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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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纏綿了幾,待開天晴,東明寺一掃陰鬱的氣氛,草木葳蕤,殿宇靜明。

三皇子就在文媛離開後的第一晴病倒了,高燒不退,神志糊,睡夢中囈語不斷,太醫們診治後,有説是風寒入侵,也有説是憂思過甚,用了兩種方子,收效卻都不明顯。

皇帝素來疼愛這個兒子,選了九月十一這個吉,召集了寺內所有高僧,在齊雲殿為他誦經祈福,又打算到時親自前去聽僧人講經,明妃身子尚虛,而皇后又因近來整治後宮微染小恙,最後隨駕的只有淑妃和欣妃。

這天一早,欣妃就覺得頭暈沉沉的,四肢乏力,在一眾宮女的巧手下才停停當當地妝扮起來,可心裏説不出的煩悶。子虞和穆雪察得眼,小心翼翼地陪着她前往齊雲殿。

齊雲殿內佈滿了彩幡,層層疊疊,居中設了三個玉座,鋪着金繡的軟褥,皇帝和淑妃早來一步,欣妃行禮之後,坐上玉座,宮女們緩緩放下了垂簾,法事才緩緩開始。

北國的帝王一向尊崇佛教,佛前供奉齊全,玉器法器都是萬里挑一,殿內還燃着五妙供,香味濃而純,垂地的帷簾擋不住,不過片刻,香味已充斥了整個大殿。欣妃本就不喜濃香,此刻被一燻,頓頭暈眼花,難受之極。從帷幔中朦朧地看外面,皇帝似乎聚會神,她也不敢在此時打斷他的興致,只好強自忍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明寺的方丈大師講完了一段經文,令寺中幾位高僧奉上幾本經書,方丈對皇帝道:“這是寺中僧人心懷赤誠,秉燭達旦抄寫的金剛經,為陛下和娘娘祈福。”那幾位高僧捧着經書上前,宮女們打起帷簾,皇帝和兩妃起身接經書。

欣妃才站起,便一陣天玄地轉,胃中翻騰不休,剛才憋着的一口煩鬱猛地從口往上竄,張口“哇”地吐出一口酸水,盡數吐在了經書和奉經書的僧人身上。

子虞低呼一聲,上前扶住欣妃,宮女們急忙放下帷簾,齊齊檔住了簾外人的視線。皇帝見她面蒼白,連緻的妝容都遮不住,吃了一驚,問:“這是怎麼了?”欣妃勉強支起身子道:“妾身體不適,在聖駕前失儀,望陛下恕罪。”皇帝擺擺手:“你先坐着,讓太醫速來請脈。”欣妃又道:“妾只是小病,卻驚擾了聖上的法事,請陛下恩准妾告退。”皇帝又勸了幾句,欣妃決意要回院休憩,最後由子虞等一干宮女護着她匆匆離去。

等宮人們將玉座前收拾停當,皇帝見那獻經的僧人還站在帷簾前,對方丈道:“經書極好,倒是可惜了。”方丈搖頭:“陛下無需介懷,讓小徒懷因再抄寫一卷就是了。”獻經的僧人走到御座前行禮,皇帝這才知道他就是方丈的弟子,看了一眼,發覺是個氣質出塵的俊偉青年,又見他身上沾染穢物,卻彬彬有禮,行止如常。皇帝帶着幾分嘉獎地笑道:“懷因,是個好名字。”方丈道:“世事皆有因果,若能心懷因由,察世事,便是他的造化了。”皇帝神平和,又似乎想起了什麼,淡笑道:“先帝也曾説過,取個好名字是一生的開始。”方丈也隨他微笑,但腦中卻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低下頭,恭敬道:“不過是個稍含警意的名字,當不得好。”皇帝神平和,並不在意,照例給寺中僧人頒賞。

按寺中資歷,輩分長幼,賞賜層層下去,懷因得了一對玉管制的宣筆。他走出大殿時,見方丈眉頭微皺,心中不解,離齊雲殿有些距離了,他才問:“難道今的法事有什麼不妥?”方丈搖頭不語,領着眾僧來到藏寶房,將御賜的寶物法器放入其中。懷因畢竟年少,忍不住又問了方丈一遍,方丈抬起頭,往牆上看了一眼,以目示他。

懷因隨他看去,藏寶房內收藏頗豐,是四朝皇帝的御賜堆積而成,牆上寥寥掛着幾幅字畫,無一不是御筆親提的墨寶。懷因一幅幅仔細看來,直到最左一副,字跡厚勁蒼迥,留名是“懷灝”他這才明白方丈剛才的“當不得好”是什麼含義——差點衝撞了陛下的名諱。

方丈輕嘆道:“以後記得要避諱。”欣妃一行回到院中,宮人們早已收拾好了牀榻,鋪好被褥。子虞扶着欣妃坐到牀邊,欣妃的臉依然不好,卻不肯休息,穆雪命人去請太醫,也被她制止。

穆雪勸説道:“娘娘,有什麼不適還是讓太醫來看一看,小病若不在意,會耽擱成大病。”欣妃温和地拍拍她的手,説道:“陛下近心煩,剛才我又在御駕前失敬,不宜再出動靜,讓我歇一歇就好,我看你們也受了些驚,都下去休息吧。”欣妃屏退了所有宮人,只剩下傳話的宮女守在門口。子虞走到院子裏仍不住回望,對欣妃的舉動到疑惑。穆雪倒好似一點都不擔心,回房休息去了。

到了午時,子虞放心不下,到欣妃房前請安,正好碰上兩個宮人走進娘娘的房間。瞥到兩人的臉,子虞不由一怔:這個兩個宮女都上了些年紀,神木然,身上穿着最普通的宮女衣裳,顯然沒有品級。子虞也恰好記得她們,在南國出嫁的隊伍中,她們年老,且顯得毫無用處,被編排在宮女的末等,到了北國後就做些院子灑掃工作,幾乎快被其他人所遺忘。

這一刻卻突兀地出現在這裏。

子虞看了看緊閉的窗户,光似乎被拒之門外,只在牆角下留下模糊的影,光線晦暗。她只看了會,默默地轉身離開——那房裏一定有了什麼秘密,不與人分享。

子虞一路出了院子,又走了幾步,才察覺自己毫無目的,又沒有去向。

澄藍,彷彿薄瓷上的釉,光亮而明媚,子虞抬頭一望,輕輕嘆了口氣,挑了院中一處僻靜的角落,無所事事地閒逛。

這一走來到了院左的十步亭,她正打算休息一下,抬頭一望,亭中已有人在。

亭子偌大,內金柱原木丹漆,擺着書案,一個僧人低頭直書。子虞還未走近,已覺得有種寂靜肅穆的氣氛。

亭內點着一爐香,不是佛前常見的麝香,也不是陛下愛供的紅白檀五妙供,香味清淡,仿若淑蘭,子虞不打擾他,便在亭外的闌干坐下,清風徐徐帶香而來,頗有些“薄秋風而香盈十步”的味道。

子虞坐了一會兒,亭中人覺得動靜,抬頭看了過來,眉宇磊落,正是那在天王殿前遞傘趕人的僧人。

他似有些訝異,目光卻温和,遠勝那冷漠淡然。

子虞被他直落的目光一掃,顯得有些窘,怕他出聲趕人,她起身微微掬禮後便匆匆離開。

誰知這麼巧,第二子虞在院門口又看見了他,採穎和他站在門前説了幾句,又從他手中接過一包事物,方方正正,像是書冊。

等看着他走後,採穎才轉過身,笑着將手中書冊遞給子虞:“昨天的經書,懷因大師又重新謄抄了一卷送給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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