「北洋陸軍」,段祺瑞升任統制官。

www.wuyunks.com義父的軍旅生涯離不開一個重要的人物,那就是袁世凱,袁世凱對他的提攜很大,所以在1908年,慈禧和光緒先後病死後,攝政王載灃殺袁世凱,是義父製造了假的兵變,才致使載灃不敢動手。宣統三年10月10,武昌革命爆發,袁世凱出山後,段祺瑞認第一軍統領兼湖廣總督。

義父早年出國留過學,是接受過西方民主共和思想的人,深知中國的落後源於集權腐敗的家天下統治。所以在討伐革命軍時,並不用心,並且在1912年連續致電清廷兩次,最終促成隆裕太后宣佈清帝退位。

義父不僅是推翻清廷的功臣,並且也是反對帝制的堅定支持者。民國四年,袁世凱稱帝,段祺瑞出於他受袁世凱幾十年知遇之恩,雖未公開聲討,但絕不參與。民國六年張勳復辟,段祺瑞以討逆軍總司令名義發出討伐張勳的通電,發表討伐張勳檄文,數後即趕走了張勳。

義父第一次遭遇挫折是在民國九年。彼時直奉兩繫結成反段聯盟進攻皖系,皖系方面號稱定國軍,段祺瑞為總司令。一開始直系攻勢略挫,但最終徐樹錚不敵吳佩孚致使直奉聯軍反敗為勝。同年7月,段祺瑞被迫辭職。

在民國十三年至民國十五年的兩年時間裡,義父曾短暫的做過臨時執政,但最終還是下臺了,之後我便隨他退居到了天津租界。

本人在奉天北大營挑起事端後,曾派人來找過義父,想讓他去東北組織新的政府,顯然遭到了義父的拒絕,「小鬼子就沒安過好心,他們想一口掉東北,又怕中國人反抗磕著牙,所以才想讓義父去組織什麼政府,說白了就是當傀儡。

可他們不知道,義父是中國人,斷不會去做別人的附庸而淪為國人謾罵的笑柄。」

「這賣國賊,老爺當然是不會做的,可是這小鬼子會耍手段,我看為了老爺的安全,我們還是儘早動身去上海那邊為好。」老趙對形勢的判斷不輸義父,他時不時的會一句。

「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倒不怕他們怎樣,至於什麼時候走,聽說他溥儀也在天津,可以再等等看,不著急啊……」義父吃了藥,又示意老趙點了雪茄叼在嘴上,年事漸高他已不常菸,一旦起煙來往往是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果然,義父深了一口,悠悠的開口道,「啟生啊,你跟在我身邊有多少年了?」

「至從義父和母親收留我,已經十六年了。」

「好啊,好啊……轉眼你已經長成了大小夥……」義父又深了一口,並且站起了身子,拉長了音調道,「是時候告別了。」

「義父?」雖然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提前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不捨的道,「孩兒不想走,還繼續陪著你,保護你……」

「你有這份心就行了,你已經長大,該去做自已的事情了。」

「可是義父義母的養育之恩,我還沒來得及報答呢……」離開義父義母的事情,我確實想過,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哎,別這麼說,你是好孩子,在我身邊,你也吃了不少苦,來再讓我看看……」義父說完就熄滅了菸頭,接著開了我的上衣,指指這裡又指指那裡。

右肩膀上有一塊槍傷留下的疤痕,那是1927年,義父遭人刺殺我替他檔子彈留下的。左手臂上有一塊細長的疤痕,那是前年陪母親去北平時替她擋刀留下的刀疤……義父是時局中人,有過節的人自然不會少。如此種種,我身上其餘大大小小的傷留下的痕跡更不必細數。

義父順著子彈留下的痕跡摸了摸我的右肩膀,能看出他眼中的關懷,可他是軍人出生,從不婆婆媽媽的,只見他握住拳頭錘了錘我的肩膀,接著說了句,「你小子呀就是命硬。」說完義父便轉頭示意老趙,將一個看樣子像是收藏了許久的東西拿來給我。

東西裝在木製錦盒裡,古樸的木落了些灰塵在上面,義父示意我打開,我抖落了積灰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塊碧綠的玉,圓形的玉被一條紅繩子穿起來,看起來像是誰家孩子帶在身上的玉佩,保存的澤明潤質地完好。

一塊玉雖然不可能很值錢,但看的出來它一定很珍貴,我略顯疑惑的看著義父,心中不明所以。

「這是你的東西,上面還刻著字,現在算是物歸原主吧。」在義父的注視下,我小心的拿出了這塊玉,玉佩的正面刻有花紋和鏤空的紋理,正中央果然刻著一個鮮明的——「寧」字。我的腦袋彷彿突然被釘住了一樣,十六年了,已經過去十六年了,那些深沉的點滴記憶如同雪花片一樣襲來,我顫抖的將玉佩捏在手裡,心中早已哽咽。

義父看著我的異常也不作多問,而是言而其他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放你走嗎?」他一邊問,但並不想聽我回答,而是自問自答的道,「我現在失勢了,而且一把年紀自覺所剩時也不多了,再把你留在身邊是困著你。啟雲我送她去留學,卻把你留在身邊打打殺殺,只是可惜到現在也沒能為你留下點什麼,你在心裡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義父待我不薄,我你還來不及呢。」

「讓你走,還有一個原因……你呀,雖然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可是你的心裡卻沉的很深,你平時就不苟言笑,別人不知,可是為父知道啊,你心裡一直藏著事情,你不願意說,但我知道你心裡的事情對你一定很重要。」知我者義父,我心中的事情逃不過他的眼睛,我動動嘴,心中默然還是沒有開口。

「是該告訴你當年的一些事情了……」

「我和佩蘅當時只是路過那裡,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身上渾身是血,從那麼高的山上掉下來,我以為你死了,是佩蘅掐你的人中,你才回了氣,從那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孩子命硬……」義父不緊不慢的開始回憶起我的事情來。

張佩蘅是袁世凱的義女,段祺瑞原配過世的早,為了拉攏他也是為了聯姻,1910年袁世凱被閒賦在家的時候,將她許給了段祺瑞。1915年,袁世凱稱帝,段祺瑞勸說他不成反被解職,張佩蘅也是大義之人,二人遂回老家華陰探親躲避牽隔。

華陰地處西安市東南,其東臨潼關,南接秦嶺,是舊時弘農郡所在地,轄內更有華山奇觀,可謂是古來就很出名。張佩蘅原是晚清陝西巡撫之女,老家即為華陰縣人。

「當時你才這麼高……」義父說著又比劃了下,接著道,「可能只有六歲或者七歲,不過具體多大恐怕只有你的生身父母才能說的清楚了……也多虧了你碰到了現在的母親,因為佩蘅不能生,所以就把你抱著收養了,要是當時換作別的人,你可能就沒命了。」

「要不是義母待兒如同生母,兒也不會有今。」

「你碰到了佩蘅,這是你的命數,所以才給你起了名——段啟生。」啟生,由死回生,這名字不言而喻,「義父義母是我的再造父母,兒定會終生銘記在心。」我說著雙膝已經跪了下去。

「你起來,聽我說。撿到你的地方是華山腳下的風雷鎮,那天是晚上,山上火光沖天,想來定是你家裡遭到了什麼變故已經過去十六年了,那天因為急著趕路,除了救活你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我能記住的也只有這些了,不過這些信息對你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風雷鎮,第一次從義父嘴裡說出,這個地名即模糊而又彷彿清晰。我不的道,「多謝義父,讓我知道了我的在哪裡。」

「以你當時的年記,對那晚的情形應該是有些記憶的,你一直不願意說,應該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想必你今生今世都忘不掉吧。」義父的一席話,讓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壓抑,不哭出聲來道,「孩兒敬重義父義母,但也為生身父母不平,孩兒一直都想回去調查清楚當時的情況,如果他們是遭歹人所害,兒定要為他們討回公道。」

「古人云,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好男兒要有血,這一點義父支持你,不過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事情恐怕已經無從查起。就算你查到了什麼,你的仇人還在不在?或者他的勢力可能會很強大,這些都不是你能把握的,你要想清楚了。」

「孩兒不怕,就算最後是死,這也是我的命。」

「你意已決,我也不便多說,不過……你要記住,遇事一定要冷靜,切不可衝動。」

「義父的教誨,孩兒會記在心上的。」

「你在陸軍學堂的本事就很大,你的命硬,運氣應該也不會太壞。」說完義父再次示意老趙,將他的手槍取來遞給了我。

「義父,這是跟隨你多年的手槍,對你來說意義重大,我不能要啊,還是留著給您防身吧。」說完我又手捧著槍遞了回去,不過卻被義父不容反對的用雙手推了回來,「槍乃身外之物,從現在開始,它對你有用對我沒用了,你就當做是我最後能給你的了吧。」

「啟生你就收下吧,關鍵時刻它能救你。而且老爺說的對,他現在沒槍比有槍更安全,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他們說的確實有道理,以義父現在的情況,只要自己不生事端,安享晚年定不會有問題,義父也是叱吒過風雲的人物,他年後說不定還能夠舉行國葬,想通了這些,我也不好在拒絕,便彎收下了。

「記得走之前去見一見你的母親,她很不捨得你走……」看得出來義父也很不捨,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還是決然的轉身進了臥房。

至此一別,以後應該再也見不到義父了,我對著臥室的門口恭敬的磕了三個響頭,才站起來離開。

「火車票已經給你買好了,津浦路轉隴海鐵路,在潼關站下車,明天你就走吧。」管家做了這麼多年,老趙果然事無鉅細,我忍不住了一句,「謝謝趙叔對我多年以來的關照。」

「謝啥啊,相處了這麼多年,這點事情還是應該辦的……」老趙說完,用手肘碰了碰我,接著遞了一個存摺過來,「這個給你,老爺叮囑過的,這是中央銀行的摺子,只要有銀行的地方,就能取現,你拿著。」錢乃身外之物,對我來說並不是很重要的東西,但這既然是義父的心意,我還是收下裝進了衣袋裡。

「還有一件是我的事情,我在十九路軍裡,認識一個叫梁九林的師長,他離西安那邊近,這位是我以前的同鄉同學,有事你去找他就報我的名字,我想我的面子他應該還是會給的。」老趙一番苦口婆心,他說完也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著便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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