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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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惜雪盤膝坐在吳徵身側閉目垂首,手中撥佛珠默唸經文祈祝。她的遭遇與吳徵相似,受最多,對她往年的作為更加自責。那段晦暗得看不見光的歲月裏,自暴自棄,但有人卻在臉上笑着,心中悽苦地負重前行。而自己,卻做得太少太少……

『徵兒的心結從來沒有放下,修為越高,大事做得越多,他就越後悔。』祝雅瞳向陪在吳徵身邊的諸女道,説着説着抹了抹雙目。

『大師兄從小到大都沒偷過懶,那時候他自己也剛下山不兩年,要他揹負那麼多,還要和頂尖兒的人物比,待他太不公……』顧盼早哭紅了眼,她不再是無憂無慮的小丫頭,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會懂得死去人的悲壯,也會懂得活着的人所需要揹負的東西。

『正是這些不公,才讓他今天能站在你們前面,死死頂住丘元煥的【兩儀落】,保護你們不受傷害。』祝雅瞳心中大痛,又忍不住十分的傲然:『沒事的,徵兒不會有事,一個男子漢本來就有他必須承擔的事情。』『祝夫人説得沒錯。不要哭,我們都不要哭,也不要心疼。』陸菲嫣婷婷起身,抿了抿道:『吳郎有他的理想和抱負,我們都要盡力幫着他才是正道。心疼和不忍不能改變他的心意,也不能改變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更不能讓他的理想達成。這是吳郎的宿命,我們都要開開心心地伴着他,幫着他完成這些宿命!』陸菲嫣説完,與林錦兒對視一眼。林錦兒將吳徵從小撫養成人,吳徵小時,她總慨吳徵太過成,遇事沉着冷靜,總會自己思考解決之方,從來不哭不鬧。

可到了今他已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卻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也幾乎將她的心都扯碎了。在吳府裏林錦兒曾板着臉,就希望能督促吳徵快些復仇。吳徵每請安,總是恬然着面容,當時自己又何曾想過他剛成年不久,何曾想過他的心裏和自己一樣飽受煎熬,一樣痛不生。

『我説……不好意思,不想煞風景,但有些話你們不好説,我來説。』欒採晴瞥了林錦兒一眼,目中不屑,哼聲道:『祝雅瞳,我知道你現在又心疼又得意。我只想提醒你們一句,不管你們心疼也好,得意也罷,不管他心裏有多難過,又有多累,眼下他沒資格再暈下去。你們多捨不得都不重要,他要再不醒來,這一仗也不用再打下去啦。』『公主金玉良言。』祝雅瞳摸了摸吳徵的臉龐,抬起藕臂伸出纖指,美眸眨了眨看準了吳徵身上的道,提起一身純內力就要一路點吳徵周身大將他喚醒。

『唔……』纖指未落,吳徵四肢悠悠醒來,時機巧得彷彿他一直在假寐偷聽。

眨眨眼凝聚了會視線,仰身坐起咬着牙忍下內傷的裂痛,吳徵看了看天道:『我昏了多久?』『一個半時辰。』吳府諸女一下子圍了上來,祝雅瞳笑盈盈道:『不遲不早,剛剛好。要再晚些,娘就要點醒你了。』突擊營的將士不敢上前打擾,一個個踮起腳尖遠遠地探頭探腦。不知怎地,光是聽聞吳徵醒來,他們心中陰霾便掃去了大半,彷彿正有陽光透過層層雲霧。

『這麼久……』吳徵暈過後混沌的腦海短時間便清明過來,高喊道:『於右崢,墨雨新,你們怎麼樣了?』『於右崢命保得住,傷勢也重的很,我吩咐人將他送回夷丘城去了。墨師也受了傷,硬是不肯回,還留在這裏。』韓歸雁的回答讓吳徵如釋重負,就聽墨雨新在遠處高喊道:『謝大人關心,屬下一點皮小傷算不得什麼。能與大人並肩作戰是屬下三輩子才修來的福氣,屬下不回去。』『這傢伙……』吳徵笑着搖搖頭,騰地從軟軟的草甸子上跳起,伸伸,踢踢腿舒展筋骨。與韓歸雁只對視了一眼就知目前的狀況,吳徵環視一圈道:『就剩下咱們還能打了……』『陣亡四十六人,帶傷不宜再戰的六十九人。有墨師帶頭,剩下輕傷的兄弟就不肯走。』韓歸雁在吳徵耳邊低聲道:『我們人數不太夠,你有辦法麼?』『什麼時候打仗是比人多來着?』吳徵刻意喊得大聲,嗤笑着道:『否則還打什麼仗,兩邊人數拉出來比一比,少的直接投降便罷了,還打什麼打,兄弟們説是不是?』突擊營的將士齊齊鬨堂大笑。

『你的,阿彌陀佛,大家都明白的事情,偏生大人就能説的清清楚楚,我和尚就不行。』忘年僧雙手合十,一臉悟透禪機之狀。

『哈哈哈哈,大人言之有理。』墨雨新揮着拳頭喊道:『咱們突擊營在大人的引領下,打架哪回不是人數居於劣勢,哪回又打輸了?』『嘖,墨師,你這人説話就是愛浮誇,恭維起人來有時候我都打冷擺子。』吳徵走向將士們,搭着墨雨新的肩膀道。

『大人,屬下從前看相算命習慣了,總揀些好話來説,但是字字都是肺腑之言哪。』『我知道。』吳徵點點頭,向四周直了板站立如標槍的將士們道:『其實有時候我説話也總會浮誇些,但我和墨師一樣,既然説了出來,就一定會去做。做得不夠好,不夠快,沒關係,我在做,我在盡力做。』吳徵指着身後的諸女道:『上回和燕國開戰,我和兄弟們説過,我的娘子在陵江城被團團圍困,正浴血奮戰,我要去救她們!不管敵人再強大,路途再兇險都要去,自己的娘子都不去救,還算什麼男人?這一回也一樣,夷丘城江岸邊足有七萬的燕軍,他們想從這裏渡江,然後順江岸東下,把盛國的花花世界,錦繡江山全變成戰火連天。我家的娘子待我好,我就得幫她們扛起艱難。此地往東南,都是各位的同胞,我們可能吃過他們種出的大米,做出的饅頭包子。上一回兄弟們二話沒説,陪着我去出生入死,就算我吳徵其實是個外人,還沒什麼本事,兄弟們還是陪着我去了。好些兄弟在燕國的大地上丟了命,再也回不了故鄉,我一直心中有愧,也是欠了大家的人情。這一回,我沒説的,只要兄弟們要去,吳徵一樣捨命奉陪,戰退敵人之前絕不會後退半步。我們就這一百來號人,去,還是不去?吳徵但憑兄弟們一句話!』突擊營的將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説話,就是一個個都漲紅了臉。

終於還是忘年僧忍不住,上前抱拳道:『大人吶,這個這個……兄弟夥都是自己人,您雖是外人也別見外……這個這個……兄弟夥從來都……』『我外你,滾一邊去!』墨雨新武功沒比忘年僧更高,軍中職位可高得多了,積威之下一聲大喝,將忘年僧吼得縮了縮脖子,灰溜溜地低着頭歸了隊。想起自己説話顛三倒四,這張嘴實在不太爭氣怨不得被人罵,怒從心起,啪地重重了自己一嘴巴。

『大人這麼説話,屬下着實有點不樂意。』墨雨新一臉怒氣,朝着吳徵吹鬍子瞪眼道:『我們原先都是些什麼人?一輩子見不得光,他媽的有家都不敢回。是大人給了我們重新做人的機會,這份恩情旁人不知道,反正我墨雨新這輩子都還不完!在伏牛山那是什麼情況,兄弟們心底都門清,丘老狗悄悄地摸回來,捉了我們多少兄弟嚴刑拷打問大人的下落,哪個兄弟開了口?大人萬金之軀,為了兄弟們不顧安危身而出,又獨自阻擋丘老狗讓兄弟們安然身。這等義薄雲天,從前還可説是報恩,但從那一刻起,我墨雨新的命就是大人的!大人説什麼就是什麼,就算大人現在讓我拿刀去砍丘元煥,墨某立刻就去,絕不皺皺眉頭!』一頓吹幾乎吹暈了吳徵,墨雨新繼續怒道:『從前燕秦兩國都瞧不起咱們盛國,連大人的話都是這個意思,什麼叫同胞受難,我們去不去?他的,哪個不是憋足了勁兒就等大人下令?大人莫要欺盛國無人!』『對!他的,哪個不去?狗就不去!』『辣塊媽媽,幹他孃的燕狗!』『咱們盛國有的是血漢子,不去的趁早滾蛋,別在這裏丟人現眼!』『大人是怎麼教導咱們的?』墨雨新清了清嗓子,高舉右臂握拳,將士們也一同舉臂握拳吼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除暴安良!』連吼三遍,方才止歇。墨雨新回身,領着將士向吳徵齊齊單膝下跪了一地道:『大人,下令吧!』『下個。』吳徵一腳踢在墨雨新股上道:『這玩意兒老子會嗎?媽的揭我瘡疤!請韓將軍下令。』眾軍哈哈大笑聲中,也不知是笑吳徵有點懼內,還是羨慕吳府這一家人天作之合。韓歸雁嘴角一彎點了點頭,面容一肅上前。她雖於將略,但起士氣這種事,沒有人能比吳徵做得更好。女將自己絕無法與吳徵一樣,和將士們完全融於一處,也沒有他清晰犀利的言辭。倪妙筠,柔惜雪也一樣辦不到,甚至韓鐵衣都不能。至少韓鐵衣在做把自己賣出去保護將士們命的事情,一定會三思又三思,絕不會像吳徵一樣想都不想。

柔惜雪抹了抹眼角,顧盼滿面緋紅。吳徵很少污言穢語,長得也不是一身腱子,鬚髮虯長的威猛樣子。可是這個人做的事豪氣干雲,正是有伏牛山獨擋丘元煥這樣的事情,才讓這幹漢子一個個服服帖帖。吝小人會笑他傻,蠢,但做大事的人就是這個樣子。就是這個樣子,才叫人欣賞與佩服。

『令!吳徵為先鋒,祝雅瞳,陸菲嫣押後。林錦兒,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為中護軍!』韓歸雁頒完將令之後,吳徵忽然撕去外袍,只着一件單衣與身上的輕甲。吳徵道:『我們人數不多,但各個都是中之!大雪天的穿得太多行動不便,武功還要打個折扣!』嘶啦啦的聲音響起一片,將士們全都撕去了保暖的外袍,只着貼身的勁裝。

吳徵撫摸着半搭於肩的輕甲道:『不是我惜命,這件甲是我出山時師門打造賞賜的,我得穿着它,告訴世人崑崙從小養育我,教導我的神,這股神永遠都不會滅……』『行軍!』韓歸雁一聲令下,吳徵轉身而行,將士們依着陣型佈置尾隨在吳徵之後。

路過吳府諸女,吳徵對玉蘢煙道:『玉姐姐跟着我娘,不要逞強,自保為主,沒人會怪你。』『我不給你們添麻煩,隨着你們行動就是。』玉蘢煙點頭,向柔惜雪瞄了一眼道:『柔妹妹被你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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