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滄桑壎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1943年10月21黃昏時分,天陰陰的,偶爾飄着幾點小雪。

山縣縣城,這是被本人佔領後的第三個年頭的一座小縣城。

城南郊是一處刑場,桑君眉正走向前面的行刑架,等待着死亡的槍聲將她從這熱戀的世間帶走。

桑君眉沒有得罪過一個在山縣能不以任何罪名就殺人的勢力,而且不管是民國的法律、本人的軍管條例還是別的什麼明文法令,只要她願意,桑君眉的身上將找不到一個可以成立的罪名。但桑君眉什麼也沒有辯白,在被捕後的第十天,默默地接受了所有的指控,走向死刑場。

桑君眉被指控的罪名是“刺殺軍軍方要人”

“竊取軍事機密”半個月前,山縣縣城發生了一件震驚本軍界所有高層人員的血案:軍影子指揮部被一黑衣蒙面人潛入,指揮部在場的一位少將和一位高級參謀被刺殺,軍《東北兵力佈防圖》被竊。

影子指揮部是軍在東北,乃至整個東南亞戰略中的最高地下領導機構。影子指揮部一般設在不為人們所關注的偏闢小縣城以避人耳目,但其對軍的影響卻僅次於現各大戰場的直接指揮機構,而且在必要的情況下,影子指揮部可以直接取代現東南亞任何一個戰場的直接指揮機構。此外,影子指揮部還負責整個東南亞各國的情報分析,包括各族人的心理特徵、地理特徵、歷史文化、傑出人物等,只要是可能跟今後軍的戰略有關的相關情報都在他們的研究範圍之內。《東北兵力佈防圖》不僅記錄了東北各部隊現行的兵力佈署、番號,還涉及未來進入中原、華南地區的預計兵力分佈情況,被視為絕秘中的絕秘,除了影子指揮部之外,只有少將以上的軍方高層人員才可能接觸。而且要徹底調整東北兵力佈防,絕不是三五個月可以做到的,因此軍在血案發生的一個小時之內,就控制了山縣所有的關卡、醫院,他們必須在《東北兵力佈防圖》被送出山縣之前,將刺客和圖紙一舉抓獲,避免那不可彌補的損失。

對於刺客而言,軍唯一確定的是其在行刺時,被衝進來的警衞擊中一槍,所以,軍除了凍結山縣所有的出入通道之外,將重點放在了各個醫院。就在血案發生的第六天,桑君眉出現在縣醫院中,左肋的槍口已紅腫發炎,狀況極差。軍在得知此一情報後,立即在醫院逮捕了桑君眉,並從她家中搜出了《東北兵力佈防圖》,至此,軍高層上下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桑君眉一步一步地走着,嘴角居然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桑君眉出生在一箇中醫世家,父親桑夜以主治傷寒雜病而聞名山縣。桑夜有兩個弟子,一是老成持重的胡志成,一是熱情聰慧的楊天華。在桑君眉滿十八歲時,由桑夜做主,嫁給了兩情相悦的楊天華。在山縣原本平靜而悠閒的生活中,兩人幸福的時光讓神仙都羨慕。

但好景不長,自從本人佔領了山縣,楊天華在目睹了本人在山縣的暴行之後,就失眠了。長夜孤燈獨徘徊的三天,總讓桑君眉覺得會發生點什麼事兒。果然,在第四天的清晨,楊天華悄悄地消失了。桑君眉並沒有去追查他的去向,她相信楊天華的走必定有自己充足的理由,而且她還相信楊天華會回來,只要他活着,就一定會回來。

上個月他回來了,半夜三更,一身是血,右手握槍,左手握着《東北兵力佈防圖》暈倒在自家門口。桑君眉在睡到半夜時,忽然一陣心悸,起牀出門就見到了朝思暮想的楊天華。桑君眉很沉着,她迅速通知胡志成,將楊天華送到胡志成家祖上留下的夾壁中去,並開始了治療工作。

三天!桑君眉不休不眠地照顧了楊天華三天,從楊天華髮燒時糊糊的話中,桑君眉瞭解到楊天華此次回來的任務,及其身上所負擔的抗重任:他以孤線聯繫,認人不認物的方式成為國共合作抗情報中心的要員,此次經過無數的判斷和分析之後,發現了軍的影子指揮部,並竊取了《軍東北佈防圖》,只要他能順利將此圖送出山縣,整個中國抗戰場的戰爭將可能完全改觀。

在楊天華受傷的第三天,胡志成擔心地告訴桑君眉,楊天華左脅的槍傷已染化膿,只有用外科手術取出彈頭,並注盤尼西林才能控制傷勢,否則必有生命危險。外科手術和注盤尼西林在山縣的兩間西醫醫院都可以完成。雖説胡志成在醫院有幾個相不錯的朋友,但以當前的形勢來看,將楊天華送西醫醫院就等於將他送給本在山縣駐軍。

桑君眉默默地理解了這一切,她以女特有的發現了《東北兵力佈防圖》其實是一張假圖,而真圖只有在一定温度和特殊藥水的作用下,才能從《東北兵力佈防圖》中顯示出來。她細緻地臨描了真圖,將其給胡志成,囑付他在本對醫院的監控解除後,盡力治好楊天華。

兩天後,桑君眉帶着槍傷出現在縣醫院…

桑君眉邊走邊想,冷風吹來,腳下不由一個踉蹌。

“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與本人一起押着她的二狗子瞅着本人去解手的機會偷偷地跟桑君眉説“我知道我二狗子不是好人,但我們必竟鄰居一場,何況大小姐你的堅強不能不讓二狗子佩服到底。所以,只要我二狗子能幫忙的,我一定幫。”桑君眉淡淡一笑:“二狗子,謝謝你,這樣吧,這個東西給你,如果有機會就轉給我家的天華,沒機會的話,送給你好了…”二狗子看了一眼桑君眉偷偷遞過來的黑乎乎的東西,奇怪地問:“這是什麼東西,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桑君眉説:“是壎,一種樂器,快收起來,本鬼子過來了…”壎,只是普通的泥土作成的橢圓球,一邊開口,身上有八孔,吹起來嗚嗚作響,極為淳厚古樸。這隻壎正是當年楊天華十歲那年孤身暈到在雪地裏,被桑夜所救時帶着的那隻;也是桑君眉與楊天華的訂情信物;更是兩人在平靜的生活中,依窗吹壎,鼓盤而歌,融融其樂的那隻…

桑君眉沉醉在回憶的幸福中,看着一朵血花在口慢慢地綻開……1945年8月15本宣佈無條件投降。

山縣的軍已在兩個月以前撤出,歷史上有污點的二狗子更是晚起早歇,深入簡出。在夕陽收起最後一縷輝光,天仍亮着時,二狗子就準備關門了,直到他看到門口站着一個形銷骨立的人。

二狗子仔細一看:“這不是天華哥嗎?你有什麼事?”楊天華仍一動不動站在那裏説:“聽説當年是你送君眉上的刑場。”二狗子一愣,連連搖手説:“天華哥,你也知道我是迫不得已。當年如果不是我老孃有病急着用錢,我才不給那***本鬼子看監獄,送犯人。”楊天華木然地點點頭,説:“這我知道,我只想知道君眉當年吃了多少苦。”二狗子搔搔頭,説:“天華哥,你也知道,讓本鬼子抓進去的人還能少得了那苦頭,幸好君眉姐是個重犯人,趕快要斃掉,否則還真不知要吃什麼苦呢?對了,君眉姐留了一個東西給你,我這就給你拿去!”那一夜,整個山縣籠罩着一片幽幽的壎聲中,蒼涼嗚咽,悽清悲苦,但隱隱然有一種平和安詳的覺,是漢張良的《安魂曲》。

那一夜,山縣人家的壎無故自破,共計一百三十七處。此後的《山縣縣誌》將這一夜稱之為“葬壎夜”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