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孫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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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洗手間中給趙強發短信:五分鐘後打我電話,就説工地出事了,無論如何讓我趕回去。出來後我一臉輕鬆地向他們敬酒,什麼話好聽我就説什麼話,把他們捧得比姚明還高,比田亮還亮。美女沈佳説難怪歐陽姐姐看上了你呢,你的嘴上功夫可不比她差哦。歐陽悦作羞澀狀作勢要打她説,佳佳你再亂説。我哈哈大笑,心卻想他媽的,不都是在演戲麼,要演老子就演好。
張烏龜正在吹他如何在太陽廣場這個項目中起着決定的作用,手機正好響了。我故意把聲音按得最大,聽筒中傳來趙強焦急地聲音説:唐經理,你快回公司,出大事了。我裝模做樣地説,我正陪省領導喝酒呢,什麼事明天再説。趙強配合很好地説:真的出大事了,劉總他被檢察院帶走了。我心頭暗笑,這傢伙吹牛看來跟張烏龜有得一比了,不過説劉建剛被抓了確實過分了點吧。
我收起電話只好向周公子他們表示抱歉要先走一步了,果然他們一臉失望的神情。歐陽悦追到門口低聲説,唐正,你搞什麼名堂,你這種小把戲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我一臉委屈地説,你不想我把飯碗砸了吧。歐陽悦臉氣得通紅,我心頭一軟説,這樣吧,我去把今天的飯錢給結了,剩下你們有什麼娛樂你開好發票,我改天給你報了。
出了得月樓我得意地唱了起來:“我不是存心故意,只是真情難以抗拒!”五記得讀大學時旁聽一位經濟系的教授講課,此人在學校中是著名的狂人,常常口無遮掩地講一些奇談怪論,卻深得學生們喜歡。他説中國的經濟就是關係經濟、是裙帶經濟,誰有關係誰就掌握了資源。因此國際上通行的經濟法則在中國都是行不通的,在中國的大學中必須重開一門新課叫“關係經濟學。”像這樣的狂人如今能在中國的大學中上課其實已經顯示出我們的社會在進步了。不過以我在建築市場混跡十多年來的經驗來説:他的這套“關係經濟”理論用在中國的建築市場最是貼切不過。
所謂關係就如同以前地下黨人的接頭暗號,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能給你帶來好處的那個人!於是相對一笑,兩張骯髒的手握在一起説:同志,我可找到你了。但是關係也是雙刃劍,往往會在沾了好處的同時割傷了自己。
劉建剛還真的出事了,當時江州分公司正在召開成本分析會,各部門負責人及項目經理等正在聽劉建剛同志大談嚴格控制管理成本、控制市場經營成本。趙強也代表我在開會,然後他收到我發給他的短信,正微笑間,幾個警察突然衝了進來。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雞地看着他們。為首的警察問:誰是劉建剛。劉建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聲音都在發抖,他説我就是。警察抖出一張傳喚單説,我們是檢察院的,有件案子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警察們帶着劉建剛走後兩分鐘,會議室都鴉雀無聲,人人都目瞪口呆彷彿看電影一樣。
趙強對我説,警察好像並沒有給劉建剛上銬子,應該不是什麼大案子吧。第二天,公司總部老總樓長青委派副總經理李慶才攜巨資殺奔至江州,並召開所有中層管理人員開會宣佈紀律。李慶才人稱集團第一忽悠大師,真正的法律系畢業的老江湖,一生見慣刀光劍影,專司危機攻關工作。比如安全事故、質量事故等都由他出面解決,有一次北京分公司某領導請業主嫖娼正好遇到警察嚴打,都是由他出面擺平。這一次派他來自然是再合適不過。
李慶才在會上説:劉建剛被檢察院帶去調查不能影響到分公司的正常經營生產,分公司的財務報表等暫時封存等待檢察院的查賬。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腳,大家不要大驚小怪。大家不信謠、不傳謠,安心搞好自己的工作。頓一頓之後,他呷了口茶後目光陰險地掃視眾人説,劉總暫時去配合警方調查,所以分公司目前的常工作由原副經理周紅兵代理主持。周紅兵一愣,臉上的狂喜怎麼都蓋不住,馬上在會上作痛心疾首狀,語無倫次、邏輯混亂地表態説,我們分公司出了這檔子事實在是讓我很痛心,劉總其實是一個好人,他出了事對我們公司是一種巨大的損失。但是我們要相信檢察機關會給他一個清白的。同時這也給了我們大家一個提醒,手莫伸,伸手必被捉,我們黨員幹部平常要加強政治理論學習,不可放鬆對自己的要求。我在下邊偷笑,心想你狗
的周紅兵看到劉建剛進去只怕睡夢中都要笑醒,這會兒跑出來裝男處來了。
這個周紅兵應該算是江州分公司的元老級人物了,滿臉橫勝過香港片中的大傻。約50歲左右,膽小如鼠卻又愛沾小便宜,甚至把給老婆買的衞生巾都要拿到公司來報銷。如今其老婆恐怕絕經了,於是他又特別喜歡與年輕的辦公室女文員們打成一片,去歌廳唱歌時往往把舞小姐掐得眼淚汪汪。愛在我們面前擺老資格,喜歡説想當年分公司創建的時候如何艱難,他又是如何的勞苦功高。但是公司上下都知道他的為人因此也就一直是副職的命,分公司先後換了四任經理,他卻一直是副職,每一次換經理他都以為會輪到自己,所以那幾天他都特別的和藹可親。但是每次都不是他,為此他頗多怨言,加上年齡上去了,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不想劉建剛的出事算是從天上掉了一個餡餅正好砸向他的頭上。
坐在我左邊的分公司技術副科長倪不遲咧咧嘴説,這下老周可抖起來,我倒覺得你來代理劉建剛的位置最合適不過了。我的心頭格登一下,彷彿黑暗中看到螢火蟲股上的亮火一閃又黯然無蹤。馬上低聲警告他説,你可別這樣説,小心老周剝了我的皮。倪不遲是我的同班同學,畢業後又一起來到華建集團。坐在右邊的美女馬麗也説,怕他什麼,我也覺得你來幹這個位置最合適,正當其年,幹勁大還經驗豐富。我碰一下她
在外的玉臂低聲嘻皮笑臉地説:“你真神了,我就這點能耐你都知道了?”馬麗臉一紅説,去、去,老孃可沒心思跟你開玩笑。這個馬麗是分公司的市場部經理,一個背景有些複雜,搞不清離沒離婚的女人。我看她的俏臉飛紅,不
想入非非,眼睛看着周紅兵在台上得意的演講,臉上卻就浮現出笑意。
周紅兵還在滔滔不絕地發表他的任職言,彷彿自己真的封王封候了。李慶才不耐煩地打斷他的發言説,好了,周經理只是暫時代理分公司的工作,請大家支持。我再提醒大家一下,最近這段時間都跟老子老實一點,再出了事老子讓你們吃
都找不着娘——散會。眾生一鬨而散,獨留周紅兵一臉尷尬像便秘似地傻坐在主席台上。
六當人們見多了兄弟可以反目、戀人可以偷情,組織可以出賣後,人們只相信握在手中的錢才是真實的、最貼心的知己。因此用錢來鋪路是永遠也不會過時的硬材料,但是人們愛錢,更喜歡安全地花錢,所以我們要做就是讓拿錢的人覺得拿你的錢是最安全的——這才是正經八板的企業信譽。顯然,在劉建剛的這起事中,損害的不僅是劉建剛的個人前途,最重要的是損害了因為工程質量問題而引發經濟案件的華建集團在江州建築業中的信譽。
劉建剛的事不幾就已經明朗了,從檢察院傳出來的消息是他五年前任項目經理的
花區工商局行政辦公樓出了質量問題,20層的辦公樓普遍出現了斜紋樣的貫通裂痕,牆體滲水嚴重,恰好有一天大雨過後,市工商局領導到分局檢查工作,碰到全大樓的人都在抗洪救災,新上任的市局長龍顏大怒,下令調查此事。此時的原分局局長已經調到區委任人大副主任,可以説是實權旁落。這一查就發現這個分局長許多經濟問題,不久被雙規。在檢察院
待到後來就承認當年收過承建方華建集團江州分公司劉建剛50萬元。分別是中標前30萬,結算後20萬。於是分局長與劉建剛用金錢建立起來的兄弟關係就此終結。
此事一出,當是人人自危,誰的手頭上沒沾點腥?誰的股不沾點屎?王仕途得知消息後給我打電話説,你們可要把質量搞好,別他媽給我添亂子。我表態説,你就放心好了,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自己馬上自宮。王仕途笑笑説,你還是盯緊點好。然後我們就心照不宣地放下電話。這幾天他也不來找我打牌喝酒泡妞了。
晚上,在此蹲點的李慶才突然打我電話,説是出來喝幾杯。我跟趙強待了一下便欣然前往,地點選在虎踞路著名的夜市攤中。只有他一個人,穿着便裝,置身於紛雜的夜市中他與一個市井中的老頭沒啥區別。我稍顯詫異,他説這樣隨便些,有些睡不着,想找人喝酒聊聊天,想來想去也只有唐正你比較合適了,我們隨意點。
我心中竊喜,承蒙他看得起。李慶才是在集團老闆樓長青那兒都説得上話的人,我跟他比差了好幾級呢。我想也沒有必要在他面前裝孫子了,於是大大咧咧地開酒滿上,説李總,這段時間可讓你忙壞了吧。
李慶才一口乾了一杯啤酒自嘲地説,我啊,也就是一個救火隊員。我散煙給他點上,他又與我連幹了二杯,街上的夜風吹來,他斑白的鬢髮隨風舞動,就如同一個落寞的老人。他嘆口氣説,我找了無數的人,幸好有個老同學在市檢察院任職,這事差不多也算擺平了。
我由衷地表示敬佩。他説:“這事本來就是一個扯蛋的破事,要不是樓總對我有恩,又關係到企業信譽,我才懶得理劉建剛這傢伙,劉建剛這傢伙也太他媽的不厚道了。”我心中格登一跳,知道劉建剛肯定還有別的什麼事。一般來説,如今招投標中行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想這只是劉建剛運氣不好罷了,與厚不厚道有什麼關係呢?
李慶才苦笑説,我這個學法律的人如今倒成了專門替你們這幫王八蛋擦股的清潔工了。才45歲的李慶才已顯老樣,這與他承受的巨大壓力有關。我試探着問劉經理應該可以出來了吧。李慶才説快了,就這幾天吧,這個人已經不可用,江州分公司的業務又不能丟,你看誰合適頂他的位置。
我當然想説就是我了,但是卻佯裝思考了一下説,周紅兵應該可以吧,幾朝元老,德高望重,也很有經驗。
李慶才自己摸出一煙來點上,哈哈大笑説,你小子説話言不由衷啊,就憑你這句什麼德高望重就知道你假得很。
我臉紅耳赤地説李總還會看相。
李慶才説,讓周紅兵頂一下只是臨時的,江州分公司的業務很大,樓總很重視的,需要一個能力突出的人才能擔當大任。我倒是看好你,不過樓總還有些猶豫不決,認為你的業績還不夠突出,恐難服眾啊。
我的心砰砰直跳,心想這是李慶才在忽悠我呢還是真有其事,臉上卻做出自愧不如的表情連説樓老闆是對的,我哪能挑得起這大梁啊。
李慶才説:“你小子裝孫子倒是有一套的,跟老子有得一比啊,唉,我其實到哪個檢察院、法院也都是裝孫子,也只有在你們面前才找回一點大爺的
覺,哈哈,是不是孫子裝久了容易成為習慣?”其實他比我年長不到十歲,但在我面前裝老資格還是綽綽有餘的。李慶才接着説,過幾天總部就會下公文對你分公司的領導團隊進行調整,你先幹副職吧,名義上協助周紅兵工作,主要你還是努力進行市場拓展工作,給你一年時間,如果有成績你可以扶正,否則你還是滾回工地上去做你的大工長去吧。
我心中狂喜,臉上卻難
,説我只怕不行吧,再説了一年時間是很難打開局面的。李慶才怒道:“告訴你不要我面前裝孫子,他媽的一年還不夠?你要不想幹,多的是人想幹。”我不再裝孫子,端起酒杯説謝謝李總栽培,也謝謝樓老闆的賞識,我當肝腦塗地以死相報。
李慶才一口乾了説,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散了吧。
我驅車回去的時候,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真沒想到劉建剛的出事對我而言才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看來多年的孫子沒有白裝啊——莫非我的眼皮跳是應了此事?我算是升了,那麼趙強那小子自然也應該跟着升一級了,應該謝劉建剛的不應該只是我,還有趙強啊。
幾天後,劉建剛被李慶才上下活動給撈了出來,出來後形容憔悴,蒼老得不得了。想來在檢察院反貪局的子不好過。按説他這種事屬於企業集體行賄行為,劉建剛只是經手人,他應該是對企業有功的人。可是問題的關鍵在於劉建剛這廝不厚道,當年劉建剛從公司拿出了80萬,而分局長實際上只拿到50萬,剩下的30萬呢?哈哈,當然是劉建剛同志當仁不讓的自己拿了,即劉建剛還涉嫌貪污。
行賄好比是兩口子做愛,當然是關上門來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而都是單線聯繫。劉建剛具體送多少錢出去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個分局長自然也不會跑到公司來問:喂,你們到底是商量給我多少錢?為什麼只給50萬啊,還有30萬是不是劉建剛自己拿了?
要不是因為工程的質量問題,又不在此巧那個新上任的市局長要立威,恐怕這事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劉建剛退還30萬,公司也不再追究他的責任,因為誰也不想把事情大,劉建剛在位幾年,負責送出去的錢不計其數,牽扯的人也多。一旦真把他
急了,不知還要扯出什麼大事來,這對江州分公司將是致命的打擊,因而劉建剛其它的一些破事公司也不再追究,責令他辭職滾蛋。公司又花巨資對那幢樓進行了維修,此事算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