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宛轉發金針慟彼孤鸞拼並命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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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繞往廟旁不遠山崖之上,便見曉微明中雙雄寨那面賊黨已刀槍並舉,列隊走來,劉氏弟兄當頭領導,羣賊隨後,為數不下七八十人。彌陀寺這面兇僧也率徒眾同立廟牆樹林之外,列陣相待。一會走近,劉氏弟兄到了坡前野火燒殘的廣場之上,便向兇僧厲聲喝問了幾句,往左一閃,立有四名賊黨抬着一個門板,斜立地上,上面釘着一個赤身體的賊,周身皮已成稀爛,遍體鱗傷,血污狼藉,手腳均有長釘釘住,疼得周身亂抖,人卻不曾死去。兇僧一見大怒,率眾飛馳而下,暴跳如雷。劉氏弟兄把手一揮,賊黨立將木板搭走。兇僧見賊慘狀,人未近前,揚手一飛鈸,想將人打死,免得活受;不料對方早有防備,一面忙把木板撤退,內中一賊揚手一鐵把鈸擋開,-的一聲斜飛出去兩三丈遠近,落向地上,滾出老遠。兇僧共有一十八面飛鈸,見賊被人搭走,越發怒火中燒,一鈸不中,又將下餘十七面飛鈸似穿花峽蝶一般上下翻飛,映着剛出山的微弱陽光,黃光閃閃,電旋星飛,朝對面敵人打去。劉氏弟兄原知兇僧難鬥,尤其飛鈸厲害,這類奇恥大辱又不能不報,雖然橫心來此拼命,但較刁猾,不似兇僧野,上來便故意怒,引逗兇僧飛鈸出手,再由自己和幾個本領高而又手疾眼快的同黨暗中戒備。

一見兇僧中計,飛鈸出手,連片飛來,各照預計,手持刀槍連挑帶擋,只聽一片地琅琅金鐵鳴之聲,滿空黃光飛舞,滾落一地,那十幾面飛鈸全被磕飛打歪斜滾出去。

就這樣,雙雄寨這面仍有三人閃避不及,兩個把肩頭斫碎,一個把頭皮削去,倒地身死。

兇僧徒黨中也有眼亮機警的人,見劉氏弟兄當頭喝罵了幾句便全散開,便知其中有詐,忙即趕下,想要勸阻,兇僧心急手快,十八面飛鈸已只剩了兩面,聞言也自警覺,再見地上飛鈸已被敵人紛紛搶拾了去,越知中計,怒吼一聲,手持兩柄厚背板刀往下殺去。劉氏弟兄正要對方混戰,一聲號令,合圍齊上,兇僧這面賊黨也自喊殺下來。雙方當時打在一起,內中一個短衣賊黨見賊被人抬回原路,相隔十好幾丈,意趕去殺死,免受痛苦;不料對方早有防備,還未趕到便被暗器打死。劉氏弟兄同來的全是一些好手,打了頓飯光景,彌陀寺這面死傷了十好幾個,只兇僧一人力猛刀沉,人不能近。一見同黨好些傷亡,自己又被劉氏弟兄和幾個得力同黨絆住。始而幹看着生氣,後見死傷越多,劉氏弟兄更因此是強敵,恐留後患,用心十分狠毒,早安排得有人,一見兇僧這面有人受傷,便由幾個專打落水狗、埋伏在旁的同黨搶上前去將受傷的人殺死,以致連受傷的也十九難於活命,越看越有氣,怒吼一聲,朝前猛衝,也不再和敵人相持,手中兩把厚背板刀潑風也似闖入敵人叢中亂殺起來。雙雄寨這面賊黨雖然多是能手,但非兇僧之敵,不是一照面便被劈死,便是手中兵器被兇僧一刀磕飛,縱逃稍遲立時送命,只一遇上不死必傷。兇僧手中雙刀舞起一片寒光,所到之處如人無人之境,勇不可當,羣賊當時一陣大亂,不消片刻,也是屍橫滿地。彌陀寺這面勇氣大增,再一分頭追殺受傷逃人,也是心狠手黑,只被迫上,便難活命。

劉氏弟兄原因兇僧猛惡非常,一身硬功,刀斫不入,這一對敵便是存亡生死關頭,來時曾經計,知其本領雖高,人卻野,意由自己和幾個好手先用車輪戰法分班引逗圍困,不與力拼,一面分人去殺對方僧徒;等到敵人徒黨死亡殆盡,兇僧也久戰疲勞,然後大舉合攻,一面再用暗器去打五官要。眼看敵人死傷相繼,成功有望,不料兇僧發怒火,舍了原來諸敵,衝入人叢之中亂殺一陣,同來賊黨紛紛傷亡。兇僧和瘋了一般,簡直不顧身後,往來衝突,見人就斫,一個招架不住便被斫死,有時連人劈成兩片,鮮血腸肝狼藉滿地。偶然被人追上,無論刀斫打全不在意,一個不巧,兇僧回刀斫來,閃避稍遲,至少虎口震裂,膀臂痠麻,差一點連兵器也震了手。只管人多,仍不敢與之硬拼,只是此進彼退,分頭引逗,剛保得一會平妥,僧徒只有一人倒地,又復怒發如狂,飛身縱去,持刀亂斫,不殺傷一兩個,一任後面喊殺咒罵,理多不理。殺到頭高起,劉氏弟兄所帶七八十個同黨已殺死了一半,對面僧徒賊黨死得更多,只剩十來個好手尚在混戰。表面看去兇僧這麪人少,實則所剩全是勁敵,兇僧更似一頭猛虎,縱躍如飛,越殺越勇。光之下,只見一團寒光閃電在場中滾來滾去。

又打了一會,李善等四人見羣賊惡鬥方酣,看出雙方已是勢不兩立,決不會再顧自己,漸漸膽大。頭一個柳青先由樹後走出,辛良也被喊去。李善見文珠腿傷未愈,那一雙脛附豐妍、底平指斂的雙足,羅襪上面已染泥污,盤坐樹後,不時撫摸痛腿,面有愁容,知其坐得不甚舒服。見柳、辛二人坐在前面山石上觀鬥,賊黨竟無一人在意,雙方爭殺也更猛烈,料知無事,笑説:“浦俠女可要坐向前面,免得腿麻?”文珠見李善始終隨定身旁,全神貫注在自己身上,偶朝前面戰場看上兩眼,目光又復側轉,面有愁容,知其關心甚切,也頗。在地上坐了一陣,覺着傷處腫痛,盤坐一久,越發難耐,心又恨毒這兩起賊黨,早想移坐樹外山石之上,無奈腿痛痠麻,起立艱難,只得忍住;聞言暗忖:“此時難以行動,即便那馬尋來,也須此人扶持才能上去,方才又被背了一路,何必再拘什小節,多受苦痛?還有這兩起賊黨萬分可惡,此時正好看他自相殘殺,稍出惡氣。好在下面惡鬥方酣,成了死敵,不會再尋自己晦氣,即便剩下幾個望見趕來,這裏居高臨下,形勢絕佳,憑自己的連珠飛弩也能打死幾個,何況還有三個能手相助,他又持有華山弟兄信符,黑衣大俠與青衣少女又在暗中隱藏,待機還要出場,怕他何來?”心念一轉,回眸笑答:“也好。”李善見她明眸皓齒,微笑嫣然,陽光斜照,宛如朝霞和雪,明豔絕倫,又帶着兩分病容,越顯得丰神嬌媚,動人憐愛。方想開口,文珠纖纖玉手已自遞過,李善連忙接住,覺着玉肌涼滑,握在手裏柔若無骨,暗忖:“此是一個金戈鐵馬、縱橫江湖的巾幗英雄,那好武功的人,偏生得如此妖豔温柔,可見絕代佳人麗質天生,不是尋常庸脂俗粉所能比擬。”心中尋思,望着那膚如凝脂、又白又細、葱也似的玉手正在出神,文珠已就勢盈盈起立,見他低頭沉,笑説:“李兄我真虧你。”李善也未聽清,聞言把頭一抬,雙方目光正對,見文珠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正注自己,出生以來和女子這等親近尚是初次,又是平刻骨相思的心上人,由不得心跳臉紅,接口説道:“兇僧實是可惡,只等浦俠女坐好,再看一會,我便趕往戰場,好歹也將此賊除去。”文珠知其會錯了意,因見自己痛恨兇僧,如非志在保衞,早已上前,無意之中把心裏話説了出來。再見對方立在身旁,英姿颯,面如冠玉,比起中元觀渡儀表還要英俊,人又老成,稍微親近,便自臉紅,不由生出好,聞言微嗔道:“兇僧狗賊固是可恨,我已蒙你扶持,好人還要做到底呢。坐山觀虎鬥還有多妙,兩面都非善類,你去算是幫誰呢?”李善不知文珠恐兇僧武功太強,不願他前往涉險,故意如此説法,慌道:“我是想等雙方打得差不多時再去,既然這樣,將來報仇也好。”文珠見他臉漲通紅,笑道:“你滿口俠女俠女的,也大刺耳,請改兄妹相稱不是好麼?”李善聞言自合心意,互詢年歲,文珠竟比李善長了三四歲,忙即改呼“姊姊”文珠見他握着自己的手尚未移動,故意把秀眉一皺,微微“噯”了一聲。李善見她疼痛神情,忙道:“我真該死,只顧説話,還忘了扶姊姊到前邊去坐呢。”文珠笑答:“我盤坐得太久,稍立一會反倒好些,不知坐下如何?”李善方説:“自然坐下好些。先前盤腿,姊姊南方人自是不慣。”文珠忽把手一撤,李善以為把握太久,誤認有了反,正自臉紅心慌,文珠一條手臂已搭向自己肩上,回首笑道:“我左腳已難移動,這樣好走一點。”李善才知用意,情不自回手扶着纖,緩步向前走去。那山石離樹尚有兩丈來遠,柳、辛二人見羣賊火併,自相殘殺,武功又都不弱,看得興高采烈,無一回顧。

李善和心上人扶抱而行,玉肩相併,偶然回首,笑語之間時聞幽香,由不得心神陶醉,把以前所打主意全都拋向九霄雲外,恨不能就此下去,不要走到才好。無如歡娛苦短,為路不多,一會仍自走到,先扶文珠坐定,方幸辛、柳二人不曾看見自己和文珠親密之態。

忽聽柳青笑呼道:“廟中火起,這一下連賊巢也被燒光了!”文珠也在稱快,朝前一看,果然廟中火起,跟着便見一個小和尚如飛跑出,站在山坡上跳腳高呼,大意是説,糧倉被焚,還死了兩個師兄,所藏金銀財物被敵人劫走,前追夜明珠的七人也全被殺等語。因是順風,聽得頗清,滿擬兇僧定必率眾回援,不料兇僧聞報竟未在意,哈哈狂笑道:“這算什麼,今不把這班無恥豬狗殺個光,誓不為人!”邊説邊把雙刀舞動,四下衝殺,對面賊黨又死了好幾個。劉氏兄弟拿他無法,又不敢與之硬鬥,只得一面仍用前法應戰,一面吩咐羣賊亂髮暗器,不要隔近。誰知這下餘十幾個敵人全是好手,又有兇僧這個煞神不時左縱右躍,往來衝殺,稍一挨近,不死必帶重傷,暗器多被對方打落,偶有兩次打中兇僧身上,全都反震落地,並未受傷。

劉旺畢竟年輕氣盛,見同黨紛紛傷亡,發怒火,再一想起子被賊姦的仇恨,忽然心橫,怒喝:“禿驢我和你拼了!”話未説完,已率三個得力同黨趕殺上去。本意想等兇僧回顧,再用暗器試他一下,哪知兇僧由黎明起猛鬥到了傍午,自覺上來大猛,氣力漸差,同黨徒弟死了好許多,久戰之餘敵人越來越狡猾,一味閃避引逗,劉氏弟兄和幾個好手更是靈活,一個未傷,恨到極點,早就打好主意,拼着命不要,也把劉氏兄弟和這幾個強敵除去,為死的徒黨報仇恨。正苦敵人縱躍輕快無法下手,一見劉旺怒吼追來,正合心意,料定敵人仍是老套,自己只一回身,必用暗器打來,一面縱身逃避,自己多大本領也難施展,不犯點險決難成功,故意向前衝殺,先不回頭,暗中留神查聽身後敵人動靜。兇僧人雖野,武功極高,縱躍也極輕快,所練羅漢刀共有五百零一招,以前曾下十年苦功,至今仍是童身,刀法純,變化無窮,慣用險招。只為心氣暴,上來打錯了主意,空自縱橫追殺,暴跳了一陣,敵人一個未傷,氣力已然見短,方始警覺,知道此舉只是徒勞,結果必為所算,剛一變計,敵人已由身後追來。

劉旺不知死星照命,惡貫滿盈,也和兇僧一樣心理,覺着打了一早晨,雖因處處取巧,仍是通體汗,漸覺疲勞,兇僧始終那麼勇猛,心想自己原意是用車輪合圍戰法,引逗對方疲力竭,同黨傷亡殆盡,剩下一人,多大本領也必倒地,不料兇僧如此兇野,不特力未衰,自己這面同黨反有多半被殺,下餘敵人雖只十來個,均是勁敵。如無兇僧,還可獲勝;因有這個凶神無人能敵,只一殺到面前便須縱避,近個把時辰鬧得眾同黨全都具有戒心,往往手忙腳亂,再鬥下去,不特難望得勝,一個不巧還要把命送掉,豈不冤枉?仇恨又深,雙方勢不兩立,除卻冒險一拼,更無善策,想到這裏,便追過來。

見兇僧不曾回顧,一味追殺賊黨,還自心喜,忙即住了喝罵,想用聲東擊西之策,由一同黨左邊喝罵,併發暗器引逗,等到賊人回身,自己立由右面搶前,去耳孔致命之處。

自恃輕功,緊隨兇僧後面,相隔也就數尺光景。正朝另外兩個得力同黨揮手發令,命其繞往前面,冷不防備用晴器去打兇僧五官要,忽聽一聲狂笑,呼的一聲,一條長大人影帶着兩道寒光已橫過來,喊聲“不好”忙用腳跟着地,倒縱回去,百忙中還想就勢殺敵,縱時左手刀往上一架,右手兩枝銅鏢已朝兇僧面打到,誰知勢已無及,只聽——兩聲,腳底一痛,身子一飄,兩腿已被兇僧齊腿骨斫斷,兩條斷腿樁落向地上,自支不住,當時奇痛攻心,仰跌在地;同時所發兩鏢又被兇僧用刀背猛力一擋,反震回來,無巧不巧正打在左眼之上,眼眶當時打碎,兩處重傷,奇痛攻心,怒吼一聲,就此痛暈死去。

原來劉旺身法雖然輕巧,跑起路來腳不沾塵,無如兇僧多年苦功,耳目最靈,立意想要除他。先鬥了兩三個時辰,又是一味蠻幹,不到敵人追急,刀已由後斫到,從不回身;時候一久,劉旺和為首諸賊見他老是這一套,極少更變,均笑兇僧雖有一身驚人武功,人太蠢,漸漸膽大起來,覺着不冒點險決難成功,只把兇僧殺死,立可大功告成,永除後患。誰知蠢人急了也有主意,武功底又好,耳目分外靈,這未一次向前猛撲竟是假的,早在暗中留神,聽準敵人飛馳帶起來的風聲已快臨近,喝罵之聲已止,料知必有詭計,暗罵:“不知死活的狗賊,休想活命!”因方才賊黨朝他連發暗器,並還打中了好幾件,仗着一身好功夫,雖未受傷,形勢也是奇險。這次聽出身後來敵有好幾個,只有兩人在旁喝罵,已和自己平行,卻不上前,料是幾下夾攻,暗放冷箭,身後那人也越追越近,忙使一個大鵬展翅,暗藏風貼落花掃敗葉的解數,冷不防旋轉身來,左手橫刀護住面門,右手刀朝敵人橫掃過去。兇僧生得雖然高大,但是力大身輕,劉旺來勢又急,一任輕功多好也難抵禦,身才縱起,刀已掃到,齊腿骨斬斷,又吃兇僧回鏢反擊,中了一下重的,自難活命。

下餘三賊均是江洋大盜、劉氏弟兄死黨,平頗有名望,先見同黨傷亡好幾個人,對付一個兇僧絲毫不能取勝,也是愧憤集,巴不得能夠成功。內中一個武功最高,原定由左誘敵,追得較近,一見兇僧突然往右回身,料知劉旺凶多吉少,情急之下忙舉手中純銅仙人擔用足平生之力照準兇僧右肩打去。本意想為劉旺解圍,不料雙方勢子都是又猛又急,兇僧刀法奇,剛反手一刀將劉旺‮腿雙‬斫斷,一聽腦後風生,知道有人暗算,一個裏翻身,右腳在地上微一點勁,連人帶刀一同旋轉就勢回身,一刀斫去,那賊不料兇僧身法這等神速,隨着先前一刀之勢,反手橫斫上來,情知不妙,想要縱避,如何能夠,只聽刀相觸地琅一聲,手中純銅仙人擔沒有打中敵人,反吃這一刀回震過來,當時右臂痠麻,虎口震裂,再也把握不住,手中一鬆,左額先吃自家兵器打了一下重的,當時頭破血,慌不迭返身逃避。兇僧已追將過來,連肩帶臂一刀斫下,把整個身子斬斷了一小半,鮮血狂噴,屍橫就地。

和下餘賊黨見狀自是憤急,同聲怒吼,刀槍並舉,想要上前拼命,忽聽喝罵之聲,回頭一看,正是劉旺之飛來鳳金針劉四姑,穿着一身短裝,手持一柄三尺多長、上面附着兩片鳥翅的奇怪兵刃,如飛趕到。一見丈夫被殺,殘屍正由同黨搶了退下,兇僧力鬥羣賊,勢甚猖狂,也未哭喊,只把牙齒一挫,厲聲喝道:“昨夜不該受人支使暗算夜明珠,今的事乃是我夫的報應,我也無顏活於人世,待我與賊禿驢拼了!”劉和眾賊黨忙喝:“弟妹小心!”各自退下。浦文珠與劉四姑以前雖然相識,並不知道對方深淺。見她一到,羣賊一齊退下,方想兇僧這樣厲害,對面羣賊並非庸手,合鬥一人尚非其敵;女賊就算昨夜受了賊姦污來此拼命,也未必能夠應付,如何容她一人上前,連個幫手都無?正和李善指點説笑,兇僧已被劉四姑喝住,隨聽説道:“你先不要動手,聽我一言。”兇僧人雖狂傲,素來不喜女,心想憑自己的威名,與一女子動手,勝之不武,再者對方無故受人姦污,丈夫又死,難怪情急拼命。因料手必死,忽然動了善心,正喝:“婆娘速退,我那二弟雖然想把夜明珠擒回成親,不該將你倒姦,但是劉氏弟兄心太狠毒,就不看我情面,將他殺死,也還説得過去;為何用盡非刑,又將他釘在門板之上抬來,掃我臉皮?我和劉氏弟兄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已然勢不兩立。

你這小寡婦如再死我刀下,卻是冤枉,趁早滾開!”四姑冷笑道:“我受賊姦污,丈夫又為報仇而死,並還傷了許多朋友,如何有臉為人?此來便想把話説明,求你給我一刀,死後好尋賊算賬,你看如何?”説時,手持那上有鳳翅的短銀指着兇僧大聲説話,比劃不已。

兇僧見她聲容悲壯,越發引起同情,雙方又是素識,計億前情,實是賊不好,平後殺,傷人太多,遭此惡報,難怪人家痛恨,對方又是理直氣壯,志在求死,未出一句惡言,滿腔怒火無形中消去好些,加以打了半,動作大猛,這一停歇漸覺力乏,也想就此緩氣,無形中鬆懈下來。見對方拿着兵器指着自己連比帶説,自恃本領,相隔又有好幾尺還近,哪知厲害,絲毫不曾在意,反勸她道:“劉四姑,你武功品貌俱比人強,憑劉二也不配做你丈夫,死了再嫁一個。”口中話還未説完,耳聽雙方賊黨在旁爭鬥,刀槍亂響,猛想起仇敵人多,自己這面只剩下八九人,如非武功高強,早非對手。

本意今還有兩起同道好友要來,內中一起並與劉氏弟兄有仇,只要打到援兵到來,便可將雙雄寨殺個雞犬不留,不特報仇恨,奪回方才搶去的金銀財貨,並可把敵人多年聚斂的財產連同城堡據為己有,作一永久基。便黑天雁隨後趕到,夜明珠是他放跑,並還瞞着自己,才有今之事,決不會再幫他。主意打好,賊婆娘忽然趕來,劉大和那幾個死黨全數退下,莫要上人的當,由婆娘把自己穩住,去向自己這面的人夾攻?他們本就寡不敵眾,全仗自己往來接應,先頗順手,眼看轉敗為勝,敵人忽然乖巧起來,不等追到,望影而逃,只一回身,又朝自己這面殺來,好猾異常。為首諸敵又都能手,自己一停手,敵人再加上幾個狠的,豈不吃虧?

兇僧心中一動,正待改口叫破,喝令“劉四姑速退,免得送死”剛説到一個“免”字,劉四姑忽然怒喝:“賊禿驢,還我丈夫命來!”説時遲,那時快,四姑手中兵器名為雙鳳奪,前頭鳳翅和風口內藏有無數金針,共分有毒、無毒兩種,對敵之際專打敵人五官要,見血必死,非有特製解藥當時醫救萬無生理。昨夜四姑為賊強飛倒強姦,本就愧憤,後來問出,丈夫曾起誤會,想把她和賊一齊殺死,越發氣極。一任劉旺勸説,只推無臉見人,不肯同來,兩下還吵了一陣。賊強飛也被四姑用上許多慘刑,凌了一陣,再把手足釘在門板之上,死去活來了好幾次。劉旺因知兇僧厲害,廟中又有十幾個武功高的同黨,準知乃毒藥金針能將兇僧和為首強敵除去,因怪自己不問情由便想連她和賊一齊殺死,毫無夫之情,怎麼好説也是不去,答話反帶譏嘲,不由羞惱成怒,也負了氣,便和乃兄召集同黨,想好計策與對敵方法。方始起身,又命潘宏帶了幾人前往廟中放火,意怒兇僧,使其手忙腳亂,心躁氣浮,以便乘隙暗算。只將此人合力除去,便可成功。上來又將兇僧十八面飛鈸騙去了十六面,少掉好些危機。心正得意,打算功成回來和四姑反目出氣,以為異納妾地步,不料兇僧雖被得怒發如狂,手法絲毫不亂,又具長力,越殺越勇,終於把命送掉。

四姑原因丈夫無情,全不念平好處,雖然心冷,對於兇僧仍是痛恨,又料不是兇僧對手,打算二劉敗退下來再行出手,顯完本領,再和丈夫理論,稍有不合,便與分離。

後來聞報雙方死傷甚多,兇僧武勇非常,無人能敵,仍想丈夫求援再行出手。忽又聽説表兄小刀手武清為敵所殺,方始怒,把近年不輕使用的毒藥金針裝滿鳳翅之內,匆匆趕到,劉旺已被兇僧斫死,先後只差了不多一會,雖然丈夫薄倖,到底結髮夫,不由悲憤填膺,搶上前去。因知兇僧刀沉力猛,一擊不中,不死必傷,有心將其穩住,藉着問答暗下毒手,一面準備退路,故意用雙鳳奪指着兇僧頭臉連説帶比,暗中察看神,待機而發,就這樣仍恐被其看破,不敢就動。後見劉領了同黨退下,就勢向殘餘同黨進攻,兇僧正在二次發話,忽然改口怒喝,再不下手便失良機,忙把手上機簧一按,大蓬毒藥金針暴雨一般隨同口中喝罵之勢照準兇僧頭臉五官打去。

兇僧死運當頭,絲毫不曾防備。那雙鳳奪乃異人傳授,四姑又用巧思,連次改制,每發十三針,中間七針專打人的雙目五官等處,另外六針作一外圈,相隨同發,離身丈許遠近百發百中,外圈六針處較寬。除非事前得知,用兵器護住頭臉,或者不致全中。

最厲害是一發接一發,先是九十一針分成七次,最末了一次風翅上銀羽全開,又有百餘針同時,專頭臉,萬難躲避。何況兇僧雖聽江湖上傳説金針劉四姑的威名,一則雙方平貌合心違,不大來往,四姑人又機警,武功又高,非遇真正強敵輕不取用,將人打死,所發金針十九取回,另用幾枝似針非針、長約五寸的暗器作幌子。兇僧只覺對方兵器製作巧,看去美觀,分量不重,又是銀質,一刀便可斬斷,不曾留意。剛見對方變臉喝罵,眼前倏地一亮,知中暗算,忙用刀擋,已自無及,左目和口鼻等處已中了好幾針,情急暴怒,厲聲大喝,揚刀要追,二次口剛一開,第二批飛針又連珠打到,右眼雖被護住,口裏又連中了三針,覺着舌頭一麻,左眼已然瞎,更是奇痛鑽心。知道中了毒針,驚慌暴怒中不顧追敵,連忙左手揮刀緊護面門,右手將針拔下,用牙齒咬住舌頭,連擠帶吐,強忍奇痛,朝前一看,四姑見已打中,恐其追來拼命,已早縱逃出去,耳聽遠遠馬羣踏地與喊殺之聲震撼山野,飛馳而來,知道好些有力同黨已然趕到,可惜晚了一步,一世英名死在婦人之手,不由怒發如狂。

正往前追,忽想起前還有兩面飛鈸,幾次想打劉氏弟兄,未得其便,何不取用?

忙把活套一拉,飛鈸剛取到手,四姑人已逃遠。同時,左眼奇痛,半邊頭臉已全麻木,料知毒發,死在片刻,仇敵已迫不上,滿腔怒火無可發。再往馬羣來處回望,目光到處,前面曠野中塵沙滾滾,黑煙飛揚,二十餘匹快馬已由村鎮那面越過小河奔騰而來。

自知只一行動,必要倒地,不如捱到這些好友趕來,見上一面,告知前事,請代報仇,然後回刀自殺。心念才動,猛瞥見下餘九個同黨已被敵殺傷了好幾個,下剩三人正受敵人圍攻,形勢萬分危急。劉手持長槍,正朝自己一個得力同黨暗算,一時情急,不顧傷痛,忙把兩面飛鈸用足平生之力朝敵人叢中打去。劉自從四姑一來便率賊黨退下,去向同黨助戰。瞥見兇僧中了毒針,眼看大獲全勝,因恐仇人體力堅強,困獸猶鬥,想等倒地再加殘殺,正在暗中得意,暗算別的敵人,忽聽腦後風生,忙即閃避,頭一鈸剛躲過,第二鈸相繼飛來,也未看真,便將人頭梟去一半。兇僧力大無窮,又當怒發如狂之際,羣賊正向敵人圍攻,驟出意外,那鈸來勢既猛且快,並且一碰就拐彎,頭一鈸已打倒了四個,妙在全是頭部,兩死兩傷,內中一個還是兇僧徒黨。第二鈸因將劉半邊人頭切斷,餘力漸減,仍有兩賊受傷,一輕一重。羣賊方自一陣大亂,那大隊人馬也越河飛馳而來。文珠、辛良久跑江湖,見來賊為首一騎手持長槍,二尖特長,上有一面三角小旗,認出這批馬賊來歷,心中一驚,暗道不好,耳聽一聲長嘯,宛如龍虎嘯,鶴嗅長空,緊跟着一條人影由廟前一塊山石上縱起十多丈高遠,作一圓弧形,帶着嘯聲,飛星投,凌空飛降,直落當場。嘯聲住處,定睛一看,正是那位黑衣大俠,人已落在為首一騎馬頭之上,隨着馬首起落,宛如花枝上面蝴蝶,接連顛住了兩次,人和黏在上面一樣。那手持長槍的大漢見敵人凌空飛來,似未看清,方自勒馬持槍待要抵敵,不料被來人一手撈住槍桿,人也落在馬頭之上。大漢似已看出來人是誰,驚呼了一聲,把手一鬆,想要拱手為禮,口還未開,微聞喝道:“你敢和我動手!”聲同手發,大漢已被來人一掌打落馬下,左手一抬,丈許長一枝鐵槍隨手飛起,帶着一溜寒光,斜飛出去十餘丈,星下瀉,顫巍巍向地上,震震有聲。來人隨同馬頭往下一沉,身子一晃,便立在馬背之上,笑道:“我人太矮,借這匹馬墊墊腳吧。”説時,馬見主人滾落,本要旁竄,不知怎的,忽然將頭昂起,四蹄釘地,連嘶了兩聲,立不動。來賊還有不知那人來歷的,一見首領被人打落馬下,當時大亂,各持刀槍喊殺上來。那人連理也未理。

晃眼臨近,為首大漢已慌不迭縱將起來,雙手連搖,急喊:“不許妄動!”羣賊立時把馬勒住,另有幾個趕上前去説了幾句。羣賊一齊翻身下馬,朝來人禮拜起來。

這原是同時發生轉眼間事,當賊黨大隊人馬馳來之時,李善正和文珠並坐石上,瞥見文珠、辛良面現驚急之容,知道來賊定必厲害,否則不會如此。那崖又當來賊對面,目光正照其上,先看羣賊火併,沒有留意蹤跡必被看出,文珠又受了傷,逃避不及,看二人面上神,自己這面決非其敵,心方愁急,瞥見來賊槍上所小旗,忽然想起身邊帶有華山童所贈三猴信旗,何不拼着冒險,頭趕上,試它一試,一面再令辛良、柳青保了文珠先逃。辛良也自想起。二人還未及和文珠説,來人已突然凌空飛墜,一到馬上,便將羣賊鎮住,不同聲喝采,叫起好來。李善也被文珠拉住,回眸微嗔道:“你忙什麼?”話未説完,瞥見手中三猴信旗,大驚道:“你與華山兄弟是至麼?此是他三人的三猴信旗,不是命骨,決不肯將旗付人。你一個少年公子,這類江湖上威震南北的大俠如何認得?”李善雖然愛極文珠,因其從小面,不喜與婦女談,一旦情孽遇合,只管素手相攜,玉肩相併,鬢絲拂面,吐氣如蘭,形跡上十分親切,心神又正陶醉,應答之間反更失了常度,往往矜持過甚,不是詞不達意,便是答非所問。對方稍一回眸笑語,目光一對,心便怦怦跳動,不知如何是好。初步情場,老恐並坐一起形跡太親,被對方生出反,但又不捨立起。文珠卻是向無男女之嫌,落落大方,行所無事,加以麗質天生,丰神絕代。平單人獨騎往來江湖,頭上又戴着一粒夜明珠,容易招搖,引得一班少年武師和綠林中人如醉如痴,到處追逐。文珠又不拘小節,人雖正派,那些無知少年只要一生念。必為所傷,彷彿一朵有刺玫瑰,可望而不可即。後來黑天雁藉着保護之名,又把文珠視若宵,人更心狠手黑,兇險異常,是與文珠親近一點的男子必受暗算,非死即傷。近年傳説出去,久十九息了妄念。文珠年紀漸長,覺得以前形跡過於放縱,又看出這些少年男子無一端人,不大再男友,但是不拘形跡成了習慣,平男友又多,閲歷頗深,知道人都為她美,那些好話和所獻的殷勤不知經過多少,李善雖是一往情深,犯着奇險跋涉數千裏,暗中護送,在文珠心目中也只稍微動,並不十分驚奇,更無委身下嫁之意。只覺對方言動天真,比較以前追逐的那班綠林少年,沒有虛偽,人品高華,又當患難之中非他不可,不知不覺自然親密,生出矢切之念。見他身旁取出向不輕見的華山信旗閻王令,不問青紅皂白便要趕往戰場,知為自己愁慮而發,不知動念在先,覺着這面信旗關係大大,一不得當,反倒惹出殺身之禍,他一個少年公子何從得到?如真是華山三俠的至友,此旗便可隨意應用,前逢任何難關,均可渡過,打算問明再作計較,忙即伸手拉住,笑問:“此旗何來?”李善自不知她心意,見自己剛和辛良説話,想要立起,忽被文珠將手拉住,回頭一看,對方一雙明如秋水的妙目似嗔似喜正注自己,心裏一跳,口答道:“華山弟兄我尚不曾見過,此旗卻是華大哥所贈。”話未説完,文珠見他被自己拉了一下,臉又通紅,所答的話也無頭緒,休説像黑天雁那樣殷勤休貼、笑語温和他所不及,便是以前那些江湖上沒品行的少年也差得多,説話全無條理,知其老實忠厚,相愛太甚,不生出憐意,心中好笑,故意嗔道:“李兄説話都叫人聽不明白,此旗關係甚大,華山弟兄向不輕易借人,就借也只兩三間便要還,或是命人來取。有它在手,到處都是照應。因他三人均有驚人武功,關中諸俠均他生死骨,貪官污吏、土豪惡霸遇上必死,便是綠林中那些著名人物也都賣他情面,無一敢抗。你出身官家公子,最易被他輕視,如何會被你得來?走這幾千裏的長路,此事從所未有,你在途中連遇強敵,又未取用,恐易闖禍,才問來歷。你不認得他們,怎會將旗得來呢?”李善見文珠説他語無條理,並有嗔怪之意,又愧又急,忙即鎮定心神,把和關中諸俠結,以及唐興途中送馬贈旗經過説了一個大概。文珠越發驚喜道:“原來你和秦嶺雙俠是知己麼?這就難怪了。照此説來,多厲害的對頭均難侵害我們了。少時我還有活商量。前面那一位黃衣老人和我不大投緣,那批馬賊更是我的對頭,有此信旗雖然不怕,這類人少與見面為妙。此老人雖正直,偏不大和我投機,你們如不相識,可否陪我在此旁觀,等到事完,將馬尋來,再行上路,不要去見他如何?”李善此時對於文珠更是鍾情,因相隔遠,先不知來人是誰。及聽文珠一説,忽然想起鎮店中和衣而卧的老人身材瘦小,與之相仿。如在平,這樣異人自不願失之臂,這時在情網之中,本心原為文珠安危而去,聞言自然惟命是從,連聲應諾,並將辛、柳二人喊住,不令前往。辛良自覺可惜,柳青已聽辛良説起來人便是平聞名已久的婁四先生,急於往見,剛要起身。被辛良一把抓住道:“我四人在此,婁老前輩方才又曾在店中相遇,決無不知之理,也許為了我們而來都在意中。他和賊黨説話又聽不出,除非都去,青弟一人前往拜見反而不好,如今只好裝不知道。浦俠女身又受傷,須人照護,將來見面也有推託。”柳青便勸李善同去説道:“浦俠女在此暫候決可無事。這位老前輩必為我們而來,怎好對面不與相見?”李善立被提醒,想起先往賊巢過小河時,曾被樹幹撞了一下方免失足,救人心切,也未在意。此時想起,那東西撞在身上,雖像枯樹枝幹,暗影中看去,彷彿一個矮人將手叉伸出,立定再看便無影蹤。走時,店中老人又説夢話:“留神蜈蚣鈎子。”語似有因,此時想起,頗似此老所為,心方一動;見文珠聽辛、柳二人口氣均想前住,妙目微嗔,似有不悦之容,如何還肯説走,忙道:“文姊腿傷頗重,前面殘餘數賊雖被異人鎮住,方才還有一女賊,乃是惡霸之飛來鳳金針苗四姑,與文姊相識,雖然害人害己,孽由自作,這樣女賊多半兇惡,講什情理?如今家敗人亡,想起事由文姊而起,難免遷怒,萬一暗中掩來暗算,急怒之際人已瘋狂,命都不要,就有異人在前,也恐不肯放過。

文姊一人在此許多可慮,青弟一人前往又有好些不便,還是照辛兄所説暫時不去,等到將來見面,也不要騙他,事雖礙難,心口卻要如一,就説我們為恐女賊暗算不敢離開,實言相告,好在雙方尚未代,是否店中老人也難看準,我雖不懂江湖規矩,這樣前輩高人必通情理,當不至於見怪,賢弟你看如何?”柳青雖和李善一見投機,對於文珠成見未消,見她強看李善兩次示意阻止,越發不以為然,覺着這樣異人對面不去請教,先遇雷大先生,也是匆匆一面未與談,再如錯過實在可惜,但又礙着情面,念頭一轉,打好主意,負氣説道:“本來我是藉着附近訪友之便與大哥同路,你人又太好,看得起我,結為兄弟,心中高興,不捨離開。因見大哥心心念唸的人業已救出,雖然黑天雁這老賊陰險好猾,前途危機四伏,浦俠女和他情太厚,明知火坑,仍要投到,大哥也不會就此停手,但我事完還要回復祖父,心想,難得遇到這樣前輩高人,打算見上一面。既然大哥要護浦俠女,我自不便單人前往,不去也罷。”文珠生具特,平對普通人最是温柔謙和,聞言絲毫不以為忤,笑看前面,毫不理會。李善見柳青語中有刺,惟恐文珠不快,知道柳青年幼氣盛,對於文珠早有微詞,心中有氣,無法阻止;又是至好弟兄,話不好説,心中為難着急,正待設詞岔開。

柳青見他面帶苦笑,言又止,看出為難,又好氣又好笑,只得住口,改向辛良指點前面説笑,不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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