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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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來也是這位天子檢驗閣臣與軍機處聯同決策效率的一次機會。
內閣並軍機處眾臣被召集至武英殿,從內監口中已經得知前因。
軍機大臣賈珩提議,要往河南派京營兵馬,如果有必要,那就諸部尋個名義。
賈珩這時,面沉靜,伸手指着輿圖,道:“施大人還有幾位大人,汝寧府羅山縣南臨荊湘、東接淮泗,北抵河洛,十
路程即可前往開封府,近三年來,因瀕臨雞頭山,地勢險要,進退可持,賊寇固地利之便,盤踞作亂,去歲更膽敢攻破縣城,而河南都司
調懷慶衞、宣武衞、彰德衞、南陽衞、汝寧衞等衞府兵馬,然以上諸衞府軍卒離羅山縣遠近不同,故省府挾兩衞並汝寧衞齊聚羅山,一衞額定五千六百軍卒,三衞合兵額一萬五六千兵馬,以實額而計,應有一半,如再除卻老弱,面對賊寇三千餘兵力,優勢並不明顯。”施傑聽着賈珩敍説,目光也跟着賈珩的手指在輿圖上行走,目光驚疑不定。
而在這時,一等子柳芳打斷了賈珩的陳述,笑道:“賈大人,你如何知不是河南都司齊聚兵力於羅山?卻分批而援。”賈珩瞥了一眼柳芳,道:“柳同知,且不論兵力集結,諸部人馬或多或少,距離或近或遠,行軍或疾或緩,故集聚羅山當有先後,卻説從河南巡撫周德禎最近上奏的一封奏疏,在陳述州縣糧秣輜重供應,驛站接送之事時,如是言道,“河南都指揮使郭鵬於二月初一領彰德衞、宣武衞六千兵馬,先行開撥汝寧府,命沿途州縣官民人等鹹使而聞,避讓大軍……”,由此觀之,就可窺見河南諸衞所官軍並非齊同而至,以本官猜測,河南都司必是領兩衞匯合汝寧官軍,先至羅山,等待諸衞府兵卒齊備,進山會剿,不然,難道要先在開封府點齊諸衞府兵馬,再捨近求遠,聚集羅山?柳同知會這般領兵嗎?”柳芳一時語。
哪怕是現代戰爭,也是諸部從駐地開赴前線某個區域,而且該區域後勤輜重都要提前備齊,必定行政區域長官有所配合。
“賈大人難道就以此為憑,斷言賊寇先後滅我朝廷兵馬?這不是滅我官軍威風,漲敵寇志氣?”石光珠皺了皺眉,沉聲道。
此刻,聽着軍機處起了爭議,內閣幾位閣臣儼然成了看戲的,冷眼旁觀。
賈珩道:“本官沒有低看河南官軍,也沒有高看河南官軍,如是官軍戰力過人,就不會容忍賊寇做大,以至今剿捕不定!如今,賊寇坐擁三千兵馬,先前更是打破羅山縣,氣焰囂張,官軍雲集羅山縣會剿,一旦大敗,後果不堪設想,自汝寧到開封府,自此再無衞府官軍御守,儼然一片坦途。”河南、宣武兩衞直屬河南行省省治開封府,兩衞名義兵力是一萬多人,故而如兩衞連同汝寧衞潰敗,前往開封府的沿途州縣就是一片平原,防守空虛,
本不可能組織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只要半個月,戰火就能席捲半個河南。
而等神京收到急遞,再從京師調兵,因為兵馬又不能空降過去,這段調兵遣將的空檔,義軍可不會閒着,攻破州縣,武裝百姓,局勢只能瞬間糜爛。
而他的策略,反而以成本最低的方式,預防這種局勢出現,從京營調果勇營,再從其他幾營調騎卒前往洛陽,並配合錦衣府的探事查看河南敵情,隨時可以過去會剿。
奈何,承平已久的大漢中樞,偏偏對非戰時的兵力調動極為,不僅在財政軍需的負擔,還有其他的政治問題。
聽着下方兩人的槍舌劍,崇平帝皺了皺眉,心頭就有些猶疑,問道:“施卿,你同為軍機,你怎麼看?”施傑沉
片刻,説道:“臣以為賈子鈺此言多為推斷之論,並未得河南方面軍情確認,不過如從慮事周全計,派京營兵出陝備寇,似也未為不可。”意思是我雖然不認可理由,但是部分認可結論,可這種認可反而更讓崇平帝心存疑慮。
支持不絕對,就是絕對不支持。
崇平帝心頭生出幾分疑慮,轉而又看向軍機處的其他幾位司員,問道:“諸卿同在軍機處知事,認為有無必要向洛陽方面揀派一支兵馬,以作警戒。”西寧郡王之子金孝昱率先出班,嘴角噙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沉聲道:“聖上,微臣以為此誠為杞人憂天!京營諸部整頓如火如荼,賈大人想出這番磨礪軍卒戰力的戰略,以作實戰,只是微臣以為殊無必要,戰力需得一刀一槍的拼殺出來,這般演訓於州縣擾民,于軍力也無提升益處。”崇平帝聞聽此言,面無表情,不置可否,又看向兵部武選清吏司杭,問道:“杭卿。”杭
沉
道:“臣以為賈大人所言,不無道理,未雨綢繆,有備無患,如是河南官軍剿捕不力,正好派兵增援。”這算是贊成,賈珩倒是多看了一眼杭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
石澍着崇平帝的目光,斟酌着言辭,説道:“微臣以為,再等等河南都司的軍報,如今一切皆是猜測,臣以為軍國之事,當慎重才是。”調兵遣將倒不是關鍵,不能因為某位軍機大臣的推演,就調撥兵丁,未免有些兒戲。
但這番話自然不能説,姑且不説賈珩當初舉薦過石澍,就説維護軍機處的共同話語權,也不好太説其他。
其他兩位兵部主事,原只有列席與聞的機會,這次在崇平帝眼中,似乎是“擴大會議”,崇平帝又將目光投向兩人。
羅昌賢道:“臣覺得並無必要,如今河南官軍足以應對。”趙新榮道:“微臣附議。”
“史卿。”崇平帝看向忠靖侯史鼎,面淡淡問道。
史鼎將目光從那蟒服少年身上收回,拱手道:“臣以為派兵提前有所預防也是一樁好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時,最後一位軍機司員東平郡王之子穆勝,思索片刻説道:“聖上,臣以為還是要等河南方面的奏報,再作定奪。”三等威遠將軍馬尚拱手道:“臣以為還是要慎重一些,不能因一些無端猜測,而輕舉妄動。”這樣下來,除杭出於謹慎考慮以及史鼎因為舉薦之因,言之無物的支持賈珩外,在軍機處都沒有獲得支持,也從側面見到賈珩這個軍機大臣,威信未立,難以服眾。
崇平帝自是將這一切收入眼底,轉而看向楊國昌,問道:“楊閣老如何看?”楊國昌面上並無表情,蒼聲道:“前朝議趙尚書提及老臣與賈子鈺有仇隙,奏事因私廢公,老臣為避嫌所計,不好妄言。”崇平帝皺了皺眉,道:“軍國之事,關乎生死大計,豈有此等避嫌説法?”楊國昌道:“那老臣只説一點,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前番河南都司行文户部請求調撥開拔糧餉,户部以河南都司緝捕賊寇分屬都司職責予以拒絕,要求河南巡撫、藩司自籌,如今京營入豫,錢糧調撥自需得從神京撥付,來往轉運,也需河南地方州縣配合,恐怕非一時之功,不若以河南都司自行剿捕,況老臣昏聵愚鈍,不通兵務,為官數十載,只知御史風聞奏事可捕風捉影,未聞軍機樞密調兵遣將以聽風是雨!”此言一出,含元殿倏然一寂。
不得不説“捕風捉影,聽風是雨”這句話水平很高,賈珩目光閃了閃,心頭都是為楊閣老暗暗點贊,覺得將來這句話都能寫進《漢史楊韓列傳》之中。
而且從户部財用考量,楊國昌此言不無道理,從外省調兵自然沒有本地兵馬集結直接會剿節省錢糧。
誠可謂老成謀國,顧全大局。
可惜,義軍賊寇不講大局。
韓癀儒雅面容上現出一抹思索之,眸光湛然
轉,聲音清朗而渾厚,道:“楊閣老,料敵機先,決勝千里,在留名青史的名將中也是有的。”這話自是打圓場,算是在共同倒楊的這面旗幟下,幫着賈珩説的一句話。
“不過,調兵遣將非同小可,臣以為可採納軍機處的意見,再等等河南的軍報,許是虛驚一場也未可知。”韓癀話鋒一轉,低聲説着,相比楊國昌的言辭烈,語氣還有幾分委婉。
其實,仍是對賈珩提議不大讚成,主要沒有其他軍報佐證,只是基於河南官軍大敗的推演,那他還能推演賊寇各個有通天之能,席捲天下。
畢竟還是年輕,此番貿貿然提議,內閣與軍機處共議,如聖上未予採納,勢必影響威信。
韓癀看了一眼蟒服少年,心頭暗道。
崇平帝沉片刻,將眸光投向趙默,道:“趙卿以為如何?”趙默手持象牙玉笏,沉聲道:“聖上,臣以為賈子鈺之言並無
據,但只基於羅山縣河南官軍大敗的推演,官軍此去剿寇,集數衞兵馬,縱是如賈子鈺所言,一半皆不堪大用,可也有七八千人,倍兵於敵,優勢在我,如是説破不得賊寇,臣尚聽之信之,可説官軍為賊寇大敗,什麼時候賊寇竟如東虜一般,以一擋五,以一擋十?哪怕不論這些,賊寇破羅山縣而不取,足以見懼我朝廷大軍清剿,如斯席捲州縣,不怕天下重兵會剿,死亡葬身之地耶?”有些話為浙黨魁首的韓癀不方便説,但這位刑部尚書、預知機務的趙閣老,就沒有太多的顧忌。
這時,軍機司員金孝昱附和道:“趙閣老之言,振聾發聵。”崇平帝聞言,目光凝了凝,此刻心頭的天平徹底向閣臣這邊兒傾斜,問道:“賈卿,最近可有軍情急遞送來?”賈珩拱手道:“回聖上,河南離神京路途迢迢,縱有軍情急遞,也要耽擱幾,而賊寇一旦起勢,如星火落於浸油之柴,熊熊而燃,而朝廷調兵遣將尚需時間,彼時局勢更不可控,如今縱是臣之判斷有誤,揀選騎卒至洛陽逡巡,不過耗費一些糧秣,也無傷大雅。”崇平帝默然片刻,説道:“京營調兵,不同先前果勇營在三輔之地清剿,此事尚需斟酌。”畢竟是年輕,未經實戰檢驗,雖練兵有術,但不一定克敵有方。
這時,前軍都督同知柳芳説道:“聖上英明。”賈珩面頓了頓,也不再多言,拱手道:“臣遵旨。”哪怕知道這等議事,他在沒有太多實證的情況下,天子不會對他言聽計從,可心頭仍有幾分失望,連忙將這種心思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