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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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的早晨,天剛矇矇亮,張倩影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吵醒,她慢地從牀上爬起來,眯着眼睛走向衣櫥,從第三個衣架上摘下一件淺灰女士風衣,懶洋洋地罩在睡衣外面,繫好釦子,才走向門口,透着試鏡向外張望,卻看不見人,皺着眉頭問道:“誰啊?”外面卻沒有聲音,她輕輕把門打開,探出頭來,卻見一臉憔悴的黃雅莉靠在牆面上,正在默默地煙,而她腳邊則放着一個米黃的旅行包。

“雅莉!”張倩影的聲音中説不出是驚喜還是詫異。

黃雅莉手中的煙“吧嗒”一聲掉在地上,轉過身子,只看了張倩影一眼,就已淚滿面。

張倩影心中頓時一沉,知道肯定是出事情了,趕忙穿着拖鞋走出來,輕聲探問道:“雅莉,怎麼只有你自己回來,趙帆呢?你們吵架了?”黃雅莉一把撲在她懷裏,顫聲道:“他走了,小影,我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説完她靠在靠在張倩影身上失聲痛哭,身子慢慢滑下去,張倩影的心情已經在瞬間沉到谷底,默默地拎起旁邊的旅行包,扶着黃雅莉走進屋子。

王思宇是在下午接到張倩影的電話的,只大概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就説雅莉現在身子很虛弱,情緒也不穩定,她要上街買些營養品回來,隨後急匆匆地掛斷了手機。

原來黃雅莉原本打算到南方創業,畢竟她這些年賺了一些錢,再加上父母以前開診所,留給她的嫁妝也異常豐厚,賣了房子後,手裏也有一百多萬的資金。

但到了深圳後,才發現那點本錢本做不了什麼生意,她和趙帆兩人一商量,就決定還是繼續打工,她應聘進了一家廣告公司,做銷售經理,而趙帆則進了一家娛樂公司,當起了小報記者,每天都在挖空心思編寫花邊新聞。

不久之後,趙帆就認識了一個在酒吧唱歌的小明星,兩人打得火熱,黃雅莉使勁渾身解數,仍沒辦法將兩人拆開,於是她與趙帆之間爭吵不斷,終於有一天,趙帆給她留了張字條就和那個小明星一起消失了,字條上寫的是:“我是一陣風,既然已經離開山谷,就不會在任何樹枝上停留太久,只有繼續。”黃雅莉發瘋地在深圳街頭巷尾尋找,各個酒吧夜總會都已經尋遍了,就是沒有找到兩個人的蹤影,最後只有無奈返回青州。

掛斷電話,王思宇躺在牀上,忽然想起趙帆曾經説過,他非常羨慕子的生活,只可惜結婚太早,否則一定會選擇到各個城市去,本以為他只是隨便説説的,沒想到趙帆竟然真的選擇了那種生活。

仔細想想,黃雅莉其實也可憐的,她雖然費盡心思把趙帆從張倩影身邊奪走,卻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被別的女人如法炮製……

最後受傷的,不止是張倩影,還有她自己。

正在胡思亂想間,房門卻被敲響,王思宇坐起來,喊了聲:“進!”卻見門被輕輕推開,辦公室主任葉華生探出頭來,滿臉堆笑地道:“王縣長,我出門辦點事,順路過來看看您!”王思宇趕忙下了牀,到門口,笑着道:“葉大主任太客氣了,快進屋坐。”葉華生這才拉開房門走進來,恭恭敬敬地坐到沙發上,把手裏的塑料袋放到腳邊,王思宇過去給他倒茶,剛剛把茶葉放好,葉華生卻趕忙站起來,雙手連擺,急聲道:“哪能勞煩王縣長,我自己來,自己來……”説罷趕忙奪過王思宇手中的杯子,快步走到飲水機旁,注入熱水,又笑地走到沙發邊,直到王思宇坐了下去,他才把股搭在沙發邊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看得王思宇心裏直糊,心想這位大主任今天怎麼這麼反常,難道是有事求我?

轉念一想,就覺得不可能,自己才來青羊幾天啊,葉華生在這地面上的關係肯定比自己絡,他要擺不平的事情,自己多半也無能為力,再説了,要求也得去求鄒海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現在還是縣長,説一句頂自己十句。

王思宇腦子裏想得很多,但面上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嘴角掛着一絲笑意,輕輕抬起右腿,架在左腿上,半眯着眼睛,等葉華生説話,無事獻殷勤非即盜,與其去猜別人的心思,不如讓他來猜自己的心思。

果然,葉華生端着茶杯剛剛送到嘴邊,見王思宇擺起了架子,就趕忙又把茶杯輕輕放在茶几上,身子微微前傾,雙腿也悄悄併攏,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起來。

“王縣長,青羊目前的局勢很複雜啊。”他飛快地向門邊掃了一眼,扭過頭來,下意識地揪着小鬍子嘆道。

“還是來當説客的?”王思宇眉頭微微一皺,笑着道:“葉主任,説説看,怎麼個複雜法?”葉華生沒有繼續説下去,而是彎打開塑料袋,從裏面拿出一個古古香的檀木盒子,放到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開,把裏面小巧緻的天藍釉取出來,雙手捧着送到王思宇眼前,輕聲道:“王縣長,這是我和謝榮庭副縣長的一點小小心意,還望王縣長能夠笑納。”王思宇接過花瓶,拿在手裏上下打量一番,搖頭道:“葉主任,這禮物可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你可不要讓我犯錯誤。”葉華生連聲道:“只是贗品,值不了幾個錢的,就是一點心意,王縣長,您務必要給我們老哥倆一點薄面。”王思宇笑了笑,把花瓶放到茶几上,點頭道:“成,那我就收下了,不過我也不能白拿你們的東西,禮尚往來嘛。”説着站起,打開電視櫃,從裏面拿出一瓶酒來,正是從周松林那抄家得來的三十年陳年茅台酒,王思宇微笑着走過來,把茅台遞給葉華生,葉華生一個勁地推辭,王思宇卻正道:“這酒你不接,那花瓶你也拿回去。”沒辦法,葉華生只好把酒接過來,仔細一看,不乍舌道:“這可是限量的,有錢都不見得能買到,王縣長啊,我們這可佔了您的便宜。”王思宇卻在心裏暗笑道:“吃虧的不是我,是那位遠在青州的老爺子。”葉華生把茅台放到塑料袋裏,拿眼角的餘光瞥向王思宇,見他笑意漸濃,不心裏高興,拿起茶杯輕輕品上一口,閉上眼睛砸吧砸吧嘴,揪着小鬍子搖頭晃腦道:“清香盈口,回味無窮啊,這是上等的碧螺。”王思宇就覺得這葉華生身上有種酸儒味,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還不至於討人厭煩,比那些成天扳着面孔的官員還要可愛些。

葉華生放下杯子,從兜裏摸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來,打開後攤在茶几上,王思宇彎定睛看去,只見紙上畫得如同軍事地圖般,標題是用仿宋體寫的“青羊權力分配圖”。

這圖紙上山頭林立,楚河漢界分明,每個山頭上都着一杆小旗,其中旗子比較大的一共有四個,分別寫着“粟”、“鄒”、“魏”、“王”,其中標着“粟”字的小旗是紅的,標着“鄒”字小旗則是白的,標着“魏”字的是綠的,標着“王”字的小旗則被塗得一片漆黑。

王思宇看着這圖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放聲大笑,在沙發上已經坐不住,徑直蹲在地上,低聲道:“葉大主任,你真是……哈哈哈……你真是太有才了。”第十八章想當你的人葉華生聽了這話非但不以為意,反而陪着王思宇一起呵呵笑了起來,表情上頗有些得,揪着小鬍子笑眯眯地道:“慚愧,慚愧,王縣長過獎,繪製得太倉促了點,還不太細。”王思宇強忍住笑意,拿手頂着小腹,那裏笑得有些疼痛,好不容易勻了一口氣,就從桌上拿過茶杯,索就坐到地板上,捏着下巴仔細瞧了過去,那四杆小旗的前前三個王思宇當然清楚了,分別是縣委書記粟遠山、縣長鄒海、常務副縣長魏明理,但最後那個“王”字他卻沒搞清楚,難道講的是自己?

怎麼可能啊!

他疑惑指着這個“王”字點了兩下,又指了指自己,見葉華生很肯定地點點頭,王思宇就嘿嘿地笑道:“葉主任,你開什麼玩笑!”

“您是青羊政壇的一匹黑馬,不是您還能是誰!”葉華生捏着小鬍子解釋道,看那摸樣嚴肅得很,倒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他見王思宇已經坐到地板上了,自己也就坐不住了,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王思宇對面,盤腿坐下,撂撂衣襟,抖抖袖口,拿着胖嘟嘟的手指向圖上一指,聲音抑揚頓挫地解説道:“這個粟字,就是咱們青羊縣的縣委書記粟遠山,他在青羊的權勢如中天,無人能夠撼動,所以我用紅的小旗來代表他。”王思宇捏着茶杯點點頭,“咕咚”一聲喝了口茶水,手裏轉動着茶杯,聽他接着往下説。

葉華生見王思宇屏氣息聲,神情專注,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心中就不更加得意起來,小鬍子揪得更勤快了些,咳嗽了一聲後,繼續壓低聲音道:“粟書記這位一把手是位強勢書記,他的執政風格非常硬朗,但他一直都更專注於黨務方面的工作,而不太喜歡干涉政府方面的政令,他經常説的一句話是‘政治局穩了,國家就不會亂;常委會穩了,地方就不會亂。’所以粟書記的心思大半都放在常務會上了,只要眾常委們聽他的話,跟着他走,他對其他的事情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手務實,抓住常委會不放手;一手務虛,在經濟方面,行的是無為而治,實在是很一位很高明的領導。”王思宇聽他講得很詳細,就將茶杯放到地板上,下意識地伸手從兜裏摸出煙來,正在皺着眉頭四下裏找打火機,卻被葉華生搶先掏出來,雙手做捧花狀,湊到王思宇指端,“啪”地一聲將煙點上,王思宇深上一口,嘴裏徐徐吹出一縷輕煙,對他微微一笑,點頭道:“繼續説!”葉華生指着代表縣長鄒海的白旗道:“老鄒啊,以前市委柳副書記在位的時候,他行事太過高調,而且跟粟書記鬧得太僵,他是希望藉着粟書記的幾次工作失誤做些文章,趁着柳副書記還在位時,把粟書記供下去,只要能坐上縣委書記的位置上,柳副書記的下台就對他影響不大了,到時候控制了常委會,上面肯定會有人送出橄欖枝,但這也是兵行險招,利弊各半,勝者王侯敗者寇,從現在來看,他已經沒有回天之力了,這縣長的椅子多半是坐不住了,所以我給他掛了白旗,被人繳械是早晚的事,按現在形勢的發展,他最多能撐上半年就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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