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割袍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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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請來探視,沉痾卧牀,實在是了無生趣。”徐達有些自嘲般的對着楚煙開口言語道。

煙聞得此言,心內一緊,忍不住對着徐達落淚説道:“徐大哥不要如此説話,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徐達搖了搖頭説道:“這病倒是其次,只是心境大敗,度如年,苦不堪言。”楚煙輕聲安道:“大哥此言差矣,病中之人自然心境不佳,要是病好了,心境自然也能轉明朗一些。等徐大哥病體稍微好一些,不如隨我一同去杭州一趟,找找那位妙手神醫龍在天,將這個瘡癤之症斷了,徹底醫好了它。”徐達眼睛一亮,躊躇了片刻便對着楚煙開口言語道:“功名利祿,轉眼成空。人心在世,知己難求,要是等我的病治好後,楚妹子可否與我一同隱姓埋名,隱居深山,泛舟湖海,學那范蠡和西施一般逍遙快活,再也不過問人間庶務、朝堂紛爭。”楚煙聞言,沉默了片刻,便滿臉嬌羞的抬頭説道:“煙心中也是正有此意,情願我和徐大哥此生後世,頭並蒂,永不分離。”聞得此言,徐達心中大為歡喜,急切的拉過楚煙的手説道:“聞君此言,餘願足矣,此生再無憾事!”兩人的手握到了一處。

良久之後,徐達朗的説道:“此事尚需籌劃一番,妹子此番回去之後,也請收拾一些細軟,等我病體稍微痊癒一些,並僱好車子,攜手共赴杭州,效仿那范蠡西施一世逍遙。”楚煙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忽然想到什麼,便對着徐達開口言語道:“徐大哥,去杭州之前,能夠隨我一起去一個人墳前祭奠一番。”徐達有些詫異,並追問到:“自無不可,只是不知道妹子要去拜祭何人。”

煙想去陳友諒墳頭看看。”楚煙遲疑的説出了這句話。

徐達倒是波瀾不驚,只是微微一笑説道:“陳友諒固然是一世梟雄,是我平生的勁敵,不過也曾數度放過妹子,算起來對妹子也算有恩有意,前去拜祭一番,盡一點故人之思,遙寄心香一半自無不可。”楚煙聞言大喜道:“照着徐大哥的意思,是願意隨同我一處前去陳友諒墳前拜祭了。”徐達微笑着頷首道:“一點不差,若有閒暇不妨隨同妹子一同去一遭。”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兩人拉鈎上吊,似乎有回到了早些年的時光。

之後,徐達病體痊癒了一些,便隨同楚煙前去陳友諒墳頭拜祭,一路荒煙漫草,老樹昏鴉,行了許久,才到了一個人際罕至的山谷所在,只有孤零零的一個無字石碑立在前頭。

“那個便是陳友諒的墳塋麼?”徐達對着前行的楚煙開口問道。

煙扭轉過頭來,對着徐達開口言語道:“一點不差,那座墳塋正是一代梟雄陳友諒的埋骨之所。”

“千古人豪,到頭來都是荒草一堆淹沒了。世事輪轉,概莫能外。”徐達頗有有些慨的對着楚煙開口言語道。

“徐大哥今哪裏這麼多的慨,我們走快一點,馬上就要到了。”楚煙撲哧一聲笑道。

“嗯,是該走快一點,沒有想到我有人這麼近的靠近陳友諒,雖然一個在墳墓裏頭,一個卻在外頭。不過百年之後,只怕都是要入到裏頭,化為枯骨,化為塵泥。”徐達依舊是不勝浩嘆。

“徐大哥,好了好了,要是知道你這麼聒噪,此番就不拖着你一同前來拜祭陳友諒的,這幾句話雖然句句字字不同,不過意思卻是一樣子,顛來倒去的,把人家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楚煙有些嗔怪般的扭頭對着徐達説道,説完便是回眸一笑。

瞧着楚煙笑靨如花的模樣,徐達的骨頭頓時沒了二兩重,不由覺得有些輕飄飄的起來,從楚煙口氣中雖然是聽出了一些斥責的意思,不過徐達心裏頭明白楚煙不過是為了和他鬥嘴打趣而已。

心裏頭有了這般想法,徐達便對着楚煙開口言語道:“説得也是,就算徐某人在此發一千個慨,也不能奈何世事,奈何老天。罷了罷了,皓首蒼顏,荒冢枯骨,這些都隨他去吧。”聽聞這番話,連走在前頭的楚煙也沉默了下來,畢竟沒有任何人能夠奈何老天,改變已然成了定局的世間之事,墳墓裏頭的陳友諒也不能枯骨生,重新登臨世間,繼續和朱元璋等人爭鬥天下。

一切都是虛妄,一切都是幻滅。

是非成敗轉眼成空,能夠抓住的唯有當下而已。

瞧着徐達雖是病體支離大病初癒,依舊削瘦卻不失英拔的身姿,楚煙心裏頭不覺想到了一句詩: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也許眼下能供自己緊緊抓住的唯有這個男人,一生一世,永不背棄,永不分離。

這般想來,楚煙的麪皮上不覺浮現出一層豔麗的暈紅,讓人瞧了不免有些心襟動搖。

徐達不知其故,不過心中也能料到幾分,便笑的對着楚煙開口言語道:“妹子,我們要快些前行,等到天晚了,回去便是一件麻煩事情,你知道翠娥頗為善妒,要是讓他知道我整夜跟你在一起,不知道要鬧出甚麼事情來。前次宋濂的事情就壞在她的手裏,可是我卻對他無可奈何,不過此番跟你去杭州,後也就不必與她整相對了。只是眼下還是不要惹她猜疑為好。”輕輕巧巧的幾句話,頓時將楚煙拉到了現實中來,楚煙明白徐達所言之事倒是句句是實,前次她從徐達口中得知了謝翠娥前宮中跟朱元璋告密,以至於差點讓幾人謀劃營救宋濂學士之事功敗垂成,楚煙便來就想要找謝翠娥理論。

不過徐達從旁好説歹説的把她給勸住了,徐達剖析説宋濂之事已然是木已成舟,再如何也不能片語迴天,挽回天心,要是此刻跟謝翠娥鬧翻了,只怕避居杭州之事也會受其牽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與其受其牽連,壞了大事,不如不去管它,隨他自生自滅。

原本氣憤難平的楚煙聽了徐達的這份勸誡,靜下心來細細的思忖了片刻,覺得徐達的主意雖是有些退避其事,其實倒也至為高明,反正要歸隱湖山,不理世間之事了,又何必在歸隱前夕鬧出如此重大的動靜來,説不定真如徐達所言,壞了大事可就不好了。

籌算已之後,楚煙聽從了徐達的勸誡,不再去找謝翠娥興師問罪了。

子安諡如常,猶如水一般過去,離着楚煙和徐達共同避居的杭州的子越來越近了,今煙和徐達聯袂到陳友諒墳頭祭奠憑弔,也是為了了卻世間的最後一點俗物,自此之後,兩人便要雙宿雙棲,泛舟湖海,了此殘生了。

“楚大哥,到了。”楚煙在陳友諒的墳前佇腳説道。

徐達聞言,也停住了腳步,之間陳友諒的墳幕不過是土壘的墳塋,前頭是平淡無奇的一塊石碑,石碑通體光潔,卻連一個字都沒有。

“為何不刻上名諱。”徐達淡淡的問了一句。

煙回應了一聲到:“此地雖是人跡罕至,不過陳友諒身前是聖上的大敵,若是刻寫上名諱,後難免會被人發見,只怕陳友諒的遺骨也不得安歇。”徐達點了點頭説道:“此言不差,皇上的情益發暴苛酷,若是讓人知道有人居然陳友諒收斂屍骸,並刻碑立字,只怕絕不會輕易放過,還是不要如此,就如唐朝則天皇后一般,身後立了一塊無字碑,千秋功罪任人評説,倒也是魄力絕大的做法。陳友諒一世家梟雄,身前庶幾可望坐擁江山,不過最後依舊是敗亡了下來,不管如何,生前喧騰熱鬧換了死後一個靜匿無聲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楚煙聞得此言便對着徐達開口言語道:“不錯,我也是如此想法,故而就立了這個一塊無字碑,只希望陳友諒泉下有知,幸勿要責怪於我。”徐達拍了拍楚煙的肩頭説道:“若是我是陳友諒,決計不會怪罪於你。身前雖是聲望達於四海,威名響徹江表,不過英雄倶是寂寞人,天下罕逢敵手的寂寞,是一般人難以瞭解的。估計陳友諒也曾有過這種寂寥,英雄無敵,前路漫漫,卻無人可以藉。”楚煙盯着徐達看了一眼,隨後説道:“徐達哥跟陳友諒戰有年,也許比我更為了解陳友諒其人。”説着楚煙便字背囊內取出信香、白燭、火摺子,隨即點燃香燭,對着陳友諒的墳塋拜祭了幾下,隨即將手中的信香到陳友諒墳前的地上,靜默了片刻,便對徐達開口言語道:“徐大哥,朔風野大,回去吧。”徐達應承了一聲,便上前挽着楚煙的手,離開了陳友諒的墳頭,幾步一回頭,不是回望孤零零的墳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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