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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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如电,从带珠的花瓣上一掠而过。花瓣微微一颤,如被和风轻轻拂过。一只停在花瓣上的绿头苍蝇受到惊吓,“嗡”一声飞起,却在半空中一裂两瓣,直直的落入草丛中。
江浙两省总兵俞重山缓缓用素巾擦去缅刀上的污秽,这才平心定气,还刀入鞘。每这个时辰他都要闻
起舞,练一回家传刀法,很难相信面目
豪,身材魁梧的他,能将刀法使得这般细腻。
廊下站着贴身的副将张宇然,见他收刀,忙躬身禀报:“总兵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俞重山抹着头上的汗珠。国字脸上有些不悦,心不在焉地问。身为督领浙江两省兵马的掌兵大员,那些削尖脑袋想跟他攀上关系的人实在多不胜数,像苍蝇一样讨厌,他早已不胜其烦。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这些人形苍蝇一个个劈成两瓣。可惜人不是苍蝇,所以他只有严令部下,任何不相干的人一概不见,张宇然跟他多年,不会不知道他的脾气。
“他自称公子襄。”张宇然忙道。
“公子襄?”俞重山一怔,“就是那个妄称要凭一己之力平息倭患的千门公子襄?”
“正是!”张宇然笑道:“所以属下不敢自专。才冒昧向大人禀报。”俞重山哑然失笑:“这个小骗子,骗骗乡野愚民也就是了,居然敢送上门来?你还愣着干什么,直接绑了送杭州府,一顿板子下来,我看他还敢蛊惑人心,骗人钱财。”张宇然有些迟疑,嗫嚅到:“他让我给大人带句话,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讲!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俞重山乃世袭将领,从小受父辈熏陶,说话办事雷厉风行,最见不得迂腐书生和婆婆妈妈的部下。张宇然追随多年,知道他的脾气,忙硬着头皮道:“他说他是来向大人问罪的,大人若不见他,就是畏罪心虚!”俞重山十七岁由世袭点检从军,从最低级的军官一步步升到统领两省兵马之总兵,自问这二十多年军旅生涯,一向坦做人,廉洁做官,军功卓著,这让他一直引以为傲。今
听到有人竟敢上门问罪,他哈哈一笑:“那好!我就见他一见,他要说不出老子的罪状,老子要加问他一条诬陷之罪!”张宇然如飞而去。俞重山大步来到中军帐,大马金刀地往案后一坐,就听见门外步履声响,一个青衫如柳的书生被张宇然领了进来。只见他无视大帐两旁虎视眈眈的狼兵虎卫,对俞重山坦然一礼:“小生云襄,见过总兵大人。”俞重山不屑地上下打量他片刻,冷笑道:“你就是那个什么千门公子襄?听说你在江湖上搞出不少事,骗过不少人,竟然还敢见本官。不怕本官将你绑了送知府衙门问罪?”云襄哈哈笑道:“江湖宵小,自有捕快缉拿,将军如以虎威捕鼠,只怕会被天下人
笑为:拒狼无能,捕鼠有功。”俞重山嘿嘿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自认为是宵小了?既然如此,本官也不管你在江湖上做下的那些
鸣狗盗的勾当,只想问你,本官何罪之有?你要说不出来个一二三,本官帐下的军
,恐怕也不比知府衙门的板子轻松。”云襄
着俞重山虎视眈眈的眼眸,坦然道:“将军抗倭不力,是罪一!”
“放!”俞重山
然大怒,愤然拍案,“本官自任江浙总兵以来,多次击溃倭寇侵袭,毙敌数万,使倭寇不敢在我疆域
扰,我俞家军更被百姓誉为虎军!你竟敢说我抗倭不力?”云襄目光如电,与俞重山针锋相对:“请问将军,倭寇中最大的东向部,人数过万,在海上聚啸来去数载,屡屡
扰我沿海城镇,将军可有歼敌之策?”俞重山一窒,立刻道:“只要东乡平野郎敢
扰我江浙区域,本官定毙之!”云襄哈哈一笑:“倭寇不除,
扰不止,此理人人皆知,将军上任数载,仅守住治下区域,也敢说抗倭有功?”说着他抬手往虚空一挥,似将数千里海防尽收袖中,“江浙两省富甲天下,将军兵
粮足,据此优势却不思进取。一味驱狼伤邻,使倭寇数度深入闽粤诸省腹地,此其罪二!”俞重山急道:“各地驻军,皆各有司职,别人守不住,与我何干?”
“请问将军,闽粤诸省百姓,是不是我大明子民?你身为守边将领,对他们的安危有没有责任?”见俞重山一时语,云襄喟然叹道,“你作为江浙两省总兵,能保一方百姓平安,有功;你作为与倭寇作战多年的资深将领,只管自己门前无雪,不管邻里安危,有罪!”俞重山瞪着书生黯然良久,最后颓然叹道:“倭寇扰边,本官忧心如焚。但职责所在,有些事我即使想管,也无能无力。邻省有难还可出兵救援,路途太远也就鞭长莫及。不是本官心
狭隘只看到江浙两省,实在是力有未逮。”云襄叹道:“大明数千里海防线,即使再多几只俞家军这样的虎军,也守不住着万里海域。若都像将军这样固守一隅,倭患永难消除。”俞重山微微颔首:“主动出击,以攻代守,固然是兵法要诀。然我水军方动,倭寇已远逃数里,窜入邻省,本官空有虎狼之师,也有劲无处使啊!”云襄点头道:“抵抗倭寇,不能各省分治,应该组成一支机动的铁军,作为主动出击的利剑。一旦发现倭寇踪迹,不拘地域统属,千里奔驰,一击必杀,甚至挥师直指倭寇巢
,擒敌擒王。以将军抗倭的职责,应该立刻上书朝廷,请旨组成这样一支专司剿倭的
锐机动部队。是为剿倭营。”
“剿倭营?”俞重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公子所言甚是,不过即便有了剿倭营,要想预见倭寇侵袭的地点,予以头痛击,也是难如登天。”云襄淡淡笑道:“将军只需训练
锐,上书朝廷请旨组建剿倭营。至于如何聚歼倭寇,本公子自有妙计。”俞重山打量着云襄,将信将疑地问道:“公子不过是一个江湖老千,何以知兵?”云襄笑道:“兵者,诡道也,与千道不无共通。在我眼里,倭寇就如押宝的庄家,他将宝
在我大明数千海防线,由咱们来猜,猜中了留下他们的人头,猜不中可就苦了百姓。如果老老实实地猜,猜中的可能
实在微乎其微,不过如果出千,猜中的机率就大大增加。”
“有理有理!”俞重山连连点头,望向云襄的目光已与先前完全不同,“若朝廷同意组建剿倭营,我定举荐公子做个参军。”俞重山本以为云襄定会恩戴德,毕竟有这样才华的人,都渴望一个展示的舞台。谁知他却轻轻摇头道:“我从不借他人之手来赌博,我要么不赌,要赌就要亲自上阵。”
“公子的意思是…”
“朝廷若答应组建剿倭营,俞将军是不二人选。我可以在将军帐前挂个参军的虚衔,不过将军若要用我,就要让我指挥全军。”俞重山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见云襄一本正经,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他不仰天大笑:“书生论战,不过纸上谈兵。你既无带兵经验,又无半点军功,甚至连战场都未上过吧?竟然要我将数千将士的
命、数十万百姓的安危
到你手中?荒谬!公子襄,你实在太狂妄了!”面对嘲笑云襄面不改
,待俞重山渐渐止住笑声,他才坦然到:“诸葛孔明也是一介书生,也无带兵打仗经验,却能一战成名,辅佐刘备三分天下;韩信由小卒一步登天,统率汉王全军,最终也击败一代袅雄项羽。云襄不敢与前辈比肩,但指挥几千人马击败小小倭寇,云襄还是有这点信心。”俞重山本来已收住笑声,闻言不
爆出更大的狂笑,边笑边擦泪道:“公子襄啊公子襄!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自比诸葛武侯和淮
侯?这种从天而降的兵法大家,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旷世天才,你公子襄何德何能,竟敢与他们相提并论?”云襄待俞重山笑够了,才淡淡道:“在下愿与将军比一比用兵之道。”俞重山又是一阵大笑:“如何比?如果你要跟我比背兵书,我肯定背不过你。但带兵打仗,经验、韬略、威信缺一不可,你除了死记硬背下几本兵书,这三样一样也没有,如何跟我比?”云襄面不改
道:“我知道俞家军每月都有实战演练,你我可各指挥一军一较高下。”俞重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云襄,像看小孩子吹牛一般,脸上
是宽容的微笑:“俞家军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虎军,只听我的号令,你有何威信指挥他们?”云襄沉声道:“诸葛亮初出茅庐,刘备即登坛拜将封为军师,对全军有生杀大权;韩信也是有刘邦授予帅印及尚方宝剑树立威信。在下不敢要将军如此隆重,只要将军借我一件可执行军法的信物,在下愿与将军在演习场上一较高低。”俞重山大笑着点点头:“好!以前每次演习都是咱们自己关门练兵,这回我就陪你玩玩。”说着将
间的佩刀扔给云襄,“这是本官佩刀,见刀如见人。我给你一营兵将,你可以先去
悉一下,十天后咱们演习场上见。”俞重山这随手一扔,力道甚重,将云襄冲的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接稳。惹得俞重山又张口失笑,转头对张宇然吩咐:“你带云公子去军营,我帐下各营由他随便挑。告诉将士们,云公子有诸葛亮、韩信之才,要大家万不可有半点轻视。”说完自觉好笑,又忍不住一阵大笑。
张宇然也笑嘻嘻地对云襄示意道:“云公子请跟我来。”云襄有些吃力地抱着缅刀,对俞重山一拱手,面不改地随张宇然大步出帐。二人来到外面的军营,张宇然笑道:“下次演习原本是轮到一营和七营,不过你也可以挑其他营,包括拱卫俞将军的虎贲营在内,你都可以随意挑选。”
“就一营吧!”云襄随口道。张宇然见他对各营似乎不大了解,好意提醒到:“一营虽是俞家军锐,能征惯战,但也是一帮骄兵悍将,恐怕不好指挥。要不要换换?”
“不用,就一营!”云襄貌似柔弱,却说一不二。张宇然无奈,只得将他带到一营驻地,老远便高叫道:“牛将军,我给你带高人来了!”一个面虬髯,面如黑炭的魁梧汉子,赤
着健硕如牛的上身钻出营帐,老远就和张宇然大声招呼:“好小子,知道老哥哥这里
到点好酒,闻着味来了?”突然看到书生打扮的云襄,他不以为意的扫了一眼,指着云襄问张宇然,“来从军的?你知道我最烦书呆子了,还往我这儿带。老七是儒将,最喜
文化人,你该送他那儿去。”张宇然忙笑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一营点检牛彪牛将军,这位是云襄云公子,你们多亲近亲近。”
“怎么,不是来从军的?”牛彪看出些端倪,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张宇然笑道:“云公子刚从俞将军处领了将令,从现在起到演习结束前,一营上下归他调度指挥,任何人不得抗命。”牛彪有些惊讶:“我也归他指挥?”张宇然肯定地点点头:“对!你也归他指挥。”
“为什么,是朝廷派下来的人?”牛彪脸不善地打量着云襄,一脸疑惑。云襄不等张宇然开口,沉声道:“一个合格的将领,只服从命令,从不问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不合格?”牛彪挑衅地瞪了云襄一眼,转问张宇然,“这小子什么官衔,凭啥要我听他的?”云襄举起手中缅刀,沉声道:“一营点检牛彪听令!”牛彪望望一本正经的云襄,再看看一旁的张宇然,一脸茫然。云襄见状突然哈哈大笑:“这就是俞家军,原来这就是俞家军,俞重山的命令原来只是放!”牛彪
然大怒,双拳紧握,直
择人而噬:“你小子敢辱及将军,老子撕了你!”云襄坦然直视牛彪血红的眼眸,将缅刀举到他面前:“俞将军赐我佩刀,告诉我俞家军上下见刀如见人!可我遇到第一个将领就无视他的佩刀,他的命令不是放
是什么?”二人瞠目对视,各不相让。如果眼光可以如剑,此刻他们便是在做最
烈的拼斗。牛彪虎视半晌,见这貌似文弱的书生,眼中毫无半点退缩,他不
有些气馁,勉强拱手拜道:“末将见过…”说到这突然忘了对方该如何称呼,只得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张宇然,张宇然忙小声提醒:“云襄,云公子。”牛彪草草拱拱手:“见过云公子。”云襄沉声道:“立刻集合部队,我要阅军!”
“现在?”牛彪有些意外,也难怪他到意外,此时兵卒们刚晨练结束,正在用早饭,此时阅军实在有些不合情理。张宇然也小心提醒到:“云公子,此时兵将们正在用餐,是不是等…”
“倭寇来袭,会不会等兵将们先吃完?”云襄厉声打断张宇然的话,转头对牛彪道,“下次我不会说第二次,立刻集合部队!”牛彪不的瞪了云襄一眼,大声高叫:“司号手,吹号!”沉闷的牛角号声在军营中回
,带着浓浓的肃杀和战意,正在用餐的兵将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丢下碗筷从四面八方赶来,云襄自号角响起,就开始屈指数数,待牛彪整队完毕,他方停止。
“请云公子阅军。”牛彪整队完毕,立刻向云襄示意,公子这称谓既非军衔又非官职,顿时引起兵将们的好奇,不过俞家军纪严明,众兵将心中虽有疑虑,列队依然严整肃静!
云襄缓缓走上高台,俯瞰着台下三百多名剽悍的汉子,举起数息的手指高声道:“从号角响起到列队完毕,一营三百余人竟用了十八息,这就是号称俞家军锐的一营?我看都是些哀兵痞将!”见众兵将脸上都有气愤和不甘,云襄冷笑道:“你们别不服气,知道当年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一个万人队,列队要多少时间?十息!比你们快了差不多一倍!这就是蒙古铁骑能纵横天下,你们却连小小倭寇都对付不了的原因!”众兵将脸上都有些惊讶,跟着有人高声喝问:“请问这话有什么
据?”云襄目视说话的汉子,见他站在前排,看服
像个百夫长,云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转向牛彪问到:“牛将军,列队中未经将令擅自说话者,该受何罚?”牛彪略一迟疑,讷讷道:“轻则十军
,重则五十示众。”云襄冷冷道:“那你还不严明军纪?”牛彪无奈,恨恨瞪了那不争气的部下一眼:“来人!拖出去重责十军
!”两个兵卒勉强架起那百夫长就走,百夫长瞪着云襄吼道:“姓云的!老子不怕受刑!你说蒙古万人队十息就能集合完毕,有何
据?你要说不出来,老子不服!不服!”两个兵卒将那百夫长拖走,他却还在高声叫骂。云襄示意行刑的兵卒停步,然后对那百夫长从容道:“据《蒙古军纪》记载,万人队集合超过十息,迟到者鞭二十;超过十五息,主将加倍受罚;超过二十息,主将斩!你若不信,可查《蒙古军纪》,若发现本公子有半句不实,我愿加倍受罚!”说到这他顿了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断然挥手,“行刑!”军
击
的沉闷声响,在
场上久久回
。众兵将鸦雀无声,望向云襄的目光已有些不同。他们开始发觉,这貌似柔弱、身份不明的书生,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善良可欺。
云襄环顾众兵将,沉声道:“从即起,凡集合超过十息者,每息十军
!牛将军!”
“末将在!”牛彪连忙躬身听令。云襄淡淡道:“让把总以上的军官到帐中议事,其余人等继续用餐。”牛彪立刻解散部队,并让军官们到自己帐中听令。张宇然见云襄已控制大局,连忙告辞而回,匆匆去向俞重山复命。
听完张宇然连笔带划的讲述,俞重山有些惊讶。他方才还在后悔中了公子襄的将法,冒失地将一营的兵将
给一个从未带过兵的书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
子。如今得知那书生已经在号令全营,他摸着颌下的短髯,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这个公子襄,不像是没带过兵的人嘛。”
“这姓云的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张宇然很有些为同僚愤愤不平,“拿就当令箭,居然敢打将军的部下。”
“老子的佩刀是啊!”俞重山顺手给了张宇然一巴掌,“令行
止,此乃军人的基本素质,谁带兵不都一样?这一营也是我平
骄纵惯了,让人治治也好。”说到这他饶有兴致地抚着短髯笑了起来,“这个公子襄,我还真是小看了他。”黄昏时分,云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明珠立刻心痛地
上来,又是端茶又是送汤又是帮他
肩。她知道,一个从未习过武的文弱书生要率军训练一天,其辛苦可想而知。
筱伯是敬佩地队云襄竖起拇指:“公子第一天带兵就能一举立威,令人叹服!”云襄皱起眉头:“你看见了?”筱伯忙笑道:“照公子吩咐,老奴原本是不能跟去的,不过明珠怕你有闪失,所以要老奴暗中保护。”明珠也道:“这事不能怪筱伯,都是我的主意。那些军汉一个个都
鄙不堪,万一一时冲动伤到公子,可就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