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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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薛宝环订亲？”关不敢置信地瞪视着母亲，俊脸上怒气隐动，花了极大力气才抑下几咆哮的吼声。

“是。”关国公夫人少见地固执坚决，夷然不惧地望着盛怒的儿子。

“来南地前，我已命人到薛家换你俩的庚帖，现在环儿已经可以算是我们关国公府定下的儿媳了。”关只觉口怒火和痛心剧烈翻腾着，黑眸盯着母亲高高昂起的美丽脸庞，半晌后怒极反笑，“我不娶，谁也强迫不了我。母亲，你这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关国公夫人闻言一窒，有股心虚油然而起，但她面上仍毫不退缩地强硬道:“庚帖既已换，这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我们关国公府向来令行止，一言九鼎，定下的儿媳也是薛家的掌上明珠，你现在说声『不娶』，又置环儿于何地？须知古往今来，被退婚的女子不是死便是进家庙，难道你忍心这样毁了一个清白无辜的好女子吗？”他不为所动，神越发冰冷。

“母亲，想用霸王硬上弓的方式是徒劳无功的，父亲也不会同意你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况且，就算今天是父亲下的命令，只要我不答应，谁也别想左右我的终身大事。”

“你——你——”关国公夫人气得脸通红，手指着儿子，半晌才说得出话来，“我是你娘，难道娘会害你吗？环儿哪里不好？她又哪里配不起你了？！”

“我只喜过一个女子，”他淡淡地道，“其他的女子在我眼中什么也不是；过去这些年来，儿子的心志从未改变过。”

“你…”关国公夫人脸刷白，嘴有些微颤，努力镇定心神后才道:“儿，娘当然知道你心里始终念着一个人，娘也心疼，可是…她毕竟已经不在了。”不！小花还在，小花没死。

关冲动到嘴边的话又强咽了回去，眼神温和了许多，低声道:“母亲，你信我，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至于和薛家的婚事…其实，您本没有和薛家换庚帖吧？兹事体大，您不可能专断独行，也不可能事前没有半点风声传出。”

“我不管！”关国公夫人面上挂不住了，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使起子来了。

“你若是不听娘的，成心让娘在母族娘家面前颜面扫地，往后连个小辈都瞧不起娘这个表姨母姑…你就别认我这个娘了！”关英毅脸庞瞬间铁青成一片。

关国公夫人见状，不由暗暗哆嗉了，可是向来被国公爷捧在手掌心上娇宠了数十年，就是刁蛮闯祸了也有丈夫这座大山撑，所以尽管这个比起丈夫来威严不遑多让的儿子看起来像是要翻脸了，她还是直杆，决心这次就跟儿子耗上了。

“母亲水土不服，心火旺盛，还是早些回京调理静养好些，”他冷冷地道，“明一早，儿子就『亲自』护送母亲回关国公府！”

“你敢？！”关国公夫人一口老血险些呕出来，娇贵雍容的贵妇作派全抛九天外了，气急败坏的指着他的鼻头就大骂，“不肖子，你、你就为了个已经不在了的人忤逆你娘？”

“母亲——”他神情紧绷，眸底有一丝无奈之。

“我就知道你魔障了，为了一个、一个——”多年前惊怖的隐忧和这些年来暗藏的焦虑与不安，在这一瞬终于全面爆发了，关国公夫人心口焚烧着熊熊大火，理智尽失地厉声喊道:“她到底是给你吃了什么符水下了什么蛊？你们当年才几岁大，你怎么就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现在连母亲也不要了？”

“娘，”关心头一痛，眸光微黯，缓声想解释，“当年我便答应了要护着她一辈子的，她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命——”

“她不过是仗着金枝玉叶的身分，却把我儿支使得跟奴才似的团团转！”关国公夫人眼眶赤红成一片，痛心愤恨地咬牙切齿道，“你是世袭贵胄关国公世子爷，是大凤武将，不是她皇家的狗，她当年才三岁便相中你，死着硬让皇上皇后召你进当她的暗卫…一个被娇惯宠坏了的小鲍主，竟将堂堂名门世族出身的武将使来唤去，因为她，你在金羽卫的副使位置只得拱手让人，到她背后做个见不得光也不得见人的暗卫，这些娘都忍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后来还想着要你尚主——”关震惊万分地盯着母亲，如遭雷殛般脑中一片空白，随之而起隐隐的恐惧与惶然，某个久远的破碎记忆蓦然跃闪眼前，霎时他再也无法呼，无法思考，浑身血瞬间被离一空。

大凤王朝皇例名定，尚主为驸马者，只任文职，不可掌兵权…

“母亲…那夜是、是你…”他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脸庞如今惨白若纸，喉头阵阵发紧，一抹绝望和悲哀颤抖地浮现，语气里最后一寸希望微弱如风中烛火，“不，不会…不是，不是那样的，对不对？”关国公夫人心一剧跳，这才发现自己心神愤下竟然都说了些什么…她心口阵阵发虚，试圚挽回地干巴巴笑道:“娘、娘也不过是气极了，话赶话说得急了，并没有旁的意思…总之对当年的事，娘是有气，可气的也是皇家不该这么埋汰糟蹋人，可关家世世代代尽忠于君王，娘后来嘀咕几句也就罢了…”

“娘，你告诉我，”关眼睛酸涩得厉害，心直直往下沉坠，嗓音低哑似受伤野兽呜咽。

“那一夜…您不是假装晕倒，拖阻我进去救小花…求您，告诉我不是。”

“我…”泪水有些仓皇地滚了出来，关国公夫人面惨白，话说得结结巴巴，“娘、娘当然不是成心的，那时事情发生得太快，太，关国公府被看守住了，你父亲也说不可轻举妄动，要等先帝的密令…娘、娘只想着公主是先帝的掌中珠，无论如何定会安排人马护得她平安，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关拔的身躯晃了晃，气灰败如死地盯视着母亲，深深的苦涩、恨怒、悲伤和绝望拖着他直直跌入地狱。