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特立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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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是從電視上看到我的。本來過了一週,新聞早都不報了,偏偏那天一大早來了個什麼女與法制節目,又把我這塊冷年糕拿出來翻炒,結果是差點要了老人家的命。
本來,我住院的消息一直對母親嚴格封鎖,在小婉的口中,乾脆就把我打發回老家辦事去了。小婉在家裏堅壁清野嚴防死守,把電話線和有線電視線全拔下來了,宣稱全部壞了待修。她大可以躲在自己閨房裏拎着手機煲粥,抱了筆記本電腦照看電視不誤,可苦了外邊我媽和那位保姆阿姨,老姐倆是天天要追着《康熙微服私訪記》看的,一天見不到張國立和鄧婕就急得直轉磨磨,何況一下子就耽誤了一週。
她們商量着趁小婉不在家叫人來修,結果就看到了有關我的報道,保姆阿姨當時指了電視説這人象施慧,我媽還不信,等聽到我的名字,再看到押出那個罪犯來我媽就懵了,屈指一算女兒已失蹤幾,當時就暈了過去,等保姆阿姨掐着人中救醒過來,當時就説我肯定是沒了,放聲大哭誰也哄不住。
我二話不説就拔了鹽水瓶,手忙腳亂開始換衣服,套頭的t恤卻怎麼也穿不進去了,支架還在那裏卡着,我心急如焚恨不能長翅膀飛回家去,就讓小婉去看醫院帳單,自己跑到醫生辦公室裏求助。
一個值班大夫正坐在那裏悠閒地看報紙,我拼命清嗓,一字一句説了半天,他才明白我是求他幫我把支架卸下來。那醫生瞪了眼睛看着我連連搖頭,説:“我認得你,你不是那個公安局重點保護的病號嗎?你的主治醫是我們主任,我可不敢幫你。”我調頭往外走,想不到他責任心還
強,追出來大喊:“哎,你站下!你還不能出院,你這不是瞎胡鬧嗎?”正好主任帶領一隻巡房的隊伍浩浩蕩蕩往回走,我生怕
面撞上趕緊貼邊溜走,叫主任高聲喝止。他疑惑地上下看看我:“施慧,你幹什麼?”我瞞不過只好實話實説:“我媽暈倒了,我得回家!”我母親的換腎手術就是他親自
刀做的,他特別瞭解我家的具體情況,聽了我的話理解地點點頭。其時我已經住了七天院,高燒早退
神好了許多,除了喉嚨還未恢復,其他各項體徵都在康復中。他想了想,説:“這樣吧,你可以晚上回家去住,但白天的治療不能停,一定要堅持到我允許你出院。這次,你絕對不能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我直着脖子使勁點頭,狀如鞠躬,心裏千恩萬謝。小婉也回來告訴我公安局和監獄管理局聯合承擔了我的住院費,有兩張支票在那押着呢,我徹底沒有了後顧之憂,就穿着醫院的上衣,離弦之箭一樣奔出醫院大門去。
我和小婉打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是位四十來歲的胖的哥,一上車就從反光鏡裏一個勁地審視我,直把我瞅得直發,懷疑是不是支架
得我有點奇形怪狀嚇着了人家,我乾脆挪了位置,以圖避開他的目光。然後我發現他拿出電話,快速按了鍵盤興奮地一氣大喊:“哎,你猜我看着誰了,施慧!施慧在我車上呢!跟電視上不一樣,比電視上好看!”到下車我們都不知道他究竟在給誰講電話,只知道他説完,一手方向盤一手電話地回頭向我傻笑:“呵呵,我一下就認出來了,一想你就在那家醫院住院,就知道我百分之百猜中了!”他又朝我眨眨眼,那意思是我説得沒錯吧?我咬了嘴
哭笑不得,眼見小婉肩膀抖動,跟着就咯咯笑出聲了。那胖的哥仍沉浸在發現新大陸的快樂中,等紅燈時竟來個實線超車,然後美滋滋地一伸頭,大拇指向後一指:“嘿,那車的哥們,看看我這車裏是誰?”原來右側那條車線上,並排停的也是一輛出租車,裏面的的哥立馬伸頭看過來,竟然隔了層玻璃還認出來:“啊?是施慧吧!你出院了!你怎麼還戴着這個呢?你沒事了吧?
…
”他邊問還邊往脖子上比劃,光顧説話連小回的綠燈亮了也沒看見。
我趕緊向他搖手,然後乾脆用雙手把臉掩上了。車又開起來,司機一句接一句地問我的病情,小婉一聲聲地替我應付着,我這裏卻急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好容易到了地方,胖的哥説什麼也不肯要車錢,直説能拉我出院是他的榮幸,然後還特意下了車,上前來和我握手,連聲説:“施慧好樣的,給咱開出租的爭光了!
通文藝頻道這幾天全是給你點歌的,哎你聽到沒有?”我心裏實在着急,就先行
出手來向他示意再見,誰知他還是意猶未盡,追着問我:“對了,施慧你還開不開車了?”話説到這個份上,想不
動都不行了,我笑着回頭肯定地對他説:“開!”這以後的一週裏,我天天都要往來於醫院和小婉家,經常被的哥的姐們認出來,熱情相送堅決不打表不要錢,我就一次次地表演扔錢就跑的節目,
得後來打車都有點發怵了。
那天一進小婉家的門,母親就悽惶地上來一把將我摟在懷中,這個久違了的動作,讓我
到很不自然,畢竟已經二十幾年沒叫媽媽這麼抱過了,但我沒有掙
,任由她老人家心肝寶貝地抱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説慧兒你不要命了,你説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媽可怎麼辦?我最後也掉了眼淚,那一刻才覺得我真是太對不起我媽了,如果這次真叫歹徒給結果了,那我媽也肯定活不了多久,我的所謂英雄壯舉是建立在兩條人命上的,對家人而言,確實有些欠考慮。
是夜,我終於和媽媽又躺在了一張牀上,我們母女同牀始於她病情加重的夜夜,這以後我們經歷了多少痛苦多少磨難,終於又重回安寧。耳聽着老人家均勻的呼
聲,思及渡過難關的運詆,心中再度充盈了平安是福的
喟。我想了很多很多,睡不着覺就乾脆起來算賬,我發現加上公安局的獎勵、鄭子良送來的錢款,我在住院期間共計接受
問金多達四萬餘元。我拿了那錢稍微有些鬧心,坐在桌邊又呆坐了許久許久第二天在醫院再度看見強磊和小婉,我説起這事,小婉聽了先笑,説這下好,至少那部出租車的錢出來了。我把自己深思
慮的想法認真地向強磊提出來,我説我不想要那些素不相識人的捐款,能不能從報社的角度,找個渠道把它再轉捐出去,比方説給希望工程什麼的。
強磊聽了半天沒吭聲,在地上走了幾個來回,然後下決心給我上了一課,他説:“施慧,你這人有一最大病,就是隻求付出不讓別人回報。你別以為你這是高尚,你這樣做的後果是,你高尚了把別人都顯得低下無比。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人人都有你這樣的功夫和本領,能去和歹徒面對面的搏殺,去戰場上建功立業。你得允許普通人用其他的渠道,來表達他們對英雄的敬意,來達到一種心靈的平等…”這話説得有點重,打擊得我皺了眉頭半天説不出話來,嘲笑地反思自己可能是有點偏執,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但這並沒有動搖我的想法,我真是不想要這些莫名其妙的捐款,因為在強磊的報道中,肯定是提到了我家的經濟困境,所以才
出這一窩蜂似的救濟賑災,這與我的初衷相去甚遠,我還不想年紀輕輕揹負這種心債。
住院第十五天,我終於卸掉了頸上那副枷鎖被判決出院,正是中午快下班的時間,我行動自如不用再麻煩小婉了,心情愉快地自己收拾了東西,走之前還專門去主任辦公室和護士辦公室分別致謝告辭,他們都異口同聲地笑説可別再見了,再也不想在內科病房看見我了。
公安局聞訊派車接我出院,徐亮那天雖然因為有任務沒來成,還不忘叫小宋給我捎來了最後一回中飯,我拿回家去給全家享用了,是用新土豆燉的牛腩羹,湯濃味醇美不勝收,媽媽和阿姨佩服得五體投地,都説做不出來這麼好的味道來。
出院後,司法廳曾給我打電話,向我重新伸出橄欖枝,讓我考慮回到廳裏繼續工作,由他們出面和監獄管理局協調,我客氣地拒絕了。監獄管理局的領導早在探望之際,就提出以後可以回局機關上班,我當時也婉拒了,並當着丁獄的面,表示我如果能夠回來上班,還是想去二獄。
因為偶爾一次事件的曝光,就得到了諸多諒解和重新認識,對於在機關工作屢屢受挫的我,自然是一件重拾信心的快事。我的回絕並非裝模作樣不識抬舉,對於下一步我已經想再清楚不過,我還是得繼續開出租車。因為媽媽的醫藥費實在太高昂了,無論是回到機關還是到去監獄,都不可能滿足我家的經濟需求。
我出院了,可那台倒黴的捷達還在駐廠大修中,徐亮真的為我跑了保險公司,理賠方案就是修車。由於我現在在省城出租司機這個行業中已經小有名氣,砸爛的車牌和車窗上那些壞的執照、許可證,都沒用我出面去辦,就給送到家來了,叫我倒是初步嚐到了做名人的優越
。
對於那筆意外之財我是這樣處理的,我留下了公安部門的獎勵和老戰友的資助,所有不相識人的捐款,我悉數轉到強磊所在的報社,看到強磊態度強硬,我就自己出馬和省報辦了接,也見到了他們的主編。後來強磊説他們領導用了八個字形容我:“頭腦清醒,特立獨行。”在我的一再堅持和小婉的“威
恐嚇”之下,強磊沒有再發任何的接續報道,後來還有媒體找過我,一律被我拒之門外。虛榮心我並非沒有,但我想要更真實的生活,我知道,一件事不會改變整個世界,自已的路還得自己走!
在家休養期間,我接到了肖東琳的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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