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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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一件事,你得说真话。”老头又说:“她有好些子没来信了吧?”他点点头。
“这些子,你又想死?”他不回答。
“你是想,死给她看!”他心里又忽悠一下子。他本来没有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层。老头这么一说,他才发现,是,又让老头说着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长久的沉默。直到天黑了,星星出来了。老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眼睛偶尔在黑暗中闪一下。月亮也升起来了,照着两个人。
“我都懂。”老头说。
“可你不懂,其实她心里比你还难受。”老头对他说。
“她比你难。她的心两下里扯着,你呢?你不用。她怎么办也还是心里不好受…”
“可你还说她软弱!”
“她也是有点儿。可她也真够不容易的了。你们俩这些年,你心里有多少苦,她心里也有多少。她比你还多。你是因为这病闹的。她因为什么?她是因为对你好!照这么说,她得恨什么?”
“可你还想用寻死去折磨她。你可真想得出来!”他搂着他的鸽子,一声不吭,脑袋“嗡嗡”的。
“你这不算能耐,”老头还在说:“光会折磨别人。有能耐自个儿跟自个儿横着点!干出事来甭让人家瞧不起。那才算回事…”就是说,那才算个男子汉,算反抗、抗争。
他在城边的空地上坐了很久。月亮贴近了城墙。
反抗歧视和偏见的办法,没别的,保持你人的尊严。
人的尊严不是西红柿,又大又红的就涨价,有点伤残的就降价。伤残人的创作不需要宽容。伤残人的情也没有价格。虽然这两条腿的样子很丑陋。
他想念她,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一天不想念她的。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他心里只有她。
情不要求等量
换,他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但他相信她不会忘了他,他总认为她早晚还要回到他身边来。
正像那灵歌中唱的:但我的心仍向往着天堂…
他一次又一次抛着那枚硬币,有“国徽”也有“麦穗”他不再把这当回事。是“国徽”又怎么样呢?
“麦穗”又怎么样呢?他想:我反正还得往前走,得去找我的鸽子。老头的话:你心里想往东,你就别往西。
他掏出那个馒头来,吃着。他知道,还要走很远的路。
“小鸽子错了…”其实,何所谓错,何所谓不错呢?一个伤残人来到世界上也许就错了,但已经来了,就不用再说错不错。来了就得迈开这伤残的腿双,去走。按着心的指引去走,就不错。
“它把星星当作珠…它
错了…”也许小鸽子找的就是星星,而是你们总想让它找
珠。总有人对他说:“你何苦这样?何苦这样嘛?!”有时是说他在写作上太固执,有时是指他对
情太较真儿。何苦?要是苦他就不这样了。他只有这样“固执”
“较真儿”才觉得有些乐。
“把你的裙子当上衣,把你的心儿当作它的家,小鸽子错了,它错了…”其实它没错。你把什么当成家,什么就是你的家,只要你的心是真的…
他拍拍身上的馒头渣,站起来。城墙的黑影变宽了,向他靠过来。他走出那古老的拱形城门。
城边一带的居民又听见他在呼唤他的鸽子了。
正像那灵歌中唱的:我的心仍向往着天堂…
8月光把路面照得发白,弯弯曲曲,起起伏伏,伸向远方。
小城被甩在了身后,前面的路仍然没有尽头。没有终点,也没有目标。只有路,只有走。
靠了两条伤残的腿,蹒跚而艰难地走。为了一只鸽子。那鸽子他可以找不到,但却不能不去找。找不到他也没办法,但是不找他心里就不安宁。
他“嘞儿——嘞儿——”地呼喊。人们忘不了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