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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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一道道亮麗的幽藍光柱從腳下此起彼伏地迸飛騰，旋即在高空散裂，夾雜着濃稠的汁、灑濺如雨。

對於冥海和魑魅漿，林熠都不陌生，但再次目睹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面，仍然到一陣陣心驚。

九死一生地離開公攬月的玄映地宮，他原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種鬼地方，卻沒有想到這麼快便再次見到冥海。

腳下沸騰的雲淵，僅是冥海袒在地表的一個小小泉眼。林熠不清楚類似的地方還有多少處，但無論是哪一處失控崩潰，塵世人間無疑將面臨一場亙古浩劫。

即使是散仙，面對如此天地神威也不住變心悸，何況是平民黎庶，芸芸眾生？惟有那株千仞神木，深深地將基扎入冥海，傲然屹立不知歲月，宛如靜態海裏的一定海神針。

“如果我們現在退走，還來得及。”青丘姥姥的聲音傳入耳中。

“是不是你無法解開青木宮的靈符結界，所以才找句場面話趕緊收手？”林熠笑問道。輪值的血動巖護衞在千仞神木周圍來回巡視警戒，每隔三十丈都會有一塊巨大的石碑懸浮半空，上面寫着兩行醒目的金大字:“擅近神木者，殺無赦！”青丘姥姥冷冷道:“閉上眼！”右手法印變幻如花，低聲念動真言秘咒。

“呼—”林熠只到一束亮白刺目的光芒，如同利劍幾乎刺穿他低垂的眼簾，直入心底。

他的身軀瞬間失去平衡，被一道奇異的力量高高拋起，不由自主地翻騰旋轉，好似一葉顛簸掙扎在峯上的小舟。

“小心！”青丘姥姥的嗓音裏竟含着微微的驚惶，左手緊緊抓住林熠的胳膊，低喝道:“快收秘虛袈裟！”她的話音還未落下，又一股洶湧地從腳下升起的螺旋狀罡風，像是一隻從地底探出的大手，狠狠拽住林熠的身軀，似乎要將他一把拖入無底的深淵。

林熠揚聲吐氣，收起秘虛袈裟，施展奇遁身法，身軀順着罡風旋動的方向疾轉，間不容髮中出罡風，卻被又一股橫掃而至的狂重重一撞，口如捱了記焚金神掌，氣血翻騰噴，急忙調息忍住。

“譁—”一蓬魑魅漿金雨如注，在林熠身前崩裂，點點幽藍粘汁鋪天蓋地灑濺過來。青丘姥姥冷哼一聲，面如霜飄身擋住林熠。

魑魅漿濺到她的靈魄上“嗤嗤”冒光，泛起一朵朵藍光暈，一閃即逝。

林熠這才稍稍得空觀察眼前景象。七丈外，千仞神木籠罩在一團絢麗彩光中，如同披霞被雲，巍峨聳立。四周一束束憑空生成的狂風不斷肆，撥動雲嵐。

魑魅漿絡繹不絕地從地底噴出，如同喜慶裏萬千燃放的煙火。只是這煙火非但碰不得，連沾一下都會要命。

包糟糕的是熾烈難當的團團熱，彷佛要將衣衫和頭髮也燃燒起來似的，體內的水分無情地蒸發，讓林熠迅速覺到水的難受滋味。

雖然穿着靴子凌空飄蕩，但腳下依然似站在了滾燙的沙礫上。頭頂霧濛濛的高空，直如有一輪烈正在瘋狂地釋放着一道道火辣辣的光與熱，將他毫不留情地榨乾。

林熠運轉太炎真氣，在肌膚表面形成一道保護，酷熱的覺頓時消退些許。目光所及處，發現腳下波濤洶湧，一道道環形的雲霧波向着千仞神木卷蕩而去，又在剎那之間被噬無蹤。

“我們不能再靠近了，”青丘姥姥的語氣出奇凝重，説道:“沒料到，結界之內竟是這樣的情形。你阻止丁淮安他們來送死，無疑是對的。”

“可惜他們未必會聽我的，”林熠苦笑道:“就算我把這裏的景象告訴他們，這些人也難以甘心放棄他們籌謀已久的計劃。”

“一個人想找死，大羅金仙也救不了。”青丘姥姥道:“何況，我們來血動巖，還有更重要的計劃要完成。”

“什麼計劃也比不得數百條人命重要。”林熠答道。

“你想毀了千仞神木，好讓他們死心？”青丘姥姥目光一閃，冷笑道:“這麼做，也許首先被毀的會是你我才對。”林熠剛要回答，又一股橫向掠出的狂風席捲而來，打斷了兩人的談。

青丘姥姥低罵道:“見鬼，這地方竟連靈魄閃遁也被錮！”一拽林熠，飄身飛閃，橫移出六丈。

林熠驀然道:“不對！我們兩個怎麼距離千仞神木越來越近了？”青丘姥姥目光一凝，果然發覺自己與千仞神木的距離被拉近到六丈之間，而他們分明沒有再向前跨出過一步！

“快走，這地方有古怪！”青丘姥姥的話音，被一記震耳聾的巨響硬生生截斷，腳底突如其來的一股雲柱將兩人狠狠拋起，連靈覺的應變都及不過它的速度。

林熠倒一口冷氣。他已經明白，這裏的空間竟會變異收縮！所以他們的確是飄立在原來的位置，可依然在不知不覺中被引向千仞神木。

“唰唰唰！”心寧仙劍鏗然出鞘，連劈三劍斬斷舞蕩的罡風，身形稍稍恢復穩定。

然而在千仞神木冥海外的三丈處，陡然從深黑的軀幹裏，亮起一個碩大的血紅字:“極！”閃念中，另外三個血紅光字自下而上迅速亮起，連接一處便是:“天地無極！”兩個人尚未有時間思索這四個字突然出現的含意，周身就被一蓬深紅的光瀾籠罩包圍。狂風雲頓滅，魑魅漿也失去了蹤影，耳中驟然變得萬籟俱寂。然而這種覺，卻比剛才驚天動地的隆隆轟鳴來得更加可怕，更加譎異！

兩人的視線失去憑依，無法判斷自己身在何處，但眼前的深紅光華卻漸漸像水一樣地向兩旁褪去，徐徐出千仞神木聳入雲天的龐大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