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第272章三角情債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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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天氣也異常的寒冷。據氣象部門統計,這是有史以來最寒冷的冬天。
張曼麗死了,白寶山和米蘭的家庭發生了裂變,蔣麗莎和朱志明的情生活似乎也走到了危險的邊緣。老天爺不忍目睹這些凡夫俗子們的
情生活的鉅變,一連多天大雪不斷,大概是為了懲戒,懲罰他們放着悠閒舒適的生活不好好過,生在福中不知福,沒事找事,給人間增添許多痛苦和憂傷。
從太行山到黃河,一望無際的大地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顏都被染成了白
,所有的骯髒都被掩埋了。
田野和道路失去了明顯的界限。兔子們無處躲藏,紛紛跑到馬路上,東張西望的,不是被專門攆兔子的狗擒住,成了狗們或人們的果腹美餐,就是被突如其來的汽車活活壓死,濺起鮮紅的血。一幕幕慘劇,和這雪白的美好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厚厚的積雪無處不在肆,顯擺着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威力。小樹被壓彎了,大樹的樹冠被雪片蓋得嚴嚴實實,遠遠望去,樹冠上凸起的部分向地面垂直着,一稜一稜的,如凝固的白
的瀑布,引人無限的遐想。那些寧折不彎的枝條,由於不堪承受厚厚的雪片的重量,紛紛斷裂,
離了樹身的牽掛,沒有了管束,也就失去了生命的價值。
大雪帶來的寒冷冰凍了河,黃河冷靜了頭腦,在思索着嚴肅的問題,不再咆哮吶喊,河牀的每一滴水都結成了冰,上下左右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正應了偉人的那句豪邁的詩句,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中午的太陽剛出個頭,又被一陣西伯利亞刮來的狂風吹進了厚厚的雲層,轉眼間,一場暴雪從西邊的天際又席捲而來。
整個農場承受不住這連續不斷的雪,快要被淹沒在紛揚的雪花之中了。
農場正在建設的工地只剩下了一個看守的老人,場部裏,也只剩下米蘭一個人。她一個人呆在房間裏,手裏拿着判決書,不知道該慶賀還是該悲哀。西北風呼呼地颳着,從門窗的縫隙裏擠進來,然後又圍着米蘭的身體,如鬼魂們的手,撕開她的袖口和衣領,試圖要耍氓。寒風沒長手,何故亂翻衣。
孤獨和苦悶,是一本看不完的苦難的書。米蘭忽然有個願望,想找人聊天。不管對象是誰,也不管能説些什麼,只要能説話,就能找到一絲輕鬆,發積累已久的苦悶。
她想到了蔣麗莎,同是女人,説起話來也會投機。
她把判決書摺疊起來,小心地裝到了上衣的口袋,起身走到牀頭,取下牆上掛着的巾,開了門就下樓,向農場的家屬院走去。
雪很深,已經淹沒了月季花的身子,渾身長滿尖刺的月季花枝條只出少許的一段,像是要衝破雪的包圍和重壓,衝向自由的天空。米蘭想,她也許就是這些還沒有被淹沒的尖刺中的一個。
一隻快要被凍僵的老鼠從牆角的一堆玉米秸稈裏探出頭來,睜着鼠眼看着米蘭,像要向她乞討什麼吃的。米蘭的眼睛和老鼠對望一下,從老鼠可憐的眼睛裏,米蘭發現了自己和老鼠一樣發抖的身影。她朝着老鼠揮揮手,以示友好,自言自語地説“你還有個窩,我什麼也沒有了。”一隻白的鴿子孤獨地卧在涼亭上,茫然地看着茫茫的世界。也許她走失了同伴,也許她
失了方向。總之,她不快樂。
穿過月亮門,米蘭深一腳淺一腳,好不容易來到蔣麗莎的家。
大門沒有鎖,米蘭沒打招呼就推門而入。院裏的雪花幾乎要淹沒米蘭的膝蓋,散漫的雪順着她的靴筒,不客氣地溜到了她的鞋子裏,好像要在她的體內尋找温暖。
這個場長,連院子也不打掃,怎麼進出?米蘭想。
掀開門簾,門開着,屋子裏空無一人。
“蔣姐,在家嗎?我是米蘭。”米蘭大聲地叫道。
“進來吧。”從卧室裏傳來少氣無力的聲音,米蘭能聽得出來,那是蔣麗莎的聲音。
“還有人嗎?”米蘭站在客廳裏,她怕朱志明也在裏面。夫若是同牀共眠,被米蘭打擾,那是多麼的尷尬。
“進來吧。”蔣麗莎再次喊道,聲音比原來高了兩個分貝。
米蘭推開卧室的門,看見蔣麗莎一個人躺在牀上,頭髮凌亂得如同雞窩。看見米蘭進來,她出了膀子,繼而坐了起來,拿起牀頭的衣服披在了身上。
“還沒起牀呀,太陽都曬到了。”米蘭不客氣和蔣麗莎開起了玩笑。
“太陽被狗吃了,説雪花淹到了屋裏還差不多。傻妹子,還沒吃飯吧,我也是。”蔣麗莎起牀後梳洗打扮了一番,然後就建議要吃火鍋。冰箱裏有現成的羊片,青菜蘿蔔調味品,稍一整治,打開煤氣,一頓豐盛的火鍋就擺在了眼前。
“來點酒!”蔣麗莎説着就站起來向裏間走去。
“來點酒!”米蘭附和着,她真的想喝酒。俗話説一醉解千愁,她愁悶的心需要酒的浸泡和折磨。
沒有相互的謙讓,沒有拘謹的禮數,蔣麗莎從裏屋拿出了酒,練地打開,先給米蘭倒了滿滿的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兩人舉起酒杯,説了聲幹,於是就兩杯酒就分別灌進了兩個女人的肚子。
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
三杯進肚,米蘭就打開了話匣子。
“姐,我離婚了,和那個畜生。他就是個畜生,我和畜生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想起來心裏就難過。”蔣麗莎正夾着沒有切開的一串羊片往嘴裏送着,送到嘴裏後嚼了兩下,反駁米蘭説:“這麼説,你和畜生睡了將近四百個晚上。”
“她就是個畜生,我瞎了眼,被那個畜生蹂躪了一年多。下輩子如果能託生成人,我就求閻王把我生成男人,讓那個畜生變作女人,我還和他結婚,做他的男人。然後加倍地折磨她,讓她也嚐嚐被男人蹂躪和欺騙的滋味。”酒後吐真言,米蘭把心裏話一股腦全部吐了出來。有話説給知人,有飯送給飢人,米蘭認為,蔣麗莎是個善良的女人,自己應該對她説真話。
“等過夠了再和他離婚,讓他也品嚐獨身的滋味。”蔣麗莎翻眼看看米蘭,想着米蘭肯定要這樣説,她替她説了,免得麻煩。
“不,大錯特錯,我要和他生活一輩子。我要在外邊找女人,和無數的女人睡覺。並且我還要找醜陋的女人,呲牙咧嘴的,人老衰的,沒有下巴的,禿頂的,越醜我就越喜歡。我還要他她們帶到家裏來,當着她的面和這些女人你們親熱,讓她活活氣死。她要上吊,我就給她找繩子,她要喝藥,我就給她拿瓶子,她要抹脖子,我就給她拿刀子。她死後,然後我就找一片爛席子裹着他骯髒的軀體,就在這樣的冰天雪地,在路邊挖一個坑,一腳把他踢進去,隨便撒上一把土…”米蘭有點醉意了,儘量發揮了最大的想象力,發
她沒處發
的恨意。
“那麼麻煩,直接餵狗不就得了。”蔣麗莎補充説。
“高,還是姐姐高明。對,就直接餵狗,不,喂老鼠。一堆爛,一定能引來無數的老鼠。”米蘭説着,眼睛居然有些紅腫。她不是害怕那些老鼠,她恨那個男人,沒心沒肺的男人白寶山,臭
氓白寶山。
看着米蘭紅腫的眼圈,蔣麗莎想到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朱志明眼看就要離開自己,原本信誓旦旦的黃江河又不吐不咽,失落和辛酸頓時襲上心頭,就如外面的大雪,覆蓋了她的心靈。
她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下去。
所有這一切,都是自己引起的。
又端起一杯,再次猛灌下去。
她有點後悔了,不該那麼快地答應朱志明和他離婚。這山望着那山高,跑到那山沒柴燒,如果黃江河言而不信,自己的下場,大概比米蘭還要可悲。
又一陣狂風橫掃了院子,門簾被掀開,門也吱地一聲打開了。蔣麗莎本能地朝着門口望望。她希望是朱志明推門進來。如果真是這樣,她會當着米蘭的面給他跪下,再給他磕一百個頭,乞求他的諒解。
但她沒看到任何人,只有風裹着院子裏的雪花在門口招搖。
米蘭站起來走到門口把門關上,蔣麗莎自言自語地説:“永遠關上了,再也不會進來了。”米蘭莫名其妙,只看見平時喝酒海量的蔣麗莎,眼睛裏溢出兩行清淚。
兩個女人,離婚的和將要離婚的,在風雪加的天氣,關起門來整整喝了一下午。後來,喝到傍晚時,從小院裏子傳來兩個女人的大笑聲,然後是痛哭聲。
由於風雪太大,誰也沒有聽見。
天作孽,人受罪。人作孽,受害的將不只是一人,而是一個家庭,一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