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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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連縣城的普通百姓都聽到了傳言,這南嶺縣的書記早晚要倒黴,機關幹部們自然不會沒聽説,何苦要跟着一起倒黴呢?

這種思想狀況如果不能得到改變,機關幹部連喝自己接近都心存顧慮,自己又怎麼去帶領大家開創南嶺縣工作的新局面,所謂要改變貧窮落後的面貌,那更只能是一句空話。

楚天舒一邊沉思一邊邁着沉重的步伐上了三樓。

辦公室的門敞開着,柳青煙正在擺着一大盆掛着花蕾的桃花,讓楚天舒的眼前一亮。

盆是那種糙的陶盆,桃樹只有三枝椏,樹幹透着紫紅,極其光潔,柔軟的枝條上,掛滿了粉紅的嬌的花骨朵,羞羞答答地互相簇擁着,彷彿是一羣膽怯羞澀的小姑娘,誰也不肯第一個綻開笑臉。

柳青煙湊近桃花,正陶醉於泥土的清新與桃花的芳香之中。

楚天舒不由得讚歎道:“真美呀,人面桃花相映紅啊。”柳青煙猛地轉過身來,見是楚天舒,臉越發的紅潤了,笑道:“楚書記,你嚇我一跳,能不能不這麼偷偷摸摸的?”楚天舒板着臉説:“你這話又不對了?怎麼是偷偷摸摸呢?這是我的辦公室,我完全是明目張膽進來的。”柳青煙沒再爭辯,搶着去給楚天舒泡了杯茶。

楚天舒放下手裏的包,走到窗台邊,看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問道:“柳主任,哪來的?”

“扛椅子的那個老王送來的。”柳青煙放下杯子,説:“昨天他出門聽人説,送他半包煙的人是新來的縣委書記,動得不得了,連夜趕回村子裏,剪了這一盆桃花,又一大早趕回來,在大院門口等了我好半天呢。他説,家裏窮,沒什麼稀罕東西,就給縣太爺送一盆自家樹上的桃花吧。”楚天舒慨萬分:多好的老百姓!自己不過是看他幫自己扛椅子很辛苦,送給了他小半包剩下的煙,他卻對你如此的恩戴德,不惜連夜跑了十幾里路,非要給自己送來一盆花。

外面都在説,南嶺縣窮山惡水出刁民。世界上哪有這樣心地善良容易滿足的刁民?這麼好的老百姓,怎麼忍心讓他們一輩子受窮?有什麼理由不帶領他們過上好一點的子?!

楚天舒喝了口茶,對柳青煙説:“柳主任,下次碰到老王,你跟他説,我謝謝他,你把我的手機號碼留給他,讓他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也可以直接來辦公室找我。”

“那不合適吧?”柳青煙遲疑道:“他要是有事沒事總給你打電話,或者跑到辦公室來找你,你還怎麼工作?”

“哈哈,我不是他們的縣太爺嗎?”楚天舒大笑道:“縣太爺接待他治下的子民,這就是他最大的工作。要我説,縣鄉各級領導的電話號碼都應該公諸於世,讓老百姓有困難的時候能直接找到管事的人。”

“好了,好了,等我碰到他,我把你的手機號給他,也會把你的話帶到。至於公佈電話號碼的事,等你有了發號施令的權威之後再説吧。”柳青煙大概覺着這話説得有點過頭,立即笑問道:“楚書記,今天怎麼安排?”楚天舒在實木椅子上坐下來,説:“我想找縣裏的領導們個別談談,先摸摸情況吧。”柳青煙説:“好,先找誰,你説吧。”楚天舒説:“先請付縣長吧。”

“好,我去叫。”柳青煙想了想,又説:“楚書記,我想給你提個建議。”

“你説。”

“你在外面能不能不喊付縣長?”

“不喊付縣長,那喊什麼?未必喊付正縣長?”

“那像什麼話?我覺得你可以喊大木縣長。”柳青煙説:“我就是個建議,你自己看着辦吧。”

“好,麻煩你請一下大木縣長。”

“嗯!”柳青煙笑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撥通了縣辦主任薛金龍的電話。

薛金龍問:“小柳,什麼事?”柳青煙委婉地説:“楚書記想找大縣長談談,讓我問問大縣長這會兒有沒有空?”薛金龍壓低聲音説:“小柳,你糊塗了,大縣長這會兒能有空嗎?昨晚上又整了酒,還沒來上班呢。這樣吧,你跟小書記説,大縣長一大早就去大柳樹鄉了,等回來再談吧。”柳青煙回來跟楚天舒回話,楚天舒也只好作罷。

“下面找誰呢?”柳青煙問。

“請耿縣長來吧。”

“好,我去請。”耿中天很快就來了。

和常務副縣長耿中天的談話,比楚天舒想象的要順利得多。

因為耿中天對楚天舒表現得十分親近,十分殷勤,十分配合。

凡是楚天舒問到的,他是問一答十,好多楚天舒沒有問到的,他也詳詳細細地彙報一遍。

只是,他所介紹的情況,都是可以攤在桌面上來的,對楚天舒來説,完全沒有什麼價值。他從始至終保持着一副冷靜的、客觀的、公正的面孔,只説過程,只説情況,不下任何的結論,不作任何的分析和判斷。

對於楚天舒最關心的班子團結問題,耿中天除了空談內因和外因的關係之外,把責任都影到三個前任書記身上,別的任何具體的事實都不説。

在和耿中天談話的過程中,楚天舒特別注意他説的每一句話,以及他的每一個表情。

可是,他的每一句話都無懈可擊,他的每一個表情都難以琢磨。

通過這次談話,耿中天給楚天舒留下的印象是,此人城府很深,把握不好他的心理狀態,要是他跟着付大木一起攪合,會給自己的工作帶來更大的困難。

常勝利説過,耿中天權力**有點重,他這種既配合又冷漠的表現説明,他現在還在觀望權衡,是幫着付大木趕走楚天舒,還是幫着楚天舒扳倒付大木,抑或乾脆坐山觀虎鬥。

前兩個選擇一旦成功,都有助於耿中天再上一個台階,順利接任縣長,而後一個選擇,有可能兩頭不落好,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因此,楚天舒判斷,耿中天絕不會袖手旁觀,要想讓他對自己建立信心,恐怕需要假以時,目前最重要的恐怕是,想辦法儘量減緩他和付大木同合污的進度。當然,如果能找到合適的時機來分化瓦解他們的聯盟,那就更好了。

談話結束,楚天舒站起來與耿中天握手。

挪動笨重的椅子時,楚天舒起身的動作稍顯遲緩。

耿中天發現了這個變化,便往前走了小半步,握住了楚天舒的手,關心地問道:“楚書記,這是…哦,換椅子了。”楚天舒握着他的手,搖了搖,一語雙關地笑道:“以前的椅子帶着滾輪,坐都坐不穩,我就讓辦公室幫我找了把實木椅子,現在坐上去,穩如泰山啊。”耿中天附和道:“呵呵,好,好,穩如泰山,穩如泰山。”一抬頭,耿中天好像是突然看見了窗台上的桃花,立即臉一變,問道:“楚書記,這是哪來的?”

“耿縣長,你是説這桃花嗎?哦,早上柳主任剛給我擺在這兒的。”楚天舒笑了笑,問道:“有什麼問題嗎?”耿中天遲疑着,盯着桃花好一會兒沒有開口,最後好像下定了決心似的,説:“楚書記,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楚天舒説:“沒關係,請説吧。”

“楚書記,我就是隨便説説,你別放心裏去啊。”耿中天鄭重其事地説:“縣裏一直在傳,這個辦公室的風水不好,這雖然是扯淡的鬼話,但在幹部羣眾中造成不小的不良影響。你這才上任第二天,又擺這麼一盆花在這裏,我是擔心…”見耿中天遲疑着不肯繼續往下説,楚天舒笑道:“擔心什麼?”耿中天壓低聲音説:“我擔心…有人會讓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啊。”

“是嗎?”楚天舒作警覺狀,問道:“中天兄,不會吧?”耿中天意味深長地朝隔壁辦公室看看,想了一會兒,才用食指蘸了茶杯裏的水,在老舊的茶几上寫了四個字:“逃之夭夭。”然後,又伸開巴掌,緩緩地將水跡一點點擦去。

耿中天舉止的確夠意味深長。

隔壁是柳青煙的辦公室,柳青煙是陶玉鳴的姨妹,陶玉鳴是付大木的心腹,這麼一串聯起來,矛頭自然指的是付大木。也就是説,耿中天在提醒楚天舒,柳青煙一定是受付大木的指使給你送來了這盆桃花,有暗示你要“逃之夭夭”的意圖。

楚天舒握着耿中天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

送走了耿中天,楚天舒微微冷笑:真是隻老狐狸啊,我還沒有開始施展分化瓦解的手段,他倒先使出了挑撥離間的招數。你要是知道這盆花是一位憨厚朴實的農民專程給我送來的,你未必又要解釋為全縣老百姓都盼着我早開溜?!

隨後找的是組織部長周宇寧。

周宇寧非常謹慎,他所説的每一句話都符合他組織部長的身份。

談到幹部隊伍的建設,他説他只有建議權,決定權在書記和縣長手上。

楚天舒忍不住地問他:“周部長,你説,當前縣裏各級幹部的思想比較混亂,我們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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