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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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車沒騎來,又捨不得坐計程車,而帶着這麼一大束花去搭擠死人的公車,簡直是受罪。
蘇柳紅走到一隻垃圾桶前,毫不心疼的將花束扔入。卜紹曦如果知道,不知會作何想。她低笑,抬起眼,正好對上水雲揚一雙冷然的黑瞳。
“你一直跟着我?”她本不在乎他看到了什麼。她挑了挑秀麗的眉
,既輕浮又含蓄地對他賣
起風情。
“這裏是通往停車場必經的路。”他揚了下手裏的車鑰匙,要她甭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以為是你特地在這裏等我。”她輕笑兩聲,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急着離開吧,那麼,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朝前走了兩步,她刻意加了句,“對了,該恭喜你『到』了一個傑出校友獎,它有讓你顯得比較高貴偉大嗎?”
“住口!”水雲揚顯然被她的話怒了,一個箭步上前擒住她的手腕,“跟我上車。”蘇柳紅沒有掙扎,她被動的、不是太心甘情願的跟着他上了車。
水雲揚是來狩獵她的嗎?愛情和對她而言,都是未曾涉足的陌生地帶,她不是不曾渴望,只是這兩種對女人來説都是極其重要的事,必須加倍謹慎。她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的恨夠多了,不擔心再多個一兩項;但,她絕不允許不稱頭的男人,來破壞她小心維護了二十三年的潔淨靈魂和清白身子。
倘若有朝一,她願意加入情|
的戰局,玩起xing\愛遊戲,那麼那個男人非得“財貌雙全”不可。
水雲揚頗符合她擇伴的條件,希望他的內心不要如他外表那麼高不可攀。
白的蓮花跑車內,飄漾着淡淡麝香,是從什麼東西上散發出來的呢?蘇柳紅左右瞧了一下,車裏乾淨得纖塵不染,他篤定是個嚴重的潔癖患者。
“你要帶我去哪裏?”她故作驚愕的問。
“載到荒山喂野狗。”他連説笑話,表情都那麼冷,彷彿罩上一層寒霜似的。
“就為了一句實話?”謀財害命也該找個充足的理由。
“我告訴你什麼叫實話。”方才的怒氣未消,新的怒火又起,他眼中的星火燃燒熾烈,威脅着要將她噬。
“你這貪心不足的女人,既想嫁入豪門又捨不得放棄虛華的糜爛生活,鎮遊走在眾多男人之間,以賣
風騷來肯定自己存在的價值,我實在不懂,像你這樣的女人,何必裝模作樣去找工作,直接找個闊佬當人家的婦情不是更省事?”這番嚴厲的批評,換作別人包準要受不了甚至掩面痛哭,可蘇柳紅只是面無表情的望着水雲揚。從他黑如暗夜的眸子裏,她看見了自己,美貌與虛榮如兩層若隱若現的薄紗,為她遮住一切,也彰顯了她想彰顯的,沒有人能看進她的內心深處,她的靈魂仍是自由不受污染的。這就夠了。
“多謝指點津。”她推開車門,發現另一隻手仍被握在他手裏。
“放開我,別讓我誤會你有心充當那名闊佬。”
“一點羞恥心也沒有嗎?”他很不滿意她無動於衷的態度。
“彼此彼此。”她嫌惡地拿開他手,“你也並不高明呀,我們一個為利,一個為名,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
“拿去。”水雲揚了一本小冊子給她後就將她推出車外,憤然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就一個剛剛認識不到幾天的陌生男子而言,他的舉動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像恨不得一口將她生活剝一樣。沒道理呀?
蘇柳紅低下頭來,邊走邊漫不經心的翻閲那本小冊子,原來是關於學校所有本屆傑出校友們的簡介。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印有水雲揚黑白照片的那一頁,呵,他還真帥透了,濃密高聳的眉下襯着一雙炯燦的黑瞳,即便只是一張照片,都好似能一眼看穿她的內心似的,令人不寒而慄。
趕快翻到下一頁,迅速瀏覽幾行內文,她卻傻住了。
家世烜赫已經很沒天理了,他怎麼還可以優秀成這樣?
剛才對水雲揚所説的那些話,不但顯出她的幼稚無知,更可看出她是個多麼小心眼的女人。
覺自己的臉沒來由地微微發熱,她忙闔上小冊子,快步走出校園。
謝水雲揚沒有當眾反駁或羞辱她,否則她真要找個地
鑽進去。
“為什麼非搬出去不可?”洪燕慈從昨天知道蘇柳紅和卜紹曦出去吃了一頓貴死人的晚餐後,就極力留她住下來。
“這個家哪裏不好?缺你吃還是缺你用?”
“總不能賴您和爸一輩子吧,”她在一旁碎碎念,蘇柳紅還是無動於衷的把所有的衣物統統清出來,一一裝箱,搬到她僱來的小貨車上。
“我會常常回來,不會忘了您的大恩大德,將來混出個名堂來絕對要泉湧以報。”
“我倒不必,別忘了你那兩個姊姊才是真的。”她眼看留無效,話放得更軟了,“卜紹曦是個有為的青年,你千萬得好好把握,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兩個姊姊想,知道嗎?”
“知道。”她機械式的回答。
“還有,別傻兮兮的,人家三言兩語你就犠牲奉獻,賠掉你自己也就算了,可不能連姊姊們的前途都斷送,那樣我是不會原請你的。知道嗎?”
“知道。”搬完最後一箱了,她想到書房和爸爸告別。
“你爸在看報紙,別去吵他。”這一進去,怕又要撈走了什麼。
“我説一聲就走。”洪燕慈想什麼她焉有不明白的。
“我代你跟他説就是了。”洪燕慈急急跟了上去。
“都準備好啦?”蘇朝棠其實一直等在書房門口。
“進來,爸有話跟你説。”見洪燕慈就要走進來,他連忙將房門關上。
“喂,打開門,有什麼事不能讓我聽的。喂,死老頭,你開門呀!”門外的嚷嚷,蘇朝棠完全充耳不聞,他要蘇柳紅坐到對面的沙發上,然後從屜裏取出一隻鑽戒,將它系在女兒腦後隱密的髮帶上。
“爸。”蘇柳紅真不知該説什麼的話才好。
爸爸比誰都愛她,她很清楚,卻一直想盡辦法去漠視這份親情,因為她始終無法諒解父母的婚外情,以及沒考慮到後果就生下她。
“收下來,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真對不起,都是爸爸太沒用,給你個東西還得這麼偷偷摸摸的。”説到重點了,蘇柳紅苦澀地一笑。
“我走了以後,您和大媽就和平相處吧,畢竟都是老夫老了。”她內心其實一絲牽掛也無,這樣的寡情是經多年苦難磨練而成的,能怪她嗎?
“算了吧,這一生我已經看破了。把你那邊的地址給我,偶爾,我去看看你。”
“不用了,我會回來的。”她不喜歡任何蘇家的人去打擾她的新生活,連爸爸也不例外。
“是嗎?”女兒的冷淡令他有些愕然,“那就這樣吧,我送你。”
“別了,爸,我又不是住到十萬八千里外的地方去,不過就在台北市嘛,看你的報紙,我這就走。拜。”不要説再見,這個家以及所有的人。但願她這一生永遠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怎知來到小貨車前車上,就見蘇柳綠赫然坐在上頭。
“你幹麼呀?”蘇柳紅沒好氣地瞄一眼她手中抱着的一大堆清潔用具。
“去幫你打掃屋子啊。”她憨的一臉真誠。
“我偷偷上車的,媽媽不知道,快走吧。”
“要你來雞婆。”她一向就不領這個同父異母的姊姊的情。
“哪是雞婆,你是我妹耶。”蘇柳綠把**挪過去一點,拉着她坐在一旁。
“哇,我們好久沒這麼親近了。”
“是你自己要去的哦,等一下由你負責拖地、洗窗户、刷馬桶。”這傻大姊,居然點頭如搗蒜。念在她這份“蠢情”的份上,將來她回來找洪燕慈算總帳時,就饒她一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