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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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也只好憂慮地嘆了一口氣。卻突然聽見了年輕男急聲的阻止:“額娘,使不得!”啊呀,世子來了。

“瑾兒,你可好一點了?”鄭王妃心疼地瞧着面蒼白的兒子,一面恨恨地瞪了台下跪着的人一眼,道:“瑾兒,你且回去歇着,待額娘替你整治這個不識抬舉的賤人!”世子苦笑了一下,反去拉跪在地上的若水:“起來吧,委屈你了。”若水沒有動,鄭王妃也板了臉:“瑾兒!不能就這樣便宜了這賤人!”世子怔了一下,竟也跪下了:“額娘,今是孩兒生辰。求額娘看這上面,成全孩兒心願吧。”聽了這話,若水的身子顫了一下,鄭王妃卻一時無語。看着兒子懇求的眼,看着兒子慘白顴骨上病態的紅暈,饒是銅肝鐵膽的鄭王妃,也有點哽住了:“算了!你帶他去罷!”

“謝過額娘!”世子先起來了,若水朝上磕了頭,也在世子的攙扶下艱難地站了起來。是跪久了吧,站不穩地一個趔趄,就被世子擔心地攬進了臂彎。

“好了,快去罷!陪一陣子客就進來,身子要緊!”鄭王妃叮囑了兒子,又轉向靠在兒子懷中的人:“你也去吧!當心點,看着瑾兒些,早早就勸他進來!”遠遠地,聽得鑼鼓響,笑語喧,鄭王府內大校場上的“比武盛會”也該告一段落了吧…女真人崇尚武力,女子亦多不愛紅裝愛武裝者。

自建朝以來,此傳統未曾稍改。王公貴族,每逢壽辰節之盛宴,往往舉行“比武大會”以摔箭、賽馬決出優勝者。此優勝者不拘門第高低,均會被主人敬若上賓。

若文才亦過人者,往往還因此被引薦到朝廷選用,或者被選為王公貴族們的東牀快婿。這可謂是一般門第卑微而文武雙全者出人頭地的終南捷徑,故此向來徵者雲集。

之鄭王府賽會,亦是熱鬧異常。完顏瑾與若水出至飛樓看台時,只聽場中歡聲雷動,顯然優勝者已決出。完顏瑾忙叫:“快請!”使太監下樓去了,一面回頭去看身邊的若水時,卻為若水的神情嚇了一跳。

慘白,渾身顫抖,死死地盯着窗外…完顏瑾大是詫異,也伸頭去看時,並無異樣,只是一名青年男子,背向看台飛樓立在校場上…是妹妹暢芳身邊的侍衞莫漢琥。難道莫漢琥就是若水的那個“他”?莫漢琥已在鄭王府當了五年侍衞,而若水則一直呆在京中。何況當年紅極一時的梨園花魁“北洛神”阮若水,莫漢琥不可能一無所聞。但他們之間卻迄今尚無集。那個“他”不是向若水許諾過一回京就會去找秋心的嗎?不可能是莫漢琥。只聽得一陣喧譁,是人羣擁着那名優勝者上來了。一名太監卻疾步過來,在完顏瑾旁邊耳語幾句。

完顏瑾聽罷竟出了笑容:“若水!”

“恩?”神遊的若水渾身一靈。那個人影,那個人影…

“若水,方才李班主來了,説是這次綴錦班奉詔進宮侍宴,叫你也去開開眼界,見識見識皇宮,還特地為你準備了一出你的拿手戲《尋夢》呢,問你可願不願去?”若水茫然地點頭。沒有看錯,是那個人…***阮若水沿了荷塘緩緩走來,正是夜闌時分。水銀也似的月光下面,沿岸有紅蓼點點,白荻深深。踉蹌在這澄澄的光影裏,只覺心中一片恍惚。千千結,更復結千千。

“阿虎!你…你為什麼…”你為什麼回京五年竟然就瞞我五年?你為什麼就在綴錦班咫尺之遙的鄭王府卻不肯給我一點音信?你為什麼要更名換姓?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玉簪之約,白頭之誓?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等了你整整七年?

千言萬語到了喉頭卻説不出來,亦無從説起,只是哽着着揪住了他的袖子。…阿虎,不,不,他現在是改名喚做莫漢琥了,卻立刻顯出了慌張的樣子。

“阿阮!”叫了一聲便忙扯他到僻靜處裏去…“阿阮,相信我,我沒有負心!我心裏只有你的!”

“阿阮,我是於無奈呀。我也很想接你到身邊的,可是你住哪裏呢?我想府裏不會准許我跟你往來的,與其相認了卻不能在一起,還不如索以後再來見你…”

“阿阮,格格很賞識我呢,説是要提拔我做侍衞統領!等我做了官就一定帶你走,你先在世子身邊忍耐幾年好不好?

“阿阮,你別哭呀…我心裏只有你的,你瞧,你給我的瑪瑙我一直帶在身上的…”阿虎從身上解下了那枚小小的瑪瑙魚,託在掌中,五彩晶瑩,就象是十五歲時晶瑩飛揚的愛情…還是信了他。心底隱隱地不安着,惶恐着,卻不能不強迫自己摒掉這份不安與惶恐,去相信他的又一個諾言。

就為了年少時那場風花雪月的情事,就為了年少時那句刻骨銘心的誓言。…我,等了你七年了。七年漫長的苦惱的守侯之後你終於走進我幾近凝固的視線…我以為,我的等待該是到了盡頭。

你卻只是、只是又給了我一個遙遠而又飄渺的承諾…那天是腫着眼睛回到了東宮,世子明明看見了,卻什麼也沒説。

只是,世子當夜就開始劇烈地嘔血,然後就再也沒能從牀上爬起來。深了,世子也病了快半個月了。太醫們頻繁地在東宮進出,臉上都掛了憂

王妃也已經悄悄使人尋找上等的壽材預備“衝一衝”滿府的人,嘴上不説,心裏可都明鏡也似:世子,這次怕是不祥了…

世子是被我氣的麼?如果世子去了,我,又當何去何從呢?月亮斜斜掛在中天,斟酌滿地的冰涼光華。池塘四圍,芙蓉寂寞,楊柳參差。短短一帶花籬,月影里正是輕綠樓台,深秋簾幕。

跑了不幾步,竟一頭撞進了一個温熱的膛。

“阿阮?”吃驚的口氣,卻是教人心痛地悉的聲音。若水霍地抬起頭來。果然是那張無數次在‮夜午‬夢迴時出現的面容。

“阿虎。”若水隨世子完顏瑾居住東宮,而莫漢琥是暢芳郡主的侍衞,亦隨之住在西苑。東宮與西苑,一衣帶水,其實不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連相見一面似乎都成奢事,咫尺而成天涯。

同居長幹裏,生小意相投。定情尚稚子,相思入華年。若水不相信…十餘年的青梅竹馬,無數次的海誓山盟,就會盡數葬進了這七年的時間之海。

是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吧。我們曾經相約地老天荒啊。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殘忍地無視世子悲哀的雙眼,只不過,為了求得你片刻的柔情,而你,卻不給我任何承諾。只是反覆地説,你是愛我的,要我等你。在這個情思搖搖的秋宵,出乎意料地,彼此無端邂逅,默然相望,若水覺得自己心臟的負載能力真的到了底限!最是西風吹不斷的,該是那心頭往事、情中恩怨吧。

“阿虎!”

“怎麼了?”依舊四平八穩的聲音,卻多少帶了點訝然。

“阿虎…吻我…好嗎?阿虎,吻我好嗎?”由遲疑而急切,若水按捺不住沸騰的渴望!是不是唯有靈與的契合,才能填平這蕭郎如路人的溝壑!

是不是唯有經過水與的融會,你才肯把我裝進心裏!有片刻的寂靜。但阿虎隨即就笑了:“好啊。阿阮的嘴,我也早就想品嚐了呢。還怕你不願意,都沒敢説出口…”這如同年少輕狂時的對話,這似曾相識的戲謔口吻,讓若水不由地眼中一熱。被摟進臂彎,冰涼的嘴上壓下的是火熱的觸。溜滑的舌尖探進齒間,濃重的男氣息盈滿鼻端。

“阿阮,”親吻的空隙,聽見他在呼喚自己的小名。聲調飄忽而又悠遠,彷彿是映着月的夢。但是這並不是夢。

回應這綿長的親吻,仰視這悉的五官,受這温暖的膛,若水覺得自己可以醉了。無須瓊漿玉。掬情作酒,以心當杯,是醉了!連這數伶仃,半載幽怨,彷彿也盡隨這親愛的一吻,燃燒殆盡,灰飛煙滅!我的要求,其實很微小。方才還宛轉人間的月兒,又悄悄地半隱進了微雲之中,蓬壺渠浸,花院梨溶。

蓮塘、岸蓼、蘆葦、楊柳,乃至遠處的碧隴清瓦,月橋亭,都只是淡淡地鋪敍了一層白玉光華。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長任月朦朧。

“你要做什麼?”兩人在蓮塘邊坐下,若水折了一樹枝,聽見這惑的問題,只是輕輕一笑。

“你看吧。”樹枝拂過泥地,留下了淺淺的一橫。兩雙眼光都在追隨着樹枝的起落,一橫一豎一橫一橫一橫一鈎一撇一捺。

“是長字?”若水沒有住手,在淡淡的月下,樹枝在鬆軟的泥土上留下規律的縱橫。

“是相?”

“長…相…思。”

“長相思,淚難幹。”

“阿虎,你還記得嗎?記得我們的〈長相思〉嗎?”若水抬頭殷切地望向身邊人。就是這在自己心中響徹十餘個秋的旋律,彷彿已成了自己生命的支撐。

在權宦的威前,在闊老的利誘前,在同行的譏誚前,在世子的柔情前。它一頭連着那讓人難忘的年往事,一頭連着自己綿綿難絕的明月相思,只因為,它是…“我臨行前送你的詞啊,怎麼會不記得呢?”果然,關於往事的回憶,也撥動了他的心絃吧。清朗的嗓音也暗攜了追思與懷念。長相思,淚難幹。憶昔良宵會,俯首依朱欄。含羞結紅豆,情貞碧玉簪。長相思,淚難幹。長相思,碎心肝。寒夜孤衾冷,相思入夢難。

地老天荒,愛存兩心間。長相思,碎心肝。長相思!長相思!昨夜星辰,當時金風,無窮往事,揭天情,都到眼前!

“阿阮,對不起…可是,請你再等等我好嗎?等我做了官就帶你走,你再忍耐兩年…”良久,身畔人歉意的聲音,將若水從往事情中拽了出來。若水回過頭去看他。…劍眉蹙着為難,星目盛着內疚,薄抿着無奈。若水心裏一軟。無論如何也不忍心看他難過的樣子!

“我等你。”我等你。我會一直等着你。雖然,我已經等了你七年。人生,能有幾個七年呢…“莫漢琥!”嬌叱在清夜裏劃破,卻彷彿將現實與夢境分破一般,教若水悚然一驚。是誰呢?身旁的人卻幾乎是跳起來地,旋又深深揖下身去:“屬下在此,郡主。”

“哼,一不留神你就到處跑!我不是説過要你時時刻刻跟在我身邊嗎?”嬌嗔聲裏,出現在參差月影裏的是一抹翩若驚鴻的窈窕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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