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懸疑小說 流浪的靈魂 10 (觸動她無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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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先帶你走走吧。”伊安說,似乎在拖延著時間,迴避著她的詢問。她也暫時不去想她的問題。她習慣於理思考的腦子似乎極其稀罕地消停下來,暫時被眼前隨意溫情的情境所麻痺。她象被從天而降的巨大泡沫整個兒罩住了。她的身心被伊安的氣味充滿,誘惑,分解。她似乎也變成了一個泡沫,在這個又美妙又荒涼的島的上空飄蕩,跟著他一起飄蕩。她的腦子裡浮現出小時讀的安徒生童話裡的美人魚——她愛戀她陸地上的王子,不肯如期回到海水裡,最後變成海水裡的一個泡沫。伊雅村的確像是童話。在那些拙樸
人的小房子間,窄窄的巷子左彎右拐,臺階忽上忽下,密匝匝的血脈一般佈滿全村。他帶著她在那血脈般的巷子裡穿梭遊蕩。巷子好像無窮無盡,一步一景,柳暗花明,最後又總是在大海前豁然開朗。克洛伊的腦子裡本來就有一個夢幻般的畫面:白房子在島的側面重重疊疊,教堂的藍
穹窿散落其中。而他們果真來到這樣的一個地點看落
。這一切似乎又過於眼
。意識深處,眼前的一切皆不出所料,她便又有些無動於衷。這兩種彼此矛盾的境況都沒影響她的心緒—他幾乎貼在她的身邊,時而低聲耳語,時而昂首遠眺。她目光落在西面的天空,臉上是專注而
離的喜悅。那喜悅絲絲縷縷,遊蕩於內心。
“呆在島上的人真地很幸運,每天在這天堂般的美景裡出出進進,不象我們橫越大洋來享受如此片刻。”克洛伊嘆道。
“我剛來的時候,也常來看落。看久了,就不以為然了。你知道嗎?當地人賣房子,都懶得提海景二字。”伊安笑道。
“那這兒到底是什么還在引你呢?”伊安略加沉思,慢悠悠地說:“也許就是除了天空,大海和島嶼,什么都沒有的
覺吧。”克洛伊眼前又出現伊安自然荒涼的畫作。
“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有?”
“正是。”
“你覺得它跟你自己的內心很接近?”伊安沉默了。他低頭看她,象是在尋找答案。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她染著餘暉的柔美臉龐上。他覺得身體裡什么隱秘的隧道正不經意地打開,藉著她的光亮,揭示著裡面蜿蜒幽深的暗藏。他即使早就被她引,卻仍有些措不及防,不曉得她怎么就如此輕易地走進連他自己也不察覺的內心角落。他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有。他似乎一直在這兩個彼此對立的極端裡,一面是瘋狂的自我陶醉般的藝術追求和快樂,而另一面,則孤單落寞,承受著現實全部的苦難,掙扎在生活的底層,整
為果腹而勞碌。他其實就是腳下這個極致美妙又極致荒涼的島嶼。他跟它二體合一。而眼前的克洛伊,科學家克洛伊,讓他好奇而
引著他的克洛伊——她美好沉靜,有種他說不出的智慧,力量和驕傲,本該讓一名不文的他仰視,自慚形穢,卻似乎原來跟他血脈相通。他的心忽然湧動著一絲透徹骨髓的溫馨,靈魂迴歸般的溫馨;過去多少年裡,他都不曾
受過的溫馨。他忽地有了一種奢望般的幻想——渴望觸摸她,揭開她的身體和靈魂的秘密,消化她,得到她。他
動下嘴角,想說什么,卻壓抑著,什么也沒說。他重新抬頭——夕陽正沉到教堂屋頂的背後。雲朵燃燒得更加絢麗濃烈。他的手指悄悄移動,輕輕,觸動她無防的手。她的手細膩光滑。有那么幾秒鐘,他們誰也一動沒動,然後,他牽起她的手,握緊。第二天克洛伊在畫廊裡見了伊安。伊安正忙著裱裝一幅已經賣出的畫。畫框已選好了,是當地人手工做的,深褐
的調子裡斑斑駁駁的紅
,黑
,深淺不一,彷彿島上那些風吹
曬年代久遠的門框。
“真太美了——畫和畫框都是。”克洛伊低聲讚歎。
“你每次都花這樣的功夫裝畫嗎?”她好奇地問。伊安一面小心翼翼地將畫放在框子裡,一面說:“是的。就像弗蘭克·勞埃德·賴特(建築師)設計房子,也設計裡面的裝飾,傢俱一樣。我希望這幅畫的每個細節都稱心如意。”第三天,伊安帶著克洛伊離開伊雅,去看了島上另外兩個小城。它們跟伊雅差不多的風格,矮屋窄巷,峰迴路轉,重重疊疊,只是像沒料理過似的,更加糙,更加陳舊荒蕪。前庭後院之間,他們時時會看見斷壁殘垣,
著裡面那些黑乎乎的火山石,四周雜草叢生。
“伊雅是望落的最佳地點,人氣旺,自然被修整得象樣些。”伊安說。他站在一個小教堂邊上的臺階上,望著底下一段破敗不堪的牆壁。
“可你知道嗎?這兒一樣有故事,而且還是沒修飾過的故事。只是大多人對真實苦難的故事不興趣,他們的興趣是視覺的童話。”
“所以你的畫才跟大眾格格不入。”克洛伊說。伊安轉頭看她。晚上她回到旅館。旅館整個建築白牆藍窗,和旁邊藍圓頂白房子的教堂連成一片,依坡堆壘而成。院內宮般地不規則,青石板的小徑輾轉通幽,白
的矮牆象是不經意的信手塗鴉,
樸無修,蜿蜒將空間隨意地割分成一塊塊兒,巷子,樓梯,
天就餐處等等。半坡上開曠處是一湛藍的游泳池,和不遠處灰濛濛的海水遙相呼映。環繞著游泳池的是兩層居室。居室似乎總共沒有幾間,互不相擾,東一處西一處地卷在白熊似的建築物體內,或藏在幽靜的巷子裡,或獨佔屋頂,
向蒼空。每個居室門外是矮牆隔出的小巧愜意的院子,擺著白木桌藍木椅,矮牆上下是些許盛滿植物的壇罐,像極了自家庭院。外面灰雲低壓天空,夕陽西落,整個島嶼緩緩沒入黑夜。房間高高穹隆屋頂下,克洛伊坐在鋪著藍白條格
單的
上,抱著平板電腦發呆。大後天她就得飛回加州了,而伊安對他母親的過去至今隻字未提。她不知道他是在等待時機,還是將永遠迴避這個話題。而她也其實不知她期望聽到些什么。莉安去世時,伊安只是個孩子。她如此不顧一切地來到這個島,似乎就想見到一張臉,一張活生生的臉,告訴她那冷冰冰的代號背後曾是活生生的血
,一位母親。代號lr205。莉安洛賓205。二十七年裡,它一直被塵封於那早已泛黃的檔案夾裡,連張照片都沒有。第四天,伊安帶著克洛伊來到巴士站附近的小希臘麵餅店吃烤雞
捲餅。店小夥用刀子麻利地從旋轉著的烤
陀上片下幾片
,丟在烤熱的圓餅上,又信手抓了些生菜洋蔥等撒在上面,捲了,遞給了櫃檯後的兩個女孩子。餅店巴掌大的地方,冰櫃之外,就只有一張簡單的塑料桌和兩三把椅子。他們接了,又要了飲料,一步出了店門,坐在門外的小桌子前吃。克洛伊的臉朝巴士站,邊吃,邊望著一輛巴士搖搖晃晃地開過來,停下,人們稀稀疏疏地下車。
“你還算有福氣,來了之後就沒再下雨了。”伊安說道。
“好像天氣預報說還會有雨的。不過,大概我離開之後吧。”克洛伊坐在對面,面向通向街市的窄巷。視野盡處的天空亮得耀眼。
“我就要走了,時間過得真快。”克洛伊心事重重地嘆口氣。
“你有沒有想過——多呆些天呢?”伊安似乎隨意地問。
“多呆些天?怎么可能呢?機票都訂好了的。”克洛伊微微蹙著眉說。
“為什么不可能呢?改機票就是了。”克洛伊忽然不言語了。她知道他們心照不宣地想著同一件心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潛意識裡本來就有這個願望。它象是彈簧,被所有現實的考慮緊緊擠壓著,如今被伊安明明白白地挑明瞭,突然有了實現的可能,就一下子爆炸般地彈跳開來。她不有些面紅耳赤。
“為什么不呢?——生命短暫,不是嗎?”伊安又說,並沒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